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樂波
1993年大學畢業(yè),我來到了寧波效實中學,心里充滿了無奈與迷惘:我想我是不可能在教師這一行長干下去的,一是因為我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二是因為童年幼稚的認知。我的外祖父母、曾外祖父母都是普通的中小學老師,在我的記憶中,他們一生清貧,蝸居斗室,辛勞一輩子。我感覺這不是我要的生活。
初入校,學校給新教師都安排了指導教師。我的指導教師馮老師是一位特級教師,治學嚴謹,不茍言笑。只要一有空,我就會搬把小凳子去聽馮老師的課。既然來了,該學的學問我得學到。馮老師的課很傳統(tǒng),很少有轟轟烈烈的討論,就連個別提問也不是太多。但他對課文的理解是那么獨到精深,對知識點的講解是那么準確到位,因而他的講課總是絲絲入扣,引人入勝。每每聽完他的課,我總是心生感慨:我什么時候才可以修煉到馮老師這份上??!
1999年,我考取了市教育局組織的特級教師跨區(qū)帶徒項目。導師們都是知名的特級教師,沈老師大氣,何老師親切,朱老師厚重,盡管導師們的風格各不相同,但他們都以自己深厚的學養(yǎng)和獨具的人格魅力吸引并影響了我,并且這影響是持久而深遠的。
有一回,我去問沈老師借書。無意中發(fā)現(xiàn)書的扉頁上抄錄著一首杜甫晚年寫的五律《江漢》。詩人長期飄零,歷盡艱辛,至老仍如浮云行止無定,心中頗多感慨。但他并未因處境困頓和年老多病而悲觀消沉,詩中依然表現(xiàn)出“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精神?!敖瓭h思歸客,乾坤一腐儒。片云天共遠,永夜月同孤。落日心猶壯,秋風病欲蘇。古來存老馬,不必取長途。”底下有一行字:“二○○八年元旦錄于病中”。讀著這首詩,看著這行字,我的眼淚瞬間占據(jù)了眼眶。我知道2007年年底時沈老師病了,病得很重,可他一直堅持工作,直到2008年元旦前后實在撐不住了才請了一天的假。一位近70歲的老人,一個教了40多年書的老教師,他的一言一行讓我感佩。
2015年,我參加了省名師工作室活動,成為褚老師名師工作室15名學科帶頭人之一。有學員開玩笑說,加入名師工作室是“自找苦吃”,因為褚老師安排的活動實在太豐富了。在褚老師的身上你??梢钥吹揭环N“布道精神”,那種深刻而嚴苛的關(guān)切,執(zhí)著而高貴的犧牲,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擔當。這于我們學員而言是一種壓力,更是一種動力。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比ツ杲處煿?jié),我領(lǐng)到了從教30周年的榮譽證書。此時,當時不想做教書匠的想法已然不復存在。我慶幸當時的自己順著時間的流淌、命運的安排,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努力走。我想我是幸運的。人生路上我碰到了那么多的良師益友,是他們的專業(yè)指導和不斷鼓勵讓我走一步,再走一步,一直走到了今天。我也終于真正理解了外祖父母、曾外祖父母安貧樂道的生命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