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度2
最近,《我的阿勒泰》迷你劇登錄央視CCTV-1黃金檔。
遼闊山野,漫天星空,瑣碎雜事,稀松日常,勾勒出無數(shù)人神往的美麗北疆生活。
它的原著作者李娟曾說:“我寫下的故事曾讓無數(shù)讀者向往,但其實最最向往的是我自己?!?/p>
李娟對阿勒泰表達的深深眷戀,總是讓人恍惚。
讓人忘記阿勒泰壯美廣闊的背后其實也有來自大自然的壓迫感,它同時有并不算宜居的客觀環(huán)境和躲不開的具體生活困難。
可是李娟,不管境遇是糟心還是快活,她的文字始終雀躍,永遠像草原上奔騰的小馬。
或許她無意中揭示了一種生活智慧:你永遠可以在乏善可陳的日常里,尋找閃爍的微光。
李娟一家是生活在阿勒泰的漢族人。
李娟、媽媽和外婆,靠在村莊里開小賣部和做縫紉活為生。
開小賣部能謀生,但她們的生活卻十分拮據(jù)。
思維活絡的媽媽決定跟著轉場的牧民到牧場去經營店鋪,因為牧民更有錢,賺錢更快。
三個女人便跟著牧民來到薩依恒布拉克夏牧場。
牧場之所以更賺錢,是因為比起村莊,牧場的生活起居更不方便、物資更加匱乏,且人煙稀少。其實她們就是去更艱苦的環(huán)境中賺血汗錢。
但即便是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困難也超乎了李娟一家的想象:當他們舟車勞頓到達牧場,卻下起了雨。等她們剛剛手忙腳亂把貨卸在濕答答的沼澤地里,司機就駕車匆匆離去,三人只能在暮色中的荒野沼澤里,以天為蓋地為廬。三人好不容易翻出了一塊棚布來遮擋暴露在雨中的商品和被褥,可當媽媽準備做飯時卻找不到火柴,她們又只好掀開剛搭好的棚布,到堆積的物資里找火柴??烧业交鸩窳?,她們又找不到干燥的地方生火做飯,而且天氣也冷極了,下完雨又下冰雹,最后干脆下起了雪。
她們來到牧場的第一天在狼狽和極限拉扯中結束。
過了幾天,李娟和媽媽終于勉強搭建起了僅供棲身的小棚,但牧場隨即又為她們送上一份厚禮:連續(xù)兩個月天天下雨,雨停了又開始刮狂風。
三個人只能在屋頂不是漏水,就是直接被風掀走的帳篷里生活。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一年因為正好要舉行七年一度的大型彈唱會,來牧場的生意人和牧民很少,生意很不好,錢也沒賺多少。
總之,能想象的和不能想象的困難,她們都經歷了。
但日子總是要過,最不值一提卻最難以解決:帳篷永遠四處漏雨。因為沒有足夠的容器來接雨,只能另想辦法。
最后,她們用繩子把一只只零碎的塑料袋掛在頂棚上,哪里漏水就在哪里掛一個。等這只袋子里的水都裝滿溢出,在溢出的地方下面又掛上一個塑料袋,就這樣循環(huán)著,最終把水引到帳篷外。
乍一看,小棚里四處是錯落有致的瀑布,十分有趣還實用。李娟對這個創(chuàng)意滿意極了。
當然這樣的“專利”也有漏洞,比如進店的客人如果正好站在某個馬上就要溢出來或爆掉的水袋下,就會收獲一場酣暢淋漓的“洗禮”。
面對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李娟卻永遠是詼諧輕松的,她好像在故意藐視困難,又好像根本沒意識到這是困難。
因為她總有各種“小聰明”來打倒困難。
有一次,她乘坐四處漏風的破舊小客車,外面冰天雪地的,她被分配坐在汽車引擎蓋上,又顛又冷,人都要失去意識了。哪知道下一站上車的乘客里有一群小朋友,她一把抱過其中最胖的小男孩,然后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好——
“沉甸甸的溫暖嚴嚴實實罩了上來!”她又一次出其不意地跟嚴寒握手言和。
她的智慧,在于每次與看似沒有盡頭的困難搏斗時,總能抓住手邊一切能利用的東西,步步為營,最后勉強與苦難打個平手。
哪怕只是不斷解決一個個小問題,串起來也足夠趟過生活的河流了。
李娟的媽媽是個很有主意的女人,她并不甘于維持現(xiàn)狀。為了生計,也為了多掙點錢養(yǎng)老,她似乎總在帶著一家人四處遷徙。
這一次,李娟一家又來到深山草場的森林旁支起帳篷開了小賣部。
雖然同樣是方便了牧人,困住了自己,但此行的目的很明確:李娟的媽媽打聽到深山森林里有野生木耳,她想一邊做小賣部的生意,一邊進山采摘野生木耳,然后拿到縣上去賣。
采摘野生木耳的難度非常大,但極有本事的媽媽還是成功了。第一年,媽媽將曬干的6公斤野生木耳拿到縣里去賣,80元一公斤,結果全部賣空。城里的人逐漸知道了這種好東西,開始紛紛求購,野生木耳的價格從每公斤80元漲至100元,再漲至150元、200元、300元、400元,到最后竟然出多少錢都買不到了。
李娟一家屬于采摘木耳的先頭部隊,自然嘗到了甜頭。正當生活看似在恒久的平靜后終于要揚帆起航,浩劫卻在臨近。
越來越多來山里討生活的人看中了野生木耳的商機,開始進山采摘。
盡管野生木耳的價格漲至300~400一公斤,但因為競爭商家眾多,李娟家的收成反而下降了。
不愿服輸?shù)膵寢屧僖淮蝿ψ咂h,她趁冬天人跡罕至時進山采摘。
零下40攝氏度的天氣,媽媽進山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臉上長滿了凍瘡,手上臉上也都是滲血又凝固的口子。
但即便這樣,野生木耳的產量終究還是極其有限的。
到了第六年,因過度濫采,野生木耳徹底消失了。
野生木耳生意的興盛和戛然而止,像一出荒誕劇,李娟一家見證了全程。
這看似突然的變革,其實早在暗中埋下了伏筆。
正如李娟寫到:伴隨著野生木耳到來的事物,在你終于感覺到它的到來時,它已經很強大了,已經不可回避了。
萬事萬物都有其運行的規(guī)律,對生活在山里的人來說,與世間萬物唇齒相依,才是生存之道。
在野生木耳消失后,李娟一家稍作整理,又回到了山上,過回了原來的生活。
對她們來說,生活就是在得勢時努力抓取,失勢時輕輕放過。沒有那么多為什么,過就完了。
李娟說:“我出于年輕而愛上了麥西拉?!?/p>
出于年輕而愛上一個人?那會是怎樣的心境?
他們在鄉(xiāng)村舞會上相遇。
“麥西拉就像個國王一樣。他高大、漂亮,有一顆柔軟和清凈的心,還有一雙藝術的手。”
這段感情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她甚至沒告訴過麥西拉。但這并不妨礙她對麥西拉的暗戀單方面熱烈洶涌。
因為這份愛與其說是對麥西拉本人,不如說是對阿勒泰生活的美好期待?!霸谶@樣美麗著的世界里,一個人的話總是令人難過的,所以我就有所渴望了,所以麥西拉出現(xiàn)了……”
麥西拉的出現(xiàn),正好托舉了她關于愛情的渴望和想象,這就夠了,她不是一定需要回應。
她那么灑脫,是因為在她心里有一幅畫,這幅畫上的阿勒泰萬物可愛:畫中除了有她喜愛的美麗男子,還有很多東西都值得她駐足和欣賞。
她會花半天時間觀察變幻莫測的云朵,用幾千字描述一場石頭上的午睡,也會扒開草叢靜靜觀賞一汪清澈的泉水,“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然后看到泉底的砂石,最后才看到水。它更像是一汪清澈的空氣?!?/p>
因為她把自己鮮活而充滿愛的內心,投射在阿勒泰的現(xiàn)實中,把阿勒泰的一切也變得更生動。
這種信念,甚至能讓她過濾現(xiàn)實生活的掙扎,穿越恐懼,在心中只留下歡快輕松的種子,連恐懼也像是在故意裝腔作勢。
心看到什么,外界就呈現(xiàn)出什么。
李娟的阿勒泰之所以動人,不僅是因為阿勒泰本來就美麗,更是因為“這個阿勒泰”早就存在她心里了。
所以,一個人喜歡過怎樣的生活,重要的并不僅僅是一定要到達某個地方、得到某個人或物,而是首先要有一顆愿意去感受美好的心。
或許只要心中有阿勒泰,哪里都能變成阿勒泰。
我們向往李娟的阿勒泰,不僅是向往阿勒泰本身,更是向往那樣豁達又明朗的心境吧!
在《我的阿勒泰》這部迷你劇中,有一個場景戳中很多人的心。
李文秀倚著大樹問媽媽:“你看,我雖然笨手笨腳的,但我還是個有用的人對不對?”
媽媽一邊牽著駱駝一邊看著她說:“啥叫有用,李文秀?生你下來是為了讓你服務別人的?你看這草原上的樹啊、草啊,有牛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沒有人用,它就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
雖說這樣的臺詞有些理想化,但這又何嘗不是大部分生活于都市中的人的精神追求。
如果說阿勒泰是我們心中的向往,那么其實我們向往的不僅是那樣的無憂和自由,更向往一種治愈內心的生活方式。
原來,去過不被定義的生活也是一種意義;原來,人生真的不必追求“事事有用”。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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