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到邦,從國度到世界,地圖的比例尺越來越小,小到幅員遼闊的中國,只如三尺畫;小到七大洲四大洋,變成案頭上一個不大不小的藍色懸球;小到村莊、城市都不見,河如發(fā),海如斑;小到?jīng)]有任何人的痕跡,沒有煙火,沒有笑淚,沒有成??;小到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也永遠不會發(fā)生什么似的。
比例尺越小,只能看得越粗略。高山長河一帶而過,大地忽然渺小,一寸已是一萬步,世界真的沒有了距離。比例尺越大,也就看得越清楚??墒?,沒有也無需一比一的地圖,如果非要在地圖上把大地看明白,不如直接走向大地。
翻歷史書的時候,一個人物,曾經(jīng)風云曾經(jīng)獨領風騷,已在寥寥數(shù)頁讀完,看看時間,不過幾分鐘,加上咀嚼回味,也就十幾分鐘。他用幾十年走完的一生,我重走一遍不過片刻工夫,時間的比例尺是一比一百萬,甚至一比兩百萬。
如此之小的比例尺,我能看到什么?他的飽滿與鮮活被遮掩了,他的真實與平常被勾銷了,我什么都看不見,好像一切都從時間的地圖里消失不見。
只有不斷翻閱一本比一本比例尺更大的時間地圖,用一天、一月、一年、一生去接近另一個人的人生,才能真正看清那個人。他的形象才會漸漸立起來,有血有肉,有呼有吸,如在眼前。
靠近前人,去讀前人傳記,這是對的,既然折返不到當時,就花更多時間走近,將時間的比例尺拉大,越拉越大,花一頓飯的時間看他飲食,花渡一條河的時間看他渡河,花一個黃昏的時間看他穿過黃昏,如此,才能見到真的他。
我們總是更了解身邊的人,因為,觀察他們的時間比例尺近乎是一比一,足夠慢看、細看、精看。
(臥龍城主摘自“草予”微信公眾號,李雅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