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腦沒那么盛行的年代,投稿成了一場手寫的探險,每一次投遞都是一次心靈的奔赴。我不記得我把投稿地址在信箋上謄抄了多少遍,不記得用廢了多少張方格紙,只記得那些挑燈寫下的文字,淹沒在寂靜的大海。盡管如此,我還是偏執(zhí)地寫著。
寫得不好,就得不到編輯的青睞——這是我失敗得出的經(jīng)驗;寫得不好,就需要讀書充電——這是母親教會我的道理。記得小學三年級時,母親為我買了幾本書。那時家里拮據(jù),幾本書對母親來說算是一筆不小的“投資”。母親希望我多讀書、勤思考。小學畢業(yè)后,我常常去圖書館“蹭”書看。那時候癡迷于饒雪漫的作品:《沙漏》《左耳》《離歌》,沉溺其中,一發(fā)不可收拾。漸漸地,我筆下的文字開始有了時間的“雕刻”。直到有一天,陽光灑滿閣樓,我低著頭讀書,手中的《作文新天地》被光打亮著,目光停留在雜志的封底處,一名陌生學姐發(fā)表的一首詩引起了我的興趣,一個念頭由此生發(fā):我要給他們投稿!
文三路140號,《作文新天地》編輯部的地址,我心里默念著。這時,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一扇通向未知世界的大門,大門墻上布滿藤蔓,推門而入,寬敞的大廳里擺放著琳瑯滿目的報紙雜志,每一個工位前都坐著一位認真工作的編輯,他們的職責就是把文字、圖案帶到讀者面前,而他們的夙愿卻是把文字與圖案重現(xiàn)在讀者的心里。
和大部分投稿者一樣,剛開始給《作文新天地》編輯部投稿并不順利,陸陸續(xù)續(xù)地投了很多文章,都石沉大海。我開始思考如何優(yōu)化我的文章,使語言更有張力,使故事更具可讀性??赡苣莻€時候太渴望發(fā)表了,我把修改后的日記、小說一股腦兒打包寄到了編輯部。邊邊老師看到我寫的文字后,頗為感動,說我文筆不錯,堅持投稿不放棄的精神尤為可嘉。后來,我被評選為雜志的“每月一星”人物,接受了采訪。
終于,我的文章在《作文新天地》上有了第一次亮相。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在我心中漸漸萌芽、破土。至今我才知道:認可,是給一個寫作者最好的勛章??赡菚r我還沒意識到這一點,只注意到了同學們投來羨慕的目光,他們紛紛向我詢問創(chuàng)作的靈感與心得。就這樣,“文學小達人”的稱號在班級里流傳開來。
當然,這份自信也滲透到了我的寫作中。我開始嘗試挑戰(zhàn)不同的文體。在《作文新天地》的舞臺上,我的文字變得更加豐富多彩,不再局限于日記和小說,開始涉足散文、詩歌等領(lǐng)域。每一句話都是我對世界的觀察與理解,每一個文字都是我內(nèi)心情感的真實流露。
從一名投稿者到后來在《作文新天地》上頻繁發(fā)表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這段經(jīng)歷,彌足珍貴,成為我往后寫作的起點。倘若現(xiàn)在有人問我,在《作文新天地》上發(fā)表文章,對你意味著什么?我一定這樣告訴他(她):“在我投稿失意的時候,我找到了一面鏡子,就是《作文新天地》。在鏡中,我看到了自己的成長,也看到了未來無限的可能?!?/p>
多年以后的一天,我在整理房間,偶然翻到幾本《作文新天地》和一些舊書,記憶涌上心頭,原來那個泛黃的年代從未遠去。那是6月的一個上午,父母要帶我去杭州的醫(yī)院看病,醫(yī)院就在文三路附近。病還沒看完,我就萌生了想去《作文新天地》編輯部看看的念頭。地圖顯示不遠,我們決定徒步前往。在陌生的街頭,我一邊拉著父母的手,一邊尋找夢的盡頭——文一路140號,可是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父親說,算了吧,回家吧。那時候還小,拗不過他們,只好悻悻而歸。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找錯了地方,編輯部在文三路140號,而非文一路。
而今,這些舊書與雜志,靜靜地躺在書架上,等待一陣不經(jīng)意的風經(jīng)過,去翻閱。
王夢燚,筆名蘇葵,“90后”,媒體工作者,浙江海寧人,現(xiàn)居杭州。浙江省海寧詩詞學會理事,作品發(fā)表于《中學生天地》《語文周報》《海寧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