毛予菲　魯天舒

阿列克謝·久明

在普京的第一個與第二個總統任期內，每當他出現在人們面前時，身后一步之遙，總是跟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小伙。此人一身黑衣、濃眉大眼、神情嚴肅、眼神格外機敏，總是盯著普京的一舉一動。他便是普京當時的貼身保鏢阿列克謝·久明。

如今，52歲的久明跟隨普京再一次走進克里姆林宮。這一次，他有了一個新頭銜——總統助理。

2024年5月14日，普京正式簽發(fā)總統令，宣布任命久明為總統助理?？死锬妨謱m發(fā)言人佩斯科夫告訴記者：“新任總統助理久明將負責監(jiān)督國防工業(yè)、與國務委員會打交道并監(jiān)督體育部門。”對此，多名政治分析人士猜測：這位普京前貼身保鏢，離“總統接班人”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文武雙全的政治精英

進入軍隊服役、成為總統保鏢，是父親為久明規(guī)劃的人生道路。

1972年，久明出生于俄羅斯庫爾斯克州，母親是名教師，父親根納季·久明是位軍醫(yī)，曾擔任國防部軍醫(yī)總局第四局局長，官至少將。在20世紀90年代，根納季是時任防長格拉喬夫的顧問與好友。

久明的童年在父親服役的軍營中度過。久明后來接受采訪時提到，在他小時候，全家人擠在軍事醫(yī)院的地下室，屋子被防水油布圍了起來，周圍存放著各種醫(yī)療設備和藥品。后來，根納季被調至沃羅涅日州，一家人也跟著搬去了那里。

據說，根納季很喜歡打網球，時任俄羅斯總統葉利欽也是“網球發(fā)燒友”。根納季曾在軍營中和葉利欽“切磋過球技”。久明繼承了父親的運動基因，十分擅長冰球。上小學四年級時，久明入選校冰球隊，成為一名出色的冰球門將。在各種校隊比賽中，他頻頻露面，風頭十足。中學畢業(yè)前，久明還曾收到沃羅涅日州一家冰球俱樂部的邀約，差點成了一名職業(yè)球員。最后是父親攔住了他，堅持讓他進部隊，因為“軍人的職業(yè)生涯更穩(wěn)當”。

早年間，久明（左一）任普京貼身保鏢。

1990年，18歲的久明考入沃羅涅日高等無線電電子軍事工程學院。4年后，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被分配到莫斯科的空軍部隊服役，從事情報搜集工作。

1996年，久明進入俄羅斯聯邦警衛(wèi)局通信部門。該部門主要負責國家領導人出行時的通信保障。有俄媒報道，久明之所以能獲得這份工作，多虧了父親的幫助。而久明在后來的采訪中提到這段經歷時，稱自己是從“一位從事人力資源的熟人”那里得到的工作機會。

不過，無論久明是如何進入警衛(wèi)局的，他在這一崗位上干得十分出色，成為局里有名的青年才俊——這是不爭的事實。幾年后，久明又找到警衛(wèi)局總統安全部門，提出希望加入。總統安全部門負責貼身保護總統安全，可謂“離總統最近的地方”。久明在那里練就了一身過硬本領。他槍法準，無論在奔跑移動中，還是坐在車里，都能一擊即中。他力量強，在近身格斗中拳頭帶風，一個飛身便能掄倒對手。

久明身手矯健，但很多人忽略了，他還接受過高等教育，是位軍事工程師。2009年，37歲的久明在工作多年后，進入俄羅斯總統公共管理學院（現俄羅斯總統國民經濟和公共管理學院）繼續(xù)深造，獲得了政治學博士學位。畢業(yè)時，他的答辯論文題為“八國集團合作框架下的全球政治”。這份學歷“含金量”不低——俄羅斯總統國民經濟和公共管理學院是俄羅斯唯一一所直屬于聯邦總統的教育機構，也是俄羅斯最頂級的政治經濟學院。

久明的妻子奧加爾鮮有露面。1997年，在俄羅斯國民經濟成就展展覽館，久明邂逅了比自己小4歲的奧加爾，當時奧加爾還是一名經濟系大學生。兩人陷入熱戀，不久便踏入婚姻殿堂?；楹?，奧加爾并未放棄自己的愛好。奧加爾會說外語，喜歡語言學，和久明一樣熱衷于體育運動——她跑過馬拉松，還參加過短跑賽事。經濟系畢業(yè)的她也沒有放棄老本行，如今在一家公司任財務總監(jiān)。據報道，久明和奧加爾的兒子尼基塔出生于2005年，現就讀于莫斯科的一所學校，喜歡冰球，并“極具數學天賦”。

久明還有個弟弟，比他小12歲，名叫阿爾特姆。阿爾特姆從未服過兵役，后來經商，成為俄羅斯國防部采購部門的承包商，后又涉足房地產行業(yè)，承接了莫斯科市中心的酒店開發(fā)項目。

久明（左）陪普京一同散步。

“普京的性命是久明給的”

普京剛入主克里姆林宮時，久明就跟在他身邊了。1999年8月9日，葉利欽任命普京為第一副總理、代總理。3個月后，普京贏下總統大選。那時，總統安全部門負責人、久明的直屬上級佐洛托夫與普京私交甚篤，久明由此進入普京的視線范圍內。

在普京的第一個和第二個總統任期（2000年至2008年）及其總理任期（2008年至2012年）內，久明一直擔任他的貼身保鏢?！拔颐刻煸缟隙际菑南蚩偨y報告開始的。我必須了解周圍所有的相關信息，預測有可能出現的緊急情況。有的時候，我還不得不向地方官員下達指令?！本妹鬟@樣回憶保鏢工作的日常，“在這個崗位上，我是普京的步兵?！?/p>

久明初上任時，正值第二次車臣戰(zhàn)爭爆發(fā)，莫斯科等城市接連發(fā)生恐怖襲擊案，總統的安全問題十分令人擔憂。據統計，2000年至2001年，普京至少遭遇4次暗殺。在這期間，久明在普京的“保鏢小組”任職。后來，一家波蘭媒體報道：“普京的性命是久明給的?！?/p>

此后，陪同普京出席各種國際會議與論壇，成為久明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即便在和平時期，久明也時刻“保持緊繃的神經”。他說：“有人可能會認為，陪同總統，站在總統身邊，這份工作很光鮮。但我們責任重大，要積極準備每一次出行，要確保總統的安全?！?/p>

不過，保鏢工作也不總是嚴肅無趣的。在接受俄羅斯《新聞報》采訪時，久明講述了他在山區(qū)站崗時發(fā)生的一件趣事。在普京下榻的一座小木屋里，久明接到了警衛(wèi)局的電話，被告知門口有只熊。起初久明以為是個玩笑，走到門口時，看到門外果然有只大熊?！拔耶敃r全副武裝，但門是玻璃做的，總統就在樓上，他睡著了……”久明和大熊對視了一眼，大熊往后退了一步。他眼疾手快地打開門，將子彈全部打在了大熊的腳下?！斑@只熊非常聰明，它知道我故意沒將槍口對準它。它轉過身，慢慢走開了?！钡诙煸缟希妹鲗⑦@件事報告給了總統。普京笑著看了他一眼，點頭說道：“你沒有射殺那只熊，做得很好?！?p>

穿冰球服的久明。

作為形影不離的保鏢，久明逐漸走進了普京的生活圈，成了他的“私人副官”——一個總是待在總統身邊、坐在總統座駕副駕駛位上、住在總統官邸、為總統跑腿、幫總統處理日常事務的人。不過，久明本人否認了這一說法，稱自己當時只是個“普通的警衛(wèi)員”。

打冰球為普京慶生

站在距離總統不到一尺的地方，久明走上了一條更寬廣的職業(yè)道路。

他能力過硬、恪盡職守，又懂普京的心思，自然得到了賞識和提拔?。2012年，普京請回了早已離職的佐洛托夫，邀請他繼續(xù)擔任總統安全部門的負責人，久明則成為佐洛托夫的副手。事實上，年邁的佐洛托夫當時已不再直接管理該部門，而是由久明實際負責普京的安全。

2013年，深受器重的久明升任總參謀部總局副局長。據稱，2014年，久明還曾短暫地在俄羅斯軍事情報局（格魯烏）任過副局長。同年，久明兼任俄羅斯聯邦國防部特種作戰(zhàn)部隊司令。這時，俄羅斯媒體與政治分析人士第一次注意到了他。

這兩年也是久明履歷上“最神秘的時期”。在俄羅斯紀錄片《克里米亞，回歸祖國之路》中，普京親口說道：“在克里米亞回歸的軍事行動過程中，特種作戰(zhàn)部隊發(fā)揮了主導作用?！奔o錄片沒提到久明，但他當時正是特種作戰(zhàn)部隊司令。這一年，久明獲國家最高獎項“俄羅斯聯邦英雄”，獲獎的具體原因沒有公布。不過，《新聞報》直截了當地寫道：“正是久明策劃了這場行動。”參與此次行動的一名軍人后來也對記者說：“我很想念久明，想見見他、抱抱他，問他現在過得怎么樣，對克里米亞的進一步發(fā)展有何看法。”他還說：“久明很有智慧，是個真正的軍人?！?/p>

2015年，久明再一次獲得晉升，任陸軍第一副總司令兼總參謀長，被授予中將軍銜，后又任國防部副部長，成為時任防長紹伊古的副手。“在緊急情況下，久明是軍隊、聯邦警衛(wèi)局、軍事情報局之間很好的協調者。他會及時向上級報告一切突發(fā)狀況，是普京在國防部最信賴的人?！币幻砹_斯記者這樣寫道。

有意思的是，作為普京身邊的“大將”，久明還有個“不起眼”的職務——俄羅斯“夜間冰球聯盟”董事會主席。這家“夜間冰球聯盟”由同為“冰球發(fā)燒友”的普京創(chuàng)立。憑借著叱咤球場的冰球技藝，久明成了普京當仁不讓的陪練和不可或缺的球友。除了久明，該“聯盟”成員還有紹伊古、商人羅滕貝格的兒子羅曼等。在2015年普京生日當晚，久明組織了一場冰球比賽，召集大家陪總統痛痛快快地在冰上揮桿。

陪總統打球是件極具“技術含量”的事。一位俄羅斯政治評論員稱：“久明的主要職責，就是以‘細膩而禮貌的方式讓球進門。這樣，普京才能在電視轉播上，看到自己是如何將球擊入球網的。”與總統志趣相投，確實為久明帶來了實打實的好處。俄媒分析稱：“這幫助久明在自己與普京之間建立了一種密切的關系。這種關系一直持續(xù)到了今天?！?h3>當州長狠抓經濟

2016年初，圖拉州前州長格魯茲季耶夫突然辭職，久明臨危受命，被普京調去接任。久明當時稱這次任命為“巨大的驚喜”。俄媒則紛紛猜測——這將考驗久明的地方治理能力，成為他能否進一步晉升的“試驗場”。

事實上，普京的好幾位前保鏢都升任了州長。米羅諾夫被派往雅羅斯拉夫爾州，日尼切夫被派往加里寧格勒州。他們和久明曾同時供職于警衛(wèi)局，都是佐洛托夫的手下。

在這三個州中，圖拉州最具戰(zhàn)略意義。這個州面積不大，卻有許多軍工企業(yè)，被稱為“國家的軍械庫”。據俄媒報道，久明在圖拉州的任務“不僅是修路造橋，而且是監(jiān)督整個俄羅斯的國防工廠”。2022年俄烏沖突爆發(fā)后，圖拉州大多數軍事工廠轉為“三班倒”，產量增加了數倍。圖拉州工業(yè)和貿易部長羅曼諾夫稱，到2023年底，該州國防工業(yè)生產增長了29%。

2022年12月23日，時任圖拉州州長久明（左一）與普京（左二）一同參觀一座位于圖拉州的軍事工廠。

2024年2月2日，普京（左三）與久明（右二）在一位腫瘤醫(yī)生的住所聚會。

除了搞國防生產，久明還狠抓經濟。2016年4月，久明上任后的第三個月，便在圖拉州設立了烏茲洛瓦亞經濟特區(qū)。正是在這里，中國長城汽車開設了其首個擁有完整生產周期的海外工廠。2019年6月工廠開業(yè)時，恰逢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俄羅斯。習近平主席與普京總統一同來到圖拉州，久明陪同兩位國家元首參觀了工廠下線汽車展。到2023年，長城圖拉州工廠已生產超過10萬輛汽車。

在久明的帶領下，圖拉州發(fā)展迅速。2016年底，圖拉州地區(qū)生產總值為5177億盧布（約合590億元人民幣），2022年底超過1萬億盧布（約合1166億元人民幣）。2023年，該地區(qū)經濟增長率達4%，工業(yè)生產值在中央聯邦區(qū)各州中排第三。

民意更直接地反映在了選票上。2016年9月18日，久明以84.17%的支持率在圖拉州州長競選中獲勝。5年后的2021年9月19日，他以83.58%的得票率再次當選。

2024年5月16日，被任命為總統助理后，久明在演講中介紹了圖拉州新州長米利亞耶夫。他和圖拉州政府告別：“圖拉州與圖拉人民將永遠留在我的心中?！痹掃€沒說完，久明便哽咽起來。那一刻，一向以硬漢形象示人的他沒了往日的威猛，變得格外柔軟。

“久明對圖拉州的影響是巨大的，我想，近年來每一個到過圖拉州的人都有這樣的感受?！倍砹_斯政治學家卡拉切夫在接受《今日俄羅斯》采訪時說，“久明利用他的政治影響力與人脈關系，為圖拉州的發(fā)展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接班人”的競爭者？

“‘普京接班人已不是新鮮話題，多年前便有此說法?！敝袊鐣茖W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人員牛義臣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半S著2024年普京再次連任總統，這一話題熱度將持續(xù)上升，揭曉答案的時間也越來越臨近。在此背景下，普京周圍具有‘接班人潛質的政治人物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久明便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位?！?/p>

久明被任命為總統助理后，多家外國媒體迅速對此做出反應。

英國路透社發(fā)文稱，在克里姆林宮近日重大人事調整中，“最出人意料的要數久明。因為他從圖拉州回到了莫斯科”。路透社還援引克里姆林宮顧問馬爾科夫的分析稱：“許多俄羅斯人認為，普京已將久明視為繼任者?！?/p>

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俄羅斯事務”項目網站發(fā)表分析文章稱，“如果普京由于年齡或其他原因決定挑選繼任者，久明很可能會成為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這要歸功于他與俄羅斯領導人的私人關系以及其豐富的經歷”。

德國《明鏡》周刊報道稱，久明此前就被俄羅斯政治分析人士列入“普京接班人”名單，“這一次，久明被提拔為總統助理，更加劇了人們對他可能成為繼任者的猜測”。

在2017年的“普京接班人”名單上，排第一的是時任俄羅斯總理梅德韋杰夫，排第二的是莫斯科市長索比亞寧，久明排在第三?！艾F在看來，作為總統助理，久明是距離總統最近的實權派人物之一。其次，作為‘70后，久明年輕有為，這是他的‘先天優(yōu)勢。不過，離普京結束本屆總統任期還有近6年時間，在‘接班人正式敲定前，相關討論還將延續(xù)?！迸Ａx臣說。

“值得關注的是，在普京這一總統任期內，不同級別的領導層都出現了年輕力量?！迸Ａx臣說，“本屆俄羅斯政府10位副總理中有3位‘70后，多位部長級‘80后也開始登上政治舞臺?？偨y辦公廳官員仍以‘50后‘60后為主。總統助理共10位，除久明外，還有3位是‘70后。另外，1982年出生的奧列什金出任了總統辦公廳副主任。這體現出俄羅斯領導層人才梯隊建設的年輕化趨勢。”

阿列克謝·久明

1972年生于俄羅斯庫爾斯克州，1994年畢業(yè)于沃羅涅日高等無線電電子軍事工程學院，2009年畢業(yè)于俄羅斯總統公共管理學院（現俄羅斯總統國民經濟和公共管理學院）。1996年至2013年供職于俄羅斯聯邦警衛(wèi)局，2013年被任命為總參謀部總局副局長，2015年12月至2016年2月任國防部副部長，2016年任圖拉州州長。2024年5月14日，被任命為總統助理。

編輯?毛予菲 ?/ ?美編 徐雪梅 ?/ ?編審 張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