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擦干凈就別尿，請坐下小便”，這是巴黎一家酒吧衛(wèi)生間內張貼的標語。一個周四晚上，酒吧里略顯冷清，大部分客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張卡通海報。但在28歲的服務員瑪戈看來，這張海報意義重大。“這是衛(wèi)生問題，也是尊重問題。我可不想上廁所時把尿沾到身上。廁所是男女共用的，希望大家能自覺維護公共空間的整潔?！绷糁贪l(fā)的瑪戈說道。

要求男人坐下小便的告示在法國并不常見，但在德國早已不是新奇事，當?shù)貦C場、博物館及餐廳的衛(wèi)生間內不乏此類標語。德國人甚至創(chuàng)造了專有名詞來專指坐下小便的男人。除了德國，日本也提倡男人坐下小便。2020年，松下集團進行了一次小范圍的問卷調查。在155位日本男性受訪者中，70%表示自己在家會坐下尿尿。而五年前，這一比例僅有50%。為什么愿意坐下小便？男人們給出的理由出奇一致：這樣干凈。機械工程師塔德·特拉斯科特的研究結果表明，男人站著小便時，尿液最遠會濺射至三米開外。你還敢將牙刷、毛巾等用品與馬桶放置在同一空間內嗎？

為了保證衛(wèi)生間的干凈整潔，難道所有男人都必須坐著小便嗎？還是說，這是一場覺醒主義者針對男性的圍剿？早在2003年，法國哲學家伊麗莎白·巴丹德便在作品《歧途》中抨擊了從小教育兒子坐著小便的瑞典母親，認為“女權主義者不應沉迷于審判男人”。一名藥劑學學生在社交媒體上發(fā)表視頻，稱“坐著小便有助于增加排尿量”。然而，這一言論卻被敏感的網友口誅筆伐：“男人生來就是站著尿尿的，你看狗，公狗和母狗的排尿方式能一樣嗎？”

2012年，法國媒體饒有興致地報道了瑞典南曼蘭省左派政黨發(fā)起的“是否應該禁止男性站著小便”的辯論。事實上，這一提案僅針對部分公共場所的衛(wèi)生間，本意是“提高保潔人員的工作效率，維持工作環(huán)境中的衛(wèi)生狀況”，且并未打算拆除小便池。該提案最終未被采納。

更簡單、更衛(wèi)生

酒吧服務員瑪戈表示，“我不會要求男客人必須坐在馬桶上小便。而且，衛(wèi)生間里小便池依然保留著。他們非要站著尿尿，也沒人會說什么?！睂嶋H上，有些男性早已習慣坐下小便，只是不會大肆宣揚。58歲的弗蘭克·普爾謝是一家安保公司的運營負責人，他從青少年時期就開始坐著小便了，并讓三個兒子也養(yǎng)成了這個習慣?！拔矣X得坐下小便更簡單，也更衛(wèi)生。但是，當我把這件事說給其他男人聽時，他們都很震驚，還說我‘跟個女的似的’。雖然我不理解，但似乎對于部分男人來說，站著尿尿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逼諣栔x說。

巴黎心理學家瑪麗–納迪·普拉熱教會了五歲的兒子坐下小便。她說：“我會時常提醒孩子在公共場合要注意自己的行為，盡量不干擾到其他人，要多為別人著想?！彼膬鹤由蠈W后發(fā)現(xiàn)，大部分男同學是站著小便的，于是就想模仿他們?！拔液退赣H堅持讓他坐下小便，并讓他明白，站著尿尿會弄臟周圍環(huán)境，對他人是不友好的?！逼绽瓱嵴f。

28歲的信息工程師安托南·戈謝在與人合住的公寓衛(wèi)生間內張貼了一張告示，要求大家“坐下小便”，希望室友不要再尿得到處都是?！八傉f會瞄準馬桶，會清理干凈，但我知道他就是說說而已，事后都是我來打掃?！备曛x惱火地說，“有人覺得要求男人站著小便是覺醒主義者的陰謀：為了保護環(huán)境，不但肉不能吃了，就連小便的自由也沒有了。但對我個人而言，這只是為了讓大家有更舒適的公共生活空間罷了。”

為了說服男人坐下小便，有人拿出了坐下尿尿有益健康的論據(jù)。然而，醫(yī)學界對此眾說紛紜，尚無定論。法國泌尿外科協(xié)會副會長安托萬·費說：“荷蘭、約旦、葡萄牙等國學者針對這一課題進行了諸多研究，但得出了相互矛盾的結果。我們能確定的是，坐下小便確實更加衛(wèi)生。但從生理角度而言，除了便于難以站立的老年人及殘障人士排尿外，坐下小便并無特殊益處?！?/p>

女性無異

在英國生物學家本·加羅德所了解的世界各地的部族與社區(qū)中，男性普遍是站立尿尿的。人類是地球上唯一的雙足直立行走的哺乳動物，站立小便會不會是人類來之不易的進化優(yōu)勢？“我認為，古人站著小便可以環(huán)顧四周，保持警惕，從而更有可能發(fā)現(xiàn)潛在的威脅，比如朝自己撲來的劍齒虎。雖然這可能是進化過程中一個附加的好處，但并不是人類種族進化的根本動力。”加羅德說。

當人們對男性的排尿習慣討論得如火如荼時，部分女性卻希望能夠站著小便，可能是為了方便，也可能是認為站立小便具有某種象征意義。為了響應市場需求，有企業(yè)推出了“站立小便器”，既有一次性的，也有可循環(huán)使用的，方便女性在戶外排尿，省下了許多排隊上廁所的時間。

當代藝術家埃爾莎·薩赫勒的雕塑作品《噴泉》探討了女性渴望擁有站著小便的權利。她表示，“這是一件賦予女性權利的作品。藝術史上有許多男性小便的作品，而人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我希望通過反諷的方式顛覆這一傳統(tǒng)，同時也想讓我的女兒明白，女性應該找到屬于我們自己的位置?！?/p>

2012年，《噴泉》在巴黎首次展出，反響平淡。然而八年后，該作品在南特皇家廣場再次展出時，卻被批評為不雅，引發(fā)了激烈爭論，甚至在幾天后被潑上了綠色油漆。薩赫勒認為，在快速變化的社會中，只要涉及性別規(guī)范，即使是日常生活中最細微的事情也會引發(fā)巨大的爭議。

編輯：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