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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的魅力讓我欲罷不能

2024-07-29 00:00:00李勇趙文輝
南腔北調 2024年6期

趙文輝的小說我以前看得不多,后來完全是因為好奇他的經歷,開始了解他的創(chuàng)作。之后,我們雖無深交,但畢竟?jié)u漸熟絡,而讀一個熟人之作,和讀一個陌生人之作,那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由這“讀熟人之作”的感覺,我更進一步地對其人其事有了更多的了解。他一直謙稱自己為“基層作家”,這話里有一種“沉重”的東西,但這“沉重”于創(chuàng)作而言卻是一份難得的財富。時至今日,趙文輝一邊仍勤勤懇懇地經營著他的豫北大飯店,一邊又將這庖廚間的人世冷暖化為涓涓文字,傾訴著他對故土、對生活、對人生的情愫。每個文學之路上的跋涉者,都有一份初心和守望。祝福趙文輝,以及像他這樣歷生活之艱辛仍初心不改的寫作者。

李勇:謝謝文輝兄接受訪談!看相關資料,你的第一本小說集名字叫《布衣心情》。你的老家具體在哪里?什么契機讓你開始喜歡文學?

趙文輝:我的第一本小說集《布衣心情》,1998年由內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2000年有幸榮獲“第一屆河南省文學獎——青年作家優(yōu)秀作品獎”。入圍消息在《大河報》公示,當時在衛(wèi)輝頓河店鄉(xiāng)政府上班的安慶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我。

我的老家叫南姚固村,隸屬于輝縣市,這是一個比較著名的旅游城市,南太行把它最錦繡的一段留給了我們,八里溝、寶泉和郭亮洞掛壁公路,一說大家都知道。南姚固村的來歷縣志里有記載,是元代姚樞在退隱時所建,儒學名村之一,文脈流長,讀書習字之風甚熱。目前,這里出了中國作協會員一名,省作協會員8名,中國書協會員一名,還成立全省唯一的村級作協。

我最早喜歡文學應該是受武俠小說的影響,初中時期喜歡讀梁羽生和金庸的小說。當時,我還和班里一個叫李連發(fā)的同學合寫了一部武俠小說《燕山雙俠》,其實我倆連燕山在哪里都不知道,全是靠想象胡編的。另外,則是受廣播劇的影響,我對路遙的《人生》聽得如癡如醉,之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一直在尋找生活里的劉巧珍,從不敢以高加林自居,只想做個幸福的馬栓。

上了中專以后,我接觸到一些文學書籍和文學雜志,才開始寫作投稿,走上了這條路。

李勇:你發(fā)表第一篇小說是在哪一年?具體是什么情形?

趙文輝:我的第一篇變成鉛字的作品叫《蘇門山散記》,小說不像小說散文不像散文,發(fā)表在1989年7月7日的《新鄉(xiāng)晚報》副刊。那時我已參加工作,在一個叫“趙固軋花廠”的鄉(xiāng)棉站當棉檢員,孤獨和失意促使我向文學靠攏得更近,看書,寫作,記筆記,買郵票信封,忍受著棉站出納的一張臭臉去會計室要方格稿紙,星期天騎車去60里外的縣城報刊亭買雜志,這就是八小時之外的生活。一開始,我寫的都是報紙副刊文,那種略微帶點兒虛構成分的生活隨筆,一直到1993年,發(fā)表在《短篇小說》第3期的小小說《小玉》,被《小小說選刊》第6期轉載,我才真正有了文體意識,確定了自己的文學方向:寫小說。那一年,我的小小說《小玉》和短篇小說《擋車工小麗》雙雙獲《短篇小說》年度獎。

因此,很多時候,我把《小玉》當成自己的處女作。

李勇:我不了解你早年讀書的情況,你生于1969年,對于20世紀80年代的文學熱應該是有經驗和記憶的。自己走上文學道路,是不是跟這種經驗和記憶也有關?

趙文輝:說到這個問題真是臉紅。我的小學和初中是在農村上的,除了語文課本,除了武俠小說,一本文學作品都沒看過。我上的中專叫新鄉(xiāng)供銷學校,前身是新鄉(xiāng)地區(qū)財貿干校,給供銷社培養(yǎng)實用人才的,根本沒有那種想象中的文學氛圍。我上課看《小說月報》被老師逮住,老師就把書沒收了,投稿時已是20世紀80年代末了,錯過了作家們經常提到的把信封剪個角就完事的時代。我當時看得最多的就是文學雜志,喜歡哪篇就多看幾遍并開始仿寫,寫完就按雜志上的地址往外投稿。“泥牛入?!边@個詞在我身上應驗了,發(fā)表不出來挺著急,又投師無門,只好上文學函授:《飛天》《三月三》《短篇小說》《百花園》《中國校園文學》《女子文學》,工資花在這方面不少。不過當時的編輯非常負責任,一篇小小說,能給你寫幾頁指導意見,比原稿還長。

李勇:我看你的自述,2000年你參加的河南省文學院研修班,那時候三十出頭,應該很年輕。參加這個研修班,當時需要什么條件?那時是不是很受鼓舞,所以接下來幾年才決意做一個比較純粹的寫作者?

趙文輝:我參加河南省文學院高研班是由地市作協推薦的,發(fā)表過一些作品、年輕化、熱情高,好像就這些條件吧,新鄉(xiāng)學員最多,一共6個,馮杰、安慶、尚新嬌、王春花、王保友和我。那個時候,南丁、張宇、孫蓀、李佩甫、墨白等名家悉心授課,對學員愛護有加。我們之前被老師們的作品震撼過,崇拜得要命,這回“見到下蛋的雞了”,自然激動得不得了。埋頭聽課之余,我一門心思想著如何能寫出《學習微笑》《活鬼》《敗節(jié)草》這樣的小說,把單位、家里的事統(tǒng)統(tǒng)置之度外,皈依文學之心日盛。

當時我是縣里最大一家超市的副總,學習結束后覺得這份工作有礙創(chuàng)作,干脆寫了辭職報告,去《新鄉(xiāng)廣播電視報》當了一名副刊編輯,后來《平原晚報》創(chuàng)立,又去那里接著編副刊。安慶也把頓河店鄉(xiāng)黨辦主任辭了,去新鄉(xiāng)作協編內刊《牧野》。尚新嬌在我倆之前就把輝縣房管局的正式工作辭了,來《新鄉(xiāng)日報·晨刊》當編輯。其實做到我們所有人頭里的是尉然。這家伙入學前就下崗了,還離了婚,花500元在縣城租了一間房,過著“專業(yè)寫作”的獨居生活。讀書期間,他已經寫出了讓他一夜之間暴得大名的小說《李大筐的腳和李小筐的愛情》。

李勇:看你自述里,你在做了幾年純粹的寫作者之后就又回到老本行了。是不是因為嘗盡了寫作的甘苦?甘肯定不如苦多,不然也不會重歸老本行了。

趙文輝:李教授,不是回歸老本行,是丟下創(chuàng)作開始開飯店,用這種方式來養(yǎng)家糊口。在新鄉(xiāng)編副刊那幾年,我是啥也不想,一門心思把小說寫好。為了減少與外界聯系,我把手機號銷掉開通了一個小靈通,很少告訴別人。我姐的面包車被交警扣了聯系不上這個在報社上班的兄弟,她氣得把電話都摔了。就這樣不管不顧、昏天地暗地寫了幾年,我的中短篇小說“攻克”了很多期刊。當時,我上有老下有小,微薄的工資難以養(yǎng)家糊口,經濟非常拮據,一次水果都沒買過,那時,我和安慶到處找房租低的房子,大熱天住在頂樓,沒有空調經常夾著席子去公園睡覺。尉然來訪,他也跟我們一塊夾著席子去路邊公園涼快,到后半夜才返回出租房。

2006年年底,我開始向生活妥協,創(chuàng)辦了一家婚禮主題酒店,用的是我的第三本小說集的名字——豫北鄉(xiāng)下。

李勇:一邊寫作,一邊當酒店經理;或者說一邊當酒店經理,一邊寫作。一個人同時做兩件事,確實不容易。更何況作家這個活,是需要“沉潛”的,專心致志都不一定能做好。但生存,又是我們首先要面對和解決的,所謂“生命第一要義”。我看你自傳里說了兩次決意離開俗務,投身讀書創(chuàng)作,這很不容易啊。文學在這個年代又帶不來多少名利。所以我覺得,你的離開和回歸,從根本上說應該還是對文學有一種繞不開的或者說揮之不去的情結吧?

趙文輝:對小說創(chuàng)作我真的是割舍不下,可是一旦陷入經營酒店的節(jié)奏就不好往外拔了,文學一下子和我成了陌路。整整八年,就看了幾本書,寫的小說更是屈指可數。因為開酒店打開了社交圈子,跟縣里和村里很多人建立了往來關系,紅白喜事都要參加。每天一睜眼都有一大堆雜事在等著你,永遠都處理不完,既沒時間思考,也沒時間厭倦。搞得我越來越心神不寧,這種密不透風的日子要把我毀了。梭羅在他的《瓦爾登湖》里寫道:“我們的生命在瑣事中浪費掉?!边@話一點兒都不假。

作為一個生意人,對小說創(chuàng)作又不死心的家伙,我的真實感受是:掙錢是上癮的,也是痛苦的,因為手中的筆遲遲不能開始。稠密的生活固然能帶來豐富的創(chuàng)作素材,但是對創(chuàng)作也是一種阻擋和傷害。正如卡爾維諾所說:“誰想看清塵世,就應同它保持必要的距離?!?016年下半年,我痛下決心,把酒店一部分股份讓給員工,一頭扎進了家鄉(xiāng)的深山。第二年,酒店徹底被轉讓給了一個同行,做得非常決絕。

李勇:有人說你開酒店和寫作相得益彰,寫作和生意能互相成就。真實情形是不是這樣?

趙文輝:萬物都是相生相克的。開酒店那幾年,生意好得一塌糊涂,我把賺來的錢全部買了門面房。這步棋走對了,每年的房租在豫北小縣城足夠一家人生活,作為一個體制外的人(我的確切身份是“城關供銷社下崗職工”),再不用擔心吃喝問題了。這對創(chuàng)作當然有益。另外在開店的過程中,我特別注意發(fā)現、收集原創(chuàng)性細節(jié),始終相信“一個好細節(jié)可以支撐一篇小說”的說法。好素材總是與我不期而遇,增加了“餐飲人系列”小說的生動性和好看。這是有益的一面。

2018年,我再次出山,開了一家新店,就是現在這個豫北書香大酒店,疫情三年,算是沒有死掉,可是元氣大傷。為了打翻身仗,我一直守在店里,每天十幾個小時工作量,又間斷創(chuàng)作了。這樣停停寫寫,寫寫停停,對創(chuàng)作是有損害的。寫小說是門手藝活,停業(yè)的時間長了就會手生,每次回歸,都需要很長時間恢復。作家不是一只水龍頭,隨時擰開就能嘩嘩出水。

李勇:看你這半生,一直在“餐飲人”和寫作者之間兜兜轉轉。而你的寫作,至少目前我看到的被大家稱道的作品,都是和你自己這段(種)特殊的人生經歷緊密相連。那是你獨有的生活。它也成就了你的創(chuàng)作。你覺得這段生活,從目前來講,還有多少內容是你想寫還沒有寫的?

趙文輝:自2006年開店至今,干這一行已經18年了。其實我接觸餐飲比這還早,1999年我在縣供銷社辦公室工作,被下派到縣社二級機構——華合酒樓任經理,干了兩年。那段經歷,為我創(chuàng)作中篇《那一年的姹紫嫣紅》提供了素材,是寫得最早的一篇餐飲人小說。這篇小說只是對那段生活的留存,個人情感注入得少,和現在這個系列里的其他小說不一樣。

有那么兩年時間,我“隱居”在太行山最深處一個叫轎頂山的地方,攻讀“短經典系列”,開始審視我多年的酒店生活,時常一個人為之動情。慢慢地,一個個鮮活的人物跳了出來。我開始用文學的眼睛、小說的語言回味整理這些往事,著手我的“餐飲人系列小說”,我想認真地寫寫他們——我的服務員和廚師,寫寫餐飲人的卑微和不易,生活的失敗和掙扎,還有他們心底深藏的陽光。

目前我已創(chuàng)作12個中短篇小說,以飯店廚師、服務員和客人之間的糾葛為主,著重于人的際遇,分別發(fā)表在《中國作家》《長江文藝》《小說月報·原創(chuàng)版》《莽原》等期刊,部分小說被《小說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轉載。下一步,我打算寫寫菜品和美食,寫寫那些懂美食的人,目前手頭就有一部中篇小說《知味者》在構思中。之前我讀過一些美食方面的書,袁枚的《隨園食單》、梁實秋的《談吃》、馮杰的《說食畫》。想法也有一些,我想寫寫某些人旺盛的食欲,為吃不上可口的早餐而委屈一整天的中年男人,還有一些鮮為人知的鹵肉、煮面的烹飪技巧。

李勇:我上一個讀到的搞創(chuàng)作的餐館老板,是荊永鳴,一個東北作家,當年在北京開餐館,寫了很多自己的經歷,比如《北京候鳥》等,當年影響還頗大。讀后印象很深。讀你的小說,常常會想起當年讀的他的那些作品。不知道你是否讀過。我孤陋寡聞,這類題材,除了你們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在寫?

趙文輝:我知道荊永鳴,也讀過他的作品,《北京時間》《北京候鳥》《大聲呼吸》等,是那幾年很流行的底層寫作,寫得很棒,可惜他英年早逝,挺讓人惋惜。餐飲這個題材,我還真不知道有沒有別的作家在寫,特別是專門寫這個的。偶爾涉獵餐飲的作家時常碰到,而且他們的相關作品相當精彩,比如喬葉的《廚師課》,阿成的《私廚》,關于吃的人和事,真是寫絕了,不愧是大師手筆。

李勇:寫自己這種特定的餐飲生活經驗,是不是也進行了一番考量和選擇?有一個從無意識到有意識的過程?任何一個題材,就像一口井,都不可能取之不竭用之不盡。題材本身生活內容有限,作家本人,尤其是讀者,也可能會疲憊。你這個階段是否有這種危機感——如果餐飲人題材寫盡了,寫厭了,怎么辦?

趙文輝:我這個人天賦差,少才氣,是靠笨功夫創(chuàng)作的,喜歡跟人“比肉”,靠數量獲得認可。我寫作“餐飲人系列”之前一直在寫“豫北鄉(xiāng)下系列”,寫了80多篇小小說、30多部中短篇小說,河南省文學院開過一個關于中短篇小說集《一個人的豫北鄉(xiāng)下》的研討會。我喜歡這種寫作方式,創(chuàng)作完這兩個系列后,我會接著寫“小中專生系列”。我是20世紀80年代的小中專生,由初中直接考上的中專,這一代人命運大多坎坷。那些轉戶口吃皇糧的先是風光得不得了,后來沒進體制內的又都下崗了,生活非常不容易,他們連局長縣長家的保姆、司機都不如。中國是不重視知識分子的,特別在基層,我們那一代的大中專生下崗的同時,那些官員家的保姆、司機、通訊員都紛紛獲得事業(yè)編,被分布在各種崗位,有些初中都沒上完,檔案卻被“完善”了。后來不少人還進入領導崗位,局長鄉(xiāng)長,甚至縣長,他們的文憑基本上都是黨校發(fā)的那種。這個很不公平。

當然,創(chuàng)作小中專生這個系列,我也不會僅僅為了表達這種憤慨。這樣的話,格局太小了,我想挖掘這些小中專生身上寶貴的東西,那些金子般的思想品質。

李勇:這些創(chuàng)作系列目前得到哪些支持?我的意思是是否有來自作協或其他方面的支持,或者贊助?

趙文輝:目前沒有得到過贊助,支持是有的,2023年中國作協舉辦的“第一期作家活動周”,我以一個開飯館的基層作家代表身份參加,見到劉震云、莫言等大師,聆聽教誨,受益匪淺。我很珍惜這次機會,也很感謝省作協的推薦。

李勇:文輝兄作為一個一直在地方(非省城),靠自我勤奮和努力“起家”的寫作者,應該是深味地方寫作者的艱辛和不易了。在地方或基層,你覺得一個寫作者面對的最大困難是什么?

趙文輝:在基層,愛好文學的人也不少,我們縣作協有80多個會員,文學活動也很頻繁,但是能出作品的還是少數。自娛自樂的不少,參加活動好像就為了發(fā)朋友圈和抖音,收獲點贊。大家發(fā)表作品也多是副刊文,文本意識淺薄,多數寫的是文字不是文學,是故事不是小說。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一個人想提高是有難度的,稍微放松,就會躺平。我時常提醒自己:做一個地方名作家的作家,不是好作家。我很慶幸安慶距我不遠,交往頻繁,他的小說寫得很棒,很穩(wěn),《加油站》《扎民出門》上過全國小說排行榜,入圍過魯迅文學獎。長期以來,安慶一直是我的坐標,我在追趕他。

李勇:你在“隱居”期間,用一年半時間讀了100多本文學書籍,做了60本筆記。能談談你的閱讀范圍嗎?哪些作家影響了你?

趙文輝:前面說過,我有八年時間沒有看書寫作,為了討生活,為了錢(年輕時一心想做精神貴族,非但沒有“貴”起來,還墮落成一個看見鈔票就走不動的人)。后來我決心重返文學后,是打算從閱讀開始的,有一段時間非常熱衷向名家索求書單,墨白、喬葉、李浩……求教過好多位老師。

但是我發(fā)現自己有了閱讀障礙,什么都看不進,捧起書看幾頁就打瞌睡。小說腦袋也被銹住,拿起筆啥都不會寫了。每年都把各種版本的中短篇小說和散文年選買齊,還帶到了飯店,卻沒有一本能從頭看到尾。直到有一天突然與“短經典”邂逅,一下子扎進去就再沒出來。

我讀的第一本“短經典”是科倫·麥凱恩的《黑河釣事》,第二本是羅恩·拉什的《熾焰燃燒》,第三本是理查德·福特的《石泉城》,它們像一道道新鮮香甜的菜肴,喚醒我的閱讀味蕾?!岸探浀洹焙褪澜缑灰粯樱悴挥醚鲱^看它,也不用擔心它的厚度,大多數小說集都很薄,一周甚至兩天就能看完。這些作家很大一批都是國外的當代作家,書寫的也是當下的生活,真誠而生氣勃勃,另外就是中國作家想寫但不敢寫的那部分,被日漸束縛的那些,令人震撼很有看頭的那一部分,這里有。

讀到《父親的眼淚》時我驚呆了,厄普代克對生活有這么高超的描寫能力。我讀書有個習慣,手里沒離開過筆,遇到好的句子值得玩味的地方就畫下一道道橫線。這本書可圈可點的地方太多了,幾乎被我畫了四分之一。還有托賓、福特、羅恩·拉什、特雷弗、科塔薩爾……一大堆讓我瞬間就喜歡上的作家。我熱愛一個作家的方式就是大段大段地摘抄他的作品,抄一遍不過癮,過一段時間還會再抄一遍,《南方高速》我看過三遍也摘抄三遍。我對書中的好句子有一個特別的叫法:“肥句”,這是我在做讀書筆記時生發(fā)的一個詞語。關于經典,有這樣一個簡單而生動的說法——經典是擱在書架上,以備一千次、一百萬次被人取下的作品?!岸探浀洹毕盗欣?,有不少作品當之無愧。

我是個“狠人”,把能買到的“短經典系列”都買了,有通讀的雄心,就像以前購買《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一樣。2015年,我接觸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短經典”,到2016年11月22日為止,當時這個系列一共27本書,除《孤獨的池塘》《愛,始于冬季》《走在藍色的田野上》三本未買到,買到的除了《回憶撲克牌》《狂野之夜》看不進去之外,其他22本全部看完,一周一本,最快一周兩本。我總覺得不完美,后來在孔夫子舊書網找到那三本書,高價買了下來。

接下來我給自己定了一個計劃:解析100個短篇。平時看完一部小說集,我會在目錄處做標記,用對號、叉號和半對號來表示我的評判。我打對號的就算入圍了,可是達到解析水準的篇目太多,一時間讓我很踟躕,最后不得不采用皇帝佬兒們的辦法,使用了翻牌手段才確定下來。我是這樣解析小說的:第一步寫出故事梗概,第二步列出人物簡表,第三步分析結構,第四步找出它的過人之處,第五步寫受啟發(fā)的感想,第六步是通過百度搜尋別人對這篇小說或作家的評論。在解析的過程中,我對作家的文風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對他們使用的“零部件”也有了新的認識??傊揖褪菓阎\的心情來學習的,他們都是我的恩師,無法回報的恩師。

我就這樣打開視野,用“短經典”這條引線延伸出去,開始瘋狂地購書。因為《孤獨的池塘》,我買來整套的薩岡作品;因為《動物寓言集》,我買來科塔薩爾的《被占的宅子》《跳房子》《南方高速》;因為《父親的眼淚》,我買來《鴿羽》《兔子跑吧》……因為“短經典”買來“中經典”,讀到《殺手保健》,作者諾冬自稱有書寫癖好,每天不寫上四個小時便會坐立不安,整天不踏實,她的抽屜總有一部書稿在等著出版商的到來。我一激動,就把她的其他小說都買了。

到此為止,我的閱讀障礙徹底被治愈,“短經典”真是一劑良藥!

李勇:在喬葉和馮杰的作品里,“豫北”提供了豐富的文學意象。這個地方南面黃河、北臨太行,有著獨特的人文地理,以及歷史。你怎么評價你們這個共同的故鄉(xiāng)?

趙文輝:我喜歡喬葉的小說是從她的短篇《取暖》開始的,小說里面那種要出大事的緊張感一下子就把人抓住了。當時我在《平原晚報》編副刊,拿著刊有《取暖》的《小說月報》去印刷廠校對報紙,一個老編輯手里也有一本同期雜志,我們不約而同地談到這篇小說。之后,喬葉的《打火機》《銹鋤頭》相繼問世,發(fā)一篇轉載一篇,直到《最慢的是活著》榮獲魯迅文學獎,我一直是她的追隨者。2013年8月10 日,我在給喬葉的電子郵件里寫道:“喬葉好,可否推薦幾本書給我,在豫北小鎮(zhèn)接觸的文學氛圍太寡了。文輝叨擾!”兩天后接到回復:“呵呵,我最近在看《沉默的十月》《修補匠》《文學回憶錄》《草豎琴》。覺得都不錯。推薦你看奈保爾的書《印度三部曲》,都很好。”沿著她的閱讀路線,我肯定會有意外發(fā)現,當時就是這么想的,我還很想去她的出生地楊莊看看。后來我買齊了喬葉的小說,開始拆卸她的中短篇小說,做了兩本筆記,起名《喬葉研究》。

馮杰是我在河南省文學院高研班的同學,又是我們新鄉(xiāng)人,接觸比較多。他對豫北大地的感情都被融入血液里了,故鄉(xiāng)成了他一生的心靈基因,他用詩歌和散文表達還不夠,又使用了丹青。馮杰是一個內涵豐富的文化性作家,是我們中原的汪曾祺,望塵莫及。

劉震云、喬葉、馮杰、安慶,都是豫北大地孕育出來的作家,各具特色,我喜歡他們,也期望用作品加入他們的行列。喬葉在陳倉給她做的訪談里說道:“我們那里有個很好的基層作家叫趙文輝,他有一本小說集叫《豫北鄉(xiāng)下》,我給這本書寫過序。其中寫道:提筆寫下‘豫北鄉(xiāng)下’這幾個字,我不禁恍然。其實,哪里用得著我的拙手?有現成的序已經在這里了。這序,早在我們動筆之前的幾千年就開始鋪展,開始彌漫,直至浸入我們作品的字里行間,并延伸到紙外所有的空白。這序的作者所執(zhí)之筆浩大如椽,它所用之紙,更是季節(jié)更替無垠無邊。——沒錯,這序的作者,就是我和文輝兄共同擁有的豫北大地。對于我們所有生養(yǎng)于此的文學之子來說,豫北大地真的就是一幀浩蕩深邃的長序。不,更確切地說,就是一個能量無窮的大母親,分娩和養(yǎng)育了一切篇章。”

喬葉說得很好,很熨帖,把我想說的都說了。

李勇:你是由創(chuàng)作小小說轉向創(chuàng)作中短篇的小說,能談談它們之間的相連和沖突嗎?我曾經和一位雜志主編交流,他對于小小說寫作很有見解,認為小小說其實可以好好醞釀,經營成格局、氣象、規(guī)模都更大的作品。大作品要慢慢涵養(yǎng),要憋住,要養(yǎng)氣;那種小靈感、小機巧、小沖動,則會“泄氣”。你怎么看?

趙文輝:我非常贊同這位主編的意見。小小說和短篇小說一樣,是一種能以少勝多、非常有力量的文體:衡量一個人的作品不在字數多少,如果你寫了一篇又強烈又含蓄的短篇小說或小小說,人家讀了就像讀了一部長篇小說似的,那么這個作品就能長久。如何使自己的文字更有力量,首先要在語言上下功夫,盡管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但我還是日復一日不停地閱讀,不停地發(fā)現和嘗試,進行自我訓練??ǚ饘φZ言的力量提出過要求,他說:“用普通但準確的語言,寫普通事物,并賦予它們廣闊而驚人的力量,這是可以做到的?!彼€說:“寫一句表面無傷大雅的寒暄,并隨之傳遞給讀者冷徹骨髓的寒意,這也是可以做到的?!绷硗?,小小說和短篇小說還有一個共同的魅力,就是意境深遠,它們的空白可以由讀者的想象力來填充。優(yōu)秀的作者會把一片有意義的花瓣吹到讀者手中,不必去伐倒一整片森林。正如法國女作家伊萊娜在評論契訶夫時曾經打的比方:“短篇小說好比是一座陌生房屋前一扇半開半掩的門,剎那之間,旋即關閉?!边@是創(chuàng)作短篇小說的限制和難度,也是它的魅力所在。小小說也是這樣。隨著讀者的口味逐漸世故、多變和現實,總結性的結尾越來越少。短篇小說越來越推崇開放式結尾,提出問題而不解決,預示高潮但又回避。以前,我們相信的好小說標準,要有一個完整而吸引人的情節(jié),結尾要有力,所謂“寸鐵殺人”,幾乎被時下的短篇小說全盤否定。小小說讀者傳統(tǒng)的閱讀習慣還是喜歡有頭有尾的小說,短篇小說這種結尾方式在小小說創(chuàng)作中根本行不通。

李勇:其實,不管是小小說,還是大小說,今天都是一樣的處境:被邊緣化。這是文學,確切地說是嚴肅文學或純文學,在今天的現實處境。你覺得,在這種環(huán)境下,支撐你一直創(chuàng)作下去的動力是什么?

趙文輝:我也懷疑過自己,嘔心瀝血的“餐飲人系列小說”究竟有多大意義?年過半百了還是這么平庸,在創(chuàng)作中短篇小說方面不知道還有希望沒有?

然而,小說的魅力讓我欲罷不能。2016年5月我第一次接觸卡佛的小說,一拿起就放不下,收在“短經典”里的這本集子的名字是《我打電話的地方》。接下來,我把所有能買到的他的小說都買到了,還有“守望者訪談叢書”里面的那本《雷蒙德·卡佛訪談錄》,閱讀中一次次哽咽,為他的坎坷和早逝唏噓不已。我受他的影響很深:我在打印部制作了一打又一打規(guī)格為3cm×5cm的卡片,用來摘抄“肥句中的肥句”,張貼在書房和辦公室的墻壁上;這幾年,我的創(chuàng)作也不由自主地在模仿他,最接近卡佛風格的是發(fā)表在《長江文藝》2023年第4期上的短篇《噴嚏》,再現了2002年我對失去工作的恐懼,是卡佛短篇《保鮮》的翻版。我在解析完《圣母的饋贈》一文后喟嘆不已,留下這樣的感嘆:“這篇小說的意境和情緒非常獨特,一個遁世者或歸隱者的心路歷程,如此抓人,看完深深慚愧。自己的文字功力,根本無法完成這樣的小說。最后自己對自己喊話:像文中的修行者那樣去修行吧,老趙!”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像迷戀卡佛一樣迷戀起威廉·特雷弗,把他四部短篇小說集《雨后》《山區(qū)光棍》《第三者》《出軌》買來,一一研讀,他的文風給了我很多啟發(fā)和指引。隔一段時間,我會拿出幾篇溫習一下,就像突然想吃我們新鄉(xiāng)的紅燜羊肉和世魁牛肉一樣,饞得不得了。

我在閱讀的過程中又遇到一位大器晚成的作家——天津的尹學蕓老師。她的經歷很勵志,使我消解了對年齡的擔憂。我正在解析她的全部作品。

我已年過半百了,矯情和多慮都不需要了,一句話:寫就是了。

感謝李教授的訪談,對基層作家的關注。

作者李勇單位 :河南文藝評論基地(鄭州大學),鄭州大學文學院

作者趙文輝為自由職業(y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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