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從南方去蘭州,坐火車是最有感覺的。
一路向北,跨過長江,在鄭州轉頭向西,似乎是過了寶雞,沿途就是連綿不斷的荒山溝壑。沒錯,就是光禿禿什么都不長的那種。雖然很蒼涼,但那會在我這個南方娃眼里,只覺得和家鄉(xiāng)那長年不變的綠色大不一樣,別有一番渾穆、蒼茫之大美。在火車上,我就開始暢想著利用假期,行走河西走廊,看大漠孤煙直,望燕山月似鉤……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從車站出來,學校直接就把我們從蘭州拉到了一個叫“夏官營”的地方——這里距離蘭州市區(qū)50公里,是真真正正的鄉(xiāng)下,校區(qū)周圍就是莊稼地。到了這里,有人哭了,有人錯愕之后拎著行李徑直去買返程車票,花名冊上的一些姓名欄就那么一直空著。
同樣從鄉(xiāng)下來的我害怕復讀,害怕父母的責罵,沒敢走,更沒舍得這個“985”“211”的名頭,老老實實在這里一待就是四年。蘭州大學,從此就是我永遠的母校。
好在這四年,那些原本只在書本上看到的名字——敦煌、張掖、酒泉、瓜州、青海湖、沙坡頭、塔爾寺、甘南、天水……一一變成了我假期窮游的目的地。黃河滔滔,蘭山蒼蒼,西北這片土地,蒼涼而大氣。她讓我們知道生命其實可以是另外一種樣子——雖然貧瘠,卻無比豐富,無比安寧。
這四年,還是胃口大開的四年。除了正宗的蘭州拉面,釀皮、灰豆、酸湯水餃、手抓羊肉、面腸、麻辣燙等特色小吃都讓我大飽口福。這里的軟兒梨、冬果梨、白蘭瓜、香桃在我的家鄉(xiāng)至今難得一見的。蘭州真不愧“瓜果城”之美譽。
這四年,更是既安逸又奮進的四年。盡管我們入學的時候考分相對較低,知識面的寬廣和基礎的扎實程度或許遠不及其他東部重點大學的學生,但母校給我們提供了毫不遜色的學習資源?,F(xiàn)在學校已有27個博士學位授權一級學科,47個碩士學位授權一級學科,5個博士專業(yè)學位授權類別,23個博士后科研流動站,8個國家重點學科,2個國家重點(培育)學科。只要想學,蘭大人從來不擔心找不到優(yōu)秀的老師和同伴。改革開放以來,蘭大的畢業(yè)生榮膺兩院院士、獲得國家杰出青年科學基金者數(shù)量均名列全國高校前茅。在我們化學系(1946年秋成立,現(xiàn)為化學化工學院),現(xiàn)在更有“一門八院士”的榮耀與傳奇:2019年11月22日,中科院新當選院士名單公布,蘭州大學化學系校友吳驪珠、張錦當選院士,至此,恢復高考以來蘭州大學化學學科已經培養(yǎng)了八位院士。轉眼數(shù)十年光輝歲月,無數(shù)蘭大化學學子和其他院系的學子一起,如璀璨繁星遍布祖國大地。學校每年均有數(shù)量眾多的佼佼者通過免試進入國內一流的科研機構或最頂尖的高校深造。
從這里離開之后,我常常夢到那落寞荒涼的西北,想起建校以來一直安靜矗立在那里的母校,想起以傳說中大禹治水“導河積石”的積石山為名的圖書館——積石堂。身處西北腹地的母?;蛟S是悲情的——也許再沒有哪所高校會像母校這樣,空有“985”“211”“雙一流”的名頭,空有國家重點實驗室,空有眾多院士、博導卻依然被諸多考生和家長嫌棄。但母校卻更是不屈的,“自強不息,獨樹一幟”的校訓已經深入蘭大人的血脈。我們堅信,能在最貧瘠的土地上開出的花也許不是最美麗的,但絕對是最不平凡的。
西北偏北,蘭大為美。今年是母校115周年校慶,謹以此短文遙致最誠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