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1916手槍的“新”與“舊”

相比同時期其他美國自動手槍，哈林頓-理查森M1916手槍的輪廓更加鮮明，除外露的槍管之外，有著扁平、方正的套筒，以及大角度的握把。該槍在套筒左側(cè)以英文大寫字母分兩行刻印銘文，意為“H&R自動裝填/.32口徑”；在套筒右側(cè)分三行刻印銘文，意為“哈林頓-理查森武器公司/美國馬薩諸塞州伍斯特/專利日期（1907年8月20日，1909年4月13日、11月9日） ”；序列號分別刻印在套筒左側(cè)、握把左側(cè)下方以及槍管底部位置上。

M1916手槍的外露零部件表面均經(jīng)過發(fā)藍處理，彈匣表面鍍有鎳層，部分槍身表面經(jīng)過鍍鉻處理。該槍全槍長165mm，全槍高114mm，全槍質(zhì)量616g，整體比韋伯利-斯科特M1908更大、更重一些，但槍管長度只有81mm，比后者的短8mm。

M1916手槍沒有衍生型號，在實際生產(chǎn)中的變化及變化幅度也不大。首批生產(chǎn)的約750支，除膛內(nèi)有彈指示器之外，在照門前方還設有一個待擊指示器，它實際上是套筒頂部的一個小切口，當擊針待擊時，從這里可以看到擊針簧導桿的尾部。待擊指示器取消后，擊針簧導桿也被適當縮短，所以后期型的導桿不能與早期型的互換，同時對套筒座也進行了更改，提高了框架的整體強度。早期的M1916手槍，大約在序列號2500之前，套筒后部加工有12條相對較粗糙的截面為三角形的防滑紋，后來防滑紋改為16條，紋路本身更細，深度也較淺。但從實物來看，對于序列號2500～4500這個范圍內(nèi)的產(chǎn)品來說，實際上粗、細兩種防滑紋是混合使用的，而且經(jīng)常交替出現(xiàn)，比如3190號手槍采用粗防滑紋，3237號則為細防滑紋，而3833號又是粗防滑紋。大約1919年之后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全部采用16條細防滑紋，同時取消了彈匣保險功能。

最早的M1916手槍彈匣其托彈板是完全水平的，但后來絕大多數(shù)彈匣的托彈板都略微向后傾斜，前端平均比后端高出1.57mm左右。以前有人認為，這種差異可以在所有槍彈打完之后，能夠用托彈板掛住套筒，起到提示使用者的作用。但從收藏者和研究者的實際體驗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因加工誤差和彈匣體變形導致的誤會，因為這種情況真的出現(xiàn)，彈匣會被卡住，進而難以取出，而且一旦取出，套筒又不能繼續(xù)保持打開狀態(tài)，實際上并無任何實用價值。

M1916手槍仍舊采用自由槍機原理、慣性閉鎖機構，帶有導桿的單根螺旋復進簧設在套筒內(nèi)部中間，而且直徑比其他手槍的要細一些。與此前的M1912以及所有韋伯利-斯科特自動手槍的根本性區(qū)別是，M1916是一支真正的“無錘手槍”，它摒棄了笨重的擊錘擊發(fā)機構，改用擊針平移擊發(fā)方式，同時因為取消了強勁的擊錘簧，套筒復位更加容易。為保證擊發(fā)時有足夠的能量，擊針體被設計成扁平形狀，較大且較重，兩側(cè)“騎跨”在套筒內(nèi)部的導軌上。復進簧及其導桿、擊針簧及其導桿呈上下排列，復進簧及其導桿前端抵在槍機前塊的盲孔上，后端對應地插入復進簧和擊針簧底座的盲孔內(nèi)。槍機前塊由定位銷固定在套筒上，上方設有帶銷子的抽殼鉤，當膛內(nèi)有彈時，抽殼鉤卡在彈殼底緣上，銷子會被頂起，突出于套筒頂部，以提醒使用者。當套筒移動到最后方時，擊針尖會伸出槍機前塊，起到拋殼挺的作用，與抽殼鉤配合，將空彈殼拋出。復進簧和擊針簧底座嵌在導軌上，后端抵在套筒尾板上，尾板則插在套筒末端的豎槽中并由銷子固定，其頂部加工出一個很小的“V”形缺口，與槍管前端的半月形刀片準星共同構成瞄準線。

M1916保留了韋伯利-斯科特自動手槍上經(jīng)典的活動扳機護圈。扳機護圈前端的凸耳穿過套筒座前端的方孔，并插入槍管底部的缺口內(nèi)，從而將槍管和套筒座固定為一體。拆卸槍管時，必須先將扳機護圈的前部向下拉，使凸耳脫離其下方缺口，才能實現(xiàn)。扳機護圈由彈簧鋼制成，在擊發(fā)瞬間，套筒后退之前，槍管會先向后移動一小段距離，此時扳機護圈發(fā)生變形，起到緩沖后坐力的作用。

M1916手槍的保險功能相對比較完備，包括握把保險、彈匣保險（1919年之前的產(chǎn)品）和鎖定扳機的手動保險。M1916的扳機連桿后端并非直接連接阻鐵，而是通過彈匣保險向后推動阻鐵，通過迫使阻鐵后端下降來釋放擊針，扳機連桿的另一端則抵住扳機后部。與M1912手槍不同的是，當套筒復位壓下扳機連桿后部的凸起部分時，M1916手槍的扳機連桿前端就會脫離扳機后部，只有松開扳機，才能再次形成連接。當彈匣被取出時，握把保險向前傾斜并離開阻鐵，即使彈匣已插入，但未正確按下握把保險，此時扳機連桿也會向下傾斜，從而無法連接扳機。握把護板為硬橡膠材料，中間圓圈內(nèi)有“H&R Arms Co.”等公司標志，其他部分則為細格子防滑紋。該槍采用盒式彈匣，可容納8發(fā)槍彈，彈匣卡筍位于握把背部稍下位置。彈匣釋放鈕與韋伯利-斯科特自動手槍的一樣，位于握把底部后端，而且固定彈匣釋放鈕的橫向銷子兩側(cè)各露出一部分，兼起到握把護板定位的作用。

易于拆卸是M1916手槍的一個重要賣點。在卸下彈匣并察看槍膛、確認兩者都是空的之后，重新插入空彈匣，再扣動扳機，確保擊針處于釋放狀態(tài)。然后握住扳機護圈的前部，稍微用力向后并向下拉動，使扳機護圈前端頂部的凸耳與槍管底部的缺口脫離。這一動作也可以借助彈匣，將彈匣底板插入扳機護圈前端與槍身結(jié)合處的空隙，利用其杠桿作用向后下方撬動護圈。一旦凸耳與槍管底部缺口脫離，就可將槍管從前方取出，再取下套筒。重新結(jié)合時，槍管推入時其底部缺口的斜面會自動壓下凸耳，而不必專門向下拉扳機護圈。

但若要拆卸套筒內(nèi)部的復進簧、擊針和擊針簧，步驟則要復雜得多，需要先拆下套筒尾板，將后者向上推動的同時用細沖頭壓下套筒尾板定位銷，而且卸下套筒尾板時務必小心，防止復進簧和擊針簧底座在簧力作用下意外飛出。

阻鐵、阻鐵簧、阻鐵簧頂頭、握把保險、彈匣保險和彈匣保險簧由握把保險銷、彈匣保險銷固定在一起，作為一個組件安裝在套筒座內(nèi)，一般情況下不單獨拆卸。但在拆卸握把護板時必須多加注意，一方面它們是硬橡膠制品，時間長了易碎，另一方面由于設計的原因，左側(cè)握把護板上部厚度較薄，又被手動保險卡住，更容易斷裂。需要拆開時，首先要卸下握把螺釘，先取下右側(cè)握把護板，然后將手動保險扳向上方（即射擊位置），然后用手指穿過握把，將左側(cè)握把護板的下端向下推，再將后者從手動保險邊緣下方緩緩向下移出，整個過程不能使用蠻力。

M1916手槍的性能中規(guī)中矩。雖然一般美國客戶會認為它的歐洲式造型很奇怪，但只要打過1、2個彈匣，就會發(fā)現(xiàn)這支手槍非常稱手，特別是指向性很好，而且較長的握把允許剩下的3根手指全部握住，這對于自衛(wèi)手槍來說是很難得的。該槍大多功能都很容易操作——除了兩個地方，一是其手動保險與常見的正好相反（保險軸位置在前方，操作方向也相反），另一個是照門缺口太小、難以看清。但這支手槍的精確性毋庸置疑，在自衛(wèi)射擊最常見的6.4m（7碼）距離上，一組8發(fā)射彈的散布圓直徑很難超過90mm，這差不多相當于半身靶的“X”（即靶心）范圍。

M1916手槍如何來到中國

M1916手槍剛剛推出時，銷售形勢相當不錯。這主要是因為1914年之后，英國在歐洲陷入規(guī)?？涨暗拇髴?zhàn)，韋伯利-斯科特公司忙于軍方訂貨，而無暇顧及民品生產(chǎn)，哈林頓-理查森武器公司順理成章地將前者的一些客戶納入帳下。事實上，最早的一批M1916手槍中，相當數(shù)量都由英國軍官私人購買，作為隨身武器之用，而且在一戰(zhàn)期間，該槍在澳大利亞和加拿大都十分暢銷。但隨著戰(zhàn)爭的結(jié)束，M1916手槍的好日子也走到了盡頭。其原因除了戰(zhàn)后全球性的經(jīng)濟蕭條以及大量剩余軍用手槍的輾壓式競爭之外，主要是M1916手槍本身的問題。該槍的零部件大多外形復雜，特別是零部件之間的榫接方式，需要加工出精密的凸棱和導軌，非常耗費工時，全槍結(jié)構也不夠簡潔，有多達11根各種各樣的銷子以及9根大小不等的彈簧，導致其生產(chǎn)成本始終居高不下，因此在售價上只能做到比柯爾特M1903低0.5美元/支，這大大削弱了M1916手槍的競爭優(yōu)勢。

隨著銷量的迅速下滑，M1916手槍最終于1924年6月30日停產(chǎn)，最后一支手槍序列號為34500。但M1916手槍還有為數(shù)不多的外銷訂單，這些手槍有著獨立的順序編號。比如在1920年代，公司曾為暹羅（現(xiàn)泰國）定制了500支M1916手槍，序列號從S1到S500。因此，M1916手槍的總產(chǎn)量大約是4萬支。與柯爾特M1903的57.2萬支以及薩維奇M1907的28萬支相比，差距甚遠。即便是剩余的成品手槍，銷售也一直不見起色。在1939年的公司產(chǎn)品目錄中，仍然列有這種手槍，這說明在停產(chǎn)15年后，存貨仍未能出清。

二戰(zhàn)初期，美國雖然沒有參戰(zhàn)，但通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向他國提供了大量武器支持，其中就包括一些非制式手槍。大部分哈林頓-理查森M1916手槍借助這一機會，通過政府非公開采購的方式，在1941年被賣到了荷屬東印度群島（現(xiàn)印度尼西亞），由當?shù)剀娛铝α俊蓪贃|印度皇家陸軍（KNIL）使用。應該說，M1916作為軍用手槍不太合適，一方面該槍所用的7.65mm勃朗寧手槍彈威力有限，對于稍遠距離上的目標沒有足夠的殺傷力，另一方面該槍內(nèi)部結(jié)構較為復雜精密，在惡劣環(huán)境下使用很容易因銹蝕和沙塵而出現(xiàn)故障。也許正是這方面的原因，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荷屬東印度很快將其全部淘汰。

被賣到中國的哈林頓-理查森自動手槍共有多少，并無準確數(shù)據(jù)。但從國內(nèi)各博物館保存下來的實物看，數(shù)量絕對不止“鳳毛麟角”這一水平。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上海公安博物館、天津警備區(qū)槍械展覽館和徐州淮海戰(zhàn)役紀念館中，均展出了多支M1916手槍，甚至還有不止一支的M1912手槍。從細節(jié)來看，它們并非同一批產(chǎn)品，來到中國的時間也沒有那么統(tǒng)一，很可能是在一戰(zhàn)結(jié)束之后、抗戰(zhàn)爆發(fā)之前，在國內(nèi)軍閥混戰(zhàn)的背景之下，趁著各路割據(jù)勢力瘋狂補充軍備、四處網(wǎng)羅槍械的機會流入的，在當時的中國包括東北地區(qū)在內(nèi)，這種情況都司空見慣。大概率M1916手槍就是以小批量走私的方式進入國內(nèi)，作為軍官或私人隨身武器使用。江橋抗戰(zhàn)紀念館中展出的M1916手槍，無論以何種形式流入，以及何時、何人使用，都不會是日軍的武器，因此展牌上不應冠以“日軍手槍”之名。由于該槍可能在土內(nèi)埋藏過，金屬零部件表面銹蝕較為嚴重，如果有機會進行清理，辨明槍身序列號，就可以推斷其生產(chǎn)年份，也有助于判斷其流入國內(nèi)的大致時間。

哈林頓-理查森公司的終結(jié)

盡管M1912、M1916手槍均未取得成功，但也未影響到哈林頓-理查森武器公司。公司主要業(yè)務是面向普通用戶的經(jīng)濟型霰彈槍、轉(zhuǎn)輪手槍、步槍，雖然未出現(xiàn)什么世界級名槍，但卻因其經(jīng)濟、耐用及適應性強，大多數(shù)都賣得很好。比如Model 999運動轉(zhuǎn)輪手槍，生產(chǎn)時間從1932年持續(xù)到1986年，先后衍生出16種不同版本，產(chǎn)量數(shù)以十萬計。著名的Model 158，號稱“萬能型”可更換槍管的單發(fā)撅開式步槍，可配用從.17口徑到.300溫徹斯特各種口徑的槍管，包括各種滑膛槍管，成為該公司另一個經(jīng)久不衰的支柱產(chǎn)品。與它們相比，M1912、M1916手槍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戰(zhàn)爭雖然影響了民用槍械的銷售，但也為哈林頓-理查森武器公司打開了另一扇門。在二戰(zhàn)期間，該公司加入到美國政府武器合同的生產(chǎn)行列中，主要產(chǎn)品是雷興M50/M55沖鋒槍，它們作為湯姆遜沖鋒槍的補充，曾列裝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和裝甲部隊。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公司繼續(xù)為陸軍軍械部生產(chǎn)M1伽蘭德半自動步槍。1959年，又再次成為獲得M14自動步槍政府采購訂單的4家企業(yè)之一，共生產(chǎn)了35萬支，約占該槍總產(chǎn)量的40%。在此期間，哈林頓-理查森武器公司還承擔了多種試驗武器的研制及試生產(chǎn)任務，比如M4空軍救生步槍，與M14的原型T44同臺競爭的T48 FAL試驗步槍，以及仿自HK G3的T223突擊步槍等。

正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進入1980年代后，在空前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哈林頓-理查森武器公司遇到了嚴重的資金困難，最終在1986年宣布破產(chǎn)。1991年，以老公司的原始設計為基礎，哈林頓-理查森1871新公司成立了，繼續(xù)生產(chǎn)部分種類的民用槍械。2000年，該公司被以生產(chǎn)杠桿連珠步槍聞名的馬林武器公司收購。7年之后，馬林武器公司又被槍界大鱷雷明頓武器公司收購。哈林頓-理查森1871公司名下的生產(chǎn)線最終于2015年停產(chǎn)，一代傳奇至此徹底終結(jié)。（全文完）

編輯/曾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