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偉
人們都說,春雨綿綿好種田??砂蜕洁l(xiāng)從臘月到四月都沒下過一場大雨,碧空如洗。
村民望著火辣辣的太陽,心中十分焦急。楊成有五畝田在山溝里,歐陽廣也有兩畝田在楊成的田下面。
在大旱的月份,溝里還有一小股涓涓細(xì)流。楊成是村里第一個插秧的人,年年如此。
今年,歐陽廣不再去廣東打工了。因為他的妻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生孩子,他不得不在家照顧妻子。歐陽廣的妻子叫山玉,四川人。他們是在廣東打工時相識的。
山玉來到巴山鄉(xiāng),第一個認(rèn)識的人就是楊成的老婆歡歡。自從歡歡跟楊成結(jié)婚,就沒有哪一天是健康的,天天藥罐在灶里。
山玉的到來,讓歡歡開朗了許多,能夠天天和山玉聊天兒,有時也忘記生病的疼痛。就這樣,她們成了好朋友。
四月的天已經(jīng)變得很熱。楊成扛著犁鏵進山耙田插秧了,第二天,歐陽廣也進山播種了。希望下個月下場大雨就能插秧種田,但天公好像跟巴山的人作對,偏偏一滴也不下。十多天以后,楊成和歐陽廣的秧苗在山溝里泛綠了,但寨上的村民一粒種子都沒種下。幾天前,楊成的老婆歡歡由于病重,被送進醫(yī)院治療?;貋砗螅掖胰タ赐奶锼?。
“這是怎么回事?”楊成的田一滴水都沒有。他一望歐陽廣的秧田,田里卻是水滿盈盈。楊成一看田壩,筷子大的一個洞正通在他的秧田,水在往歐陽廣的田里流呢!
楊成越想越氣,在他很冒火的時候,歐陽廣也來看田水了。楊成一看見歐陽廣,上去就給了歐陽廣一巴掌。
“畜生,你敢偷我的田水?!睏畛蓺夂艉舻卣f道。
“誰偷你的田水?這幾天我老婆坐月子,我都沒來望一眼?!睔W陽廣莫名其妙。
“你還狡辯,你田里的水從哪兒來?”楊成見歐陽廣這么說更是火上澆油。
歐陽廣說:“也許是黃鱔作怪吧!”
“什么黃鱔,還不老實……”楊成越聽越氣,說著就撲向歐陽廣。
兩人在山溝里扭打起來,畢竟楊成人高力大,他把歐陽廣摁倒在地,本想教訓(xùn)歐陽廣一頓就行了。誰料,摁倒歐陽廣的時候,卻摁在了一個尖尖的小木樁上,木樁直接刺通歐陽廣的后背,插入心臟,不久,歐陽廣就斷氣了。那一年,楊成以過失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
歡歡在家以淚洗面,苦苦等楊成歸來。從此,歡歡和山玉成了冤家對頭。
六年過去了,楊成從監(jiān)獄回來了。本就疾病纏身的歡歡等到楊成回來后的第四天,就撒手歸天了。
山玉聽到歡歡死去的消息,高興得殺自家的母雞祭拜歐陽廣。山玉說:“孩子他爸,你安息吧,殺你的人終于有報應(yīng)了……”歡歡死去了,沒能給楊成生一男半女。也許是因為楊成進過監(jiān)獄或痛失愛妻,所以他很少出門,從此沉默寡言。
山玉的孩子已經(jīng)六歲了,也到了上學(xué)的年齡,一個寡婦又忙農(nóng)活兒又忙家庭,又送孩子上學(xué),山玉感到如山重的責(zé)任壓到頭頂。她常哀嘆:“做人難,做一個寡婦更難!”
可自去年以來,她就遇到一些奇怪的事:秋收后的田地,在一夜之間不知道被誰犁完了;冬天沒有柴火燒,第二天門口就有一挑挑干柴;孩子沒衣服了,經(jīng)常接到郵政送來的包裹……
這一切,山玉都無從知曉,她曾到處打聽,但都沒有結(jié)果。
今年清明節(jié),山玉要到五公里外的地方給歐陽廣上墳,楊成也到六公里的山外給妻子上香。兩人不約而同地擠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在車駛過一處拐彎時,與一輛大貨車相撞。
一場車禍讓山玉生命垂危,而楊成受了一些皮外之傷。當(dāng)楊成抱起血淋淋的山玉時,山玉用那慘白的嘴唇微微對楊成說:“對我說聲‘愛,行不行?”楊成淚流滿面,不住地點了點頭。山玉微笑著長眠在了楊成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