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是在陸教授打開保險柜的那一刻響起的。陸教授說聲抱歉,前去開門。我盡量壓制著沖動(當了這么多年記者,窺探別人的隱私已經(jīng)成了肌肉記憶),不往保險柜里看。片刻,陸教授回來了,倒退著。還沒等我搞明白這詭異的動作意味著什么,答案就揭示了,跟著他進來的是個快遞員,或者說是個快遞員打扮的殺手,手里的槍口正對著陸教授。
什么叫躺槍?這就是。我相信殺手百分之百不是沖著我來的,如果不是我心血來潮,我今天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許會出現(xiàn),但那也是在陸教授挨了槍子之后作為記者采訪兇殺案,而不是和陸教授一樣躺在血泊里成為兇殺案受害者。
最近碰到不少跟古董有關(guān)的案子,而我在這方面的知識完全是一片空白,在網(wǎng)上惡補了點兒常識,但遠遠不夠用,才輾轉(zhuǎn)找到這位陸教授。其實他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教授,這只是業(yè)內(nèi)對他的尊稱。陸教授向我展示了他的收藏,我大開眼界、驚嘆不已,陸教授在我夸張的贊美中漸漸迷失了自我,打開保險柜,要給我看他的鎮(zhèn)宅之寶。然后殺手就來了。
殺手對我的在場也很意外。擺擺槍管,示意我和陸教授在保險柜邊上站好,一只手掏出手機。撥通號碼前他還提醒我倆:“別自作聰明,報警系統(tǒng)被我切斷了,大喊大叫的話我現(xiàn)在就結(jié)果了你們。”
我估計他是在跟他的雇主通話,說情況有變,陸教授家里還有個客人。對方說的什么我沒聽清,但顯然是讓把多出來的那個也做掉。我心里一涼,“多”出來的那個,不就是我嗎?殺手說:“事先講好只殺一個,合同上就是這么寫的,多殺一個得加錢。”
比殺手臨時加價更離譜的是,這個節(jié)骨眼,雇主竟然小氣起來,跟殺手討價還價。殺手失去了耐心:“給你五分鐘,想清楚了你再給我打電話,要么加錢,要么按合同辦,就殺一個,殺誰你說了算?!?/p>
五分鐘……我想起那個韓國電影,女人在臨死前一分鐘布局,最終在死后復(fù)仇。我的時間比她寬裕,但我可不想死后復(fù)仇,我壓根不想死。毫無疑問陸教授也不想死。他問殺手:“是我的合伙人讓你來的吧?”
“我不能透露雇主的姓名,這是職業(yè)道德,哪怕對你這種馬上就要死的人也不行?!痹掚m如此,這回答也相當于承認了。
“他想要什么?”這是疑問句,但陸教授并不需要別人回答,他把手伸進保險柜,“我想他要的是這個?!标懡淌谀贸鰜淼氖且粋€龍蛋——以我粗淺的古董方面的見識,根本認不出這是什么東西,只能管它叫龍蛋。不管它叫什么,僅看外表就知道這個拳頭大小鑲金嵌玉的東西價值連城。“想要只管拿走好了。”說著,陸教授就像扔個沙包一樣把龍蛋扔給了殺手。
我差點兒驚叫出聲。我希望陸教授像他的外表一樣聰明,千萬別冒出什么分散殺手注意力趁機奪槍的念頭。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們不是干這個的料。殺手果然身手敏捷,用沒持槍的左手輕松接過龍蛋,端詳片刻,又還給了陸教授?!暗拇_是好東西,不過,我已經(jīng)收錢了,做買賣得講規(guī)矩,不是我的我不要?!?/p>
“我的合伙人沒讓你把它拿走?”陸教授繼而恍然,“的確,不需要拿走?!?/p>
換作平時,我可能聽不懂陸教授在說什么。然而此刻我的腎上腺素在急劇分泌,注意力高度集中,馬上想起陸教授無妻無子,也沒有親屬,就是一個孤老頭兒。而他的所謂合伙人當然也清楚這一點。既然是合伙人,他們肯定共同經(jīng)營著什么,諸如公司之類。這個龍蛋,雖然放在陸教授的保險柜里,但從法律的角度說,其實是屬于公司的。他的合伙人根本不必拿走龍蛋,只要把陸教授干掉,他就可以合理合法地擁有這個龍蛋。
可是,想通這些并不能改變我此刻的處境。眼看兩分鐘就要過去了,而殺手給雇主的時間是五分鐘。我相信他的雇主、陸教授的合伙人最終也會想通的,加錢是他唯一的選擇。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雇主甚至會提前打來電話。剛剛想到這兒,殺手的電話就響了。我只有孤注一擲。
我一把從陸教授手里搶過龍蛋放進保險柜,迅速關(guān)上門,又轉(zhuǎn)動了一下密碼盤。殺手和陸教授都一臉震驚。我看著殺手:“想好跟你的雇主怎么說了嗎?要不,我們來簽個協(xié)議?我可以忘記這件事,就當從來沒發(fā)生過。我相信陸教授也是這么想的。”
殺手的手機還在響,他猶豫著,終于接通電話:“兩個人都被我做掉了。”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那么,讀者朋友,您知道我為什么能化險為夷嗎?
(10月31日截止答案,參考答案見第11期,“十月偵探榜”見第12期)
責任編輯/季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