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太行山脈的一處蹦極圣地,當你從高空縱身一躍,失重感仿佛把所有的知覺都填滿了,一切憂傷與煩惱都在那一瞬間悠然而去……
姜波就是因為這一瞬間的悠然留了下來,成了一名蹦極陪跳師。幾乎每一個走上跳臺的人,飛躍的那一刻,都會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
直到有一天,一個女孩走上跳臺。俏皮的短發(fā),迷彩塑身背心。姜波例行給她綁好安全帶,女孩問姜波:“我可以跳了嗎?”姜波點點頭張開雙臂說:“OK了,把我抱緊!”“抱緊你干嗎?”女孩一臉驚訝地問道。“我陪你跳呀!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姜波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質(zhì)疑。結(jié)果女孩來了一句:“難怪門票不便宜,原來我買的是雙人票!”說完,她一把抱住姜波,嗖地一下就飛了出去!
急速下墜的15秒,姜波有點蒙,他沒有感受到來自女孩的一絲慌亂。這也激發(fā)了姜波對她的好奇??勺詈笈㈩^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欣兒”這個寫在手牌上的名字。
更讓姜波沒想到的是,欣兒在山里的小鎮(zhèn)住了下來。小鎮(zhèn)人不多,年輕人更是少之又少,兩人很快成了朋友。
這天晚上,姜波請欣兒吃烤串喝啤酒,忍不住好奇地問:“你都去過哪些地方?”欣兒興奮地說:“幾乎全世界所有危險的探險都嘗試過。我曾在南極親手給自己刨了一個1.8米的深坑,然后夜幕降臨,我跳進自己挖的坑里站著睡覺,半夜一抬眼,就能看見漫天的星河。我還曾經(jīng)在南美大草原的樹屋里聽樹下豹子的咆哮。特別是到了晚上,四周黑漆漆,如果掉下去,指定活不了?!?/p>
欣兒似乎期待著姜波的贊許。可是姜波聽完,一臉認真地蹦出幾個字:“你是不想活了嗎?”欣兒一愣,一股痛徹心扉的悲傷涌上心頭。
此后的幾日,欣兒每天都找姜波喝酒,喝著喝著就哭,什么都不說。姜波也不問,就聽著,陪著。直到有一天,欣兒哭夠了,她告訴姜波,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從事國際貨運,常年在海上工作,她跟著外婆長大。她每天都在默默等著父母平安歸來,可最終等來的是父母死于海難的消息。年邁的外婆和爺爺因悲痛過度相繼離世,她18歲便輟學,拿著300多萬撫恤金開始了全世界冒險。
“看著你認真地給我做安全示范,我想你肯定把我當成了菜鳥,所以我才抱著你飛了出去,想嚇唬嚇唬你,哈哈!”欣兒調(diào)皮地做了個鬼臉,姜波不服氣地對欣兒說:“我們打個賭,你敢在這個地方蹦極100次,我就敢陪你去嘗試任何極限運動!”欣兒一聽來了精神:“一言為定!我每天跳三次。一個月后,你跟我去馬里亞納海溝玩深潛?!苯ㄒ灰а郎斐鲂∧粗福骸袄^,一言為定!”
此后的日子,兩人開始了100跳倒計時。
第二天一大早,當欣兒站上跳臺,突然看到第一道霞光穿越山谷,落到了姜波臉上,姜波的一只眼睛在陽光下變成了琥珀色。欣兒驚呼起來:“這道霞光好美!”姜波笑著說:“來吧!”姜波張開雙臂。欣兒一如既往抱住姜波就沖向了山谷。
他們的第二跳,定在中午12點。此時是一天陽光最充足的時候,整個山間都綠得發(fā)光。
兩人一躍而下后,姜波問欣兒:“你覺得這一跳有什么不同?”欣兒說:“我覺得飛速下降時,有一個手掌把我向上托起。”姜波解釋說,這是正午時分,峽谷底部蒸騰起來的熱氣,形成的阻力像一雙大手,把他們托舉起來。
欣兒追問姜波:“我們第三跳能看到什么?”姜波露出少有的神秘表情說:“不告訴你!”直到下午7點,欣兒剛一站上跳臺就驚呼起來:“我知道了,是金色的晚霞!”姜波笑著點點頭。
這是太行山脈最美的三個時間點,姜波把最美的時間都留給了欣兒。
漸漸地,姜波成了欣兒最信任的朋友。終于有一天,欣兒問姜波:“你為什么會做陪跳師?”姜波沉默許久,他向欣兒敞開了心扉:他在高中時喜歡一個叫夏詩的女孩,但是高考后,她被父母送到了美國讀書,兩人開始了漫長的異國戀。后來姜波覺得女朋友脾氣越來越糟糕。一次爭吵后,兩人分了手。
然而,一年后,姜波得知夏詩在美國跳橋自殺。校方反饋的信息是,夏詩患上抑郁癥。姜波后悔自己當初沒有多關(guān)心女友,沒有察覺出她的情感需求。隨后的兩年,姜波被強烈的自責感折磨,始終走不出夏詩自殺的創(chuàng)傷。
女友自殺地是美國的金門大橋。姜波想知道在生命最后一刻,女友是否痛苦,于是,他來到了風景獨好的太行山脈蹦極。當他一躍而下時,他感覺到自己和女友在一起。姜波留下來做了陪跳師,只為一次又一次和女友的心在一起。
姜波的故事讓欣兒破防了,她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冒險,何嘗不是希望和逝去的父母在那一刻相遇?她撲到姜波懷里大哭起來,姜波也淚如雨下,沒有誰比他們更懂彼此。但也正因為彼此的看見,仿佛一瞬間劃開了他們心中的創(chuàng)傷。
這是兩人朝夕相處的第33天。當他倆最后一次走上跳臺,突然,欣兒停下了腳步。她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姜波,我害怕!”姜波一驚,這個蹦極從不猶豫的女孩怎么像變了一個人?
欣兒不知所措起來:“我是怎么啦?我為什么會害怕?我的心好慌!”姜波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欣喜地抱住欣兒,深情地回應(yīng)道:“因為你現(xiàn)在不想死了,你想好好活!和我一起好好活!”
其實,姜波的那個100跳的賭約,是為了留住欣兒。他一眼就愛上了這個渴望愛的女孩,他知道如果他不留下她,她會一直冒險下去,直到有一天真的在冒險中丟了性命。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留下欣兒的決定,也救贖了他自己。
第100跳。姜波認真給欣兒系好安全帶。他對欣兒說:“如果這一跳,我們都還活著,那么余生,我們再也不跳了,好好活,好好愛自己愛彼此?!毙纼簾釡I盈眶點點頭。
兩人緊緊相擁,一躍而下,這一次,他們沒有再看一眼太行山脈層層疊疊的山巒,他們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真實而熱烈!
編輯/李明潔
41778209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