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王堆漢墓完成考古發(fā)掘50周年之際，湖南博物院與中國數(shù)字圖書館有限責任公司聯(lián)合哈佛大學中國藝術實驗室（Harvard FAS CAMLab）于2024年6月8日在湖南博物院推出“生命藝術—— 馬王堆漢代文化沉浸式數(shù)字大展”。

作為一個已被世人所熟知且在此前有多種研究的歷史文化遺存，本次哈佛大學中國藝術實驗室（以下簡稱為“CAMLab”）如何整合全球領先的學術資源，運用前沿多媒體技術，以數(shù)字化多媒體劇場方式全新演繹馬王堆漢墓這一舉世震撼的文化遺產(chǎn)？CAMLab團隊將為我們作出解答。

為什么是馬王堆漢墓？

成立于2018年的哈佛大學中國藝術實驗室（CAMLab）這兩年在中國“動作連連”。去年上海蟠龍?zhí)斓氐摹伴_目劇場”和北京民生現(xiàn)代美術館的文明的融合“駝鈴聲響——絲綢之路藝術大展”廣受好評，本刊亦在當時做了深度報道。

CAMLab 的選題往往從中國藝術與文化史的大脈絡入手，以點帶面，選擇最能勾勒出一個時代文化風貌與精神境界的精粹藝術為研究課題。成立至今，已有三十多個跨越中國歷史的項目，被稱為是“20世紀重大的考古發(fā)現(xiàn)之一”的馬王堆漢墓自然也是其重要的研究課題。創(chuàng)始人兼主任汪悅進教授是馬王堆學研究領域最著名的國際學者之一，對于馬王堆漢墓的意義提出了“生命藝術”的全新框架，通過圖像、器物、空間、文字的綜合解讀，分析馬王堆漢墓對于人類文明的貢獻。

馬王堆漢墓是早期中國“生命藝術”的典型案例。西漢時期，古人認為人體與宇宙息息相關，生命過程如同宇宙四季般生長變化。它的結構依據(jù)西漢的“宇宙模型”構建，四重套棺的紋飾圖像基于“陰陽”二氣的升降聚散，描繪了生命孕育與升華的過程；內(nèi)棺上的“T”形帛畫更是展示了墓主人從幽冥重生、駕龍飛升至永恒天界的生命旅程。西漢時期“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在這座墓葬中有深刻的體現(xiàn)。

CAMLab提到，持續(xù)不斷傾注其中的各界關注和學術研究，也為每一位尋求創(chuàng)新的研究與創(chuàng)意者帶來了全新的思考與挑戰(zhàn)。與CAMLab其他項目類似，本次馬王堆“生命藝術”展覽團隊也匯聚了來自全球各地、具備不同專長的優(yōu)秀人才。從最初的學術研究到今天的展覽呈現(xiàn)歷經(jīng)了三年以上的時間，非?？简瀳F隊成員在各自本職領域內(nèi)的專業(yè)技能和跨學科協(xié)作、多部門協(xié)同的能力。

其間，項目進程可大致分為以下幾個階段：概念設計、學術深化、空間構想、技術探索、音畫制作、展陳搭建。比起線性推進項目進度，更需要的是團隊中的眾人循環(huán)往復地攻克每一個環(huán)節(jié)中的難題和挑戰(zhàn)。

作為一個研究機構，通過展覽的藝術實踐和體驗呈現(xiàn)來持續(xù)催化和激活更多學術研究的潛力，是CAMLab與其他團隊最大的不同之處。在策展過程中，CAMLab充分重視研究學術、藝術創(chuàng)作、技術實踐的互相激發(fā)，通過跨學科合作，力求讓數(shù)字藝術展覽在“古今對話”中找到新的突破點。

因此，除了展覽現(xiàn)場之外，還衍生出包括圍繞學術概念開展的講座、研討會、工作坊等國際學術活動，特別制作開發(fā)的線上互動游戲、VR體驗、沉浸式課堂等藝術教育項目。CAMLab 不會將展覽呈現(xiàn)視作該項目的終點，以其為中心，仍有在內(nèi)容深度上不斷突破的無限演變可能性。此次“生命藝術——馬王堆漢代文化沉浸式數(shù)字大展”既是對半個世紀以來馬王堆研究在學術思想上的回顧、總結、提煉，也吸收了不少對馬王堆漢代文化的新解讀、新發(fā)現(xiàn)。

三個板塊，直擊核心

打造以沉浸式數(shù)字文化遺產(chǎn)劇場為核心的多媒體生態(tài)系統(tǒng)一向是CAMLab 的拿手好戲。此次展覽的三個主題板塊（“時空”“陰陽”“生命”），有所側重地通過三種不同的空間形態(tài)、技術媒介來展現(xiàn)馬王堆漢墓三個不同的文化側面，展現(xiàn)了該墓葬所承載的中國古代對于宇宙和生命的宏大想象和藝術表達。

“時空”

首先，CAMLab采用超高清文物掃描、數(shù)字文物修復、裸眼3D、三維粒子渲染等技術，引領觀眾深入了解西漢時期對宇宙和生命運行規(guī)律的深刻思考與浪漫表達，展示對古人生命觀和宇宙觀的深入探究與生動再現(xiàn)。在“時空”主題板塊，觀眾將步入一個由三維投影（projection mapping）構成的多層次影像空間。

該空間以“四方四廂”模型布局，利用三維投影和鏡面地面設計，通過中心及輔廳空間的“筑”“器”“道”“境”四幕共計20分鐘的數(shù)字影像，展現(xiàn)了馬王堆漢墓的槨室結構、精美隨葬器物、數(shù)術圖示及簡帛文字。

“陰陽”

在“陰陽”主題板塊中，展覽團隊在鏡像空間中通過豎式投影融合技術，用16 塊吊裝半透明紗幔展現(xiàn)出層層無盡的云氣世界，串聯(lián)起馬王堆一號墓套棺紋飾中反映陰陽兩氣離散、萌發(fā)、交纏與結晶的生命戲劇。

黑底光紋圖式的影像展示了將墓主與生者“陰陽”分隔的黑漆素棺，象征生命消逝，如萬物在冬季的潛伏；接下來，玄色云氣紋及神怪形象的影像則對應著天氣與地氣進入萌發(fā)階段的黑地彩繪漆棺，象征生命如春日中萬物復蘇；繼而，充滿金紅色祥瑞圖像的朱地彩繪漆棺影像描繪了“陰陽”二氣交合的熱烈場面，象征生命如盛夏般榮發(fā)；最后，菱形勾連紋圖式影像描繪了代表“陰陽”結晶的貼羽毛錦飾內(nèi)棺，象征生命如秋季結晶羽化、步入仙境。超高紗幕影像和鏡像空間營造了無限延展的觀展體驗?！瓣庩枴眱蓺鉄o窮交織的云氣圖式不僅實現(xiàn)了馬王堆漢墓與觀者的跨時空交流，更再現(xiàn)了古人對于生命由死入生、逐漸升華的壯闊想象與浪漫表達。

“生命”

作為展覽的高潮和終幕，在“生命”主題板塊中，CAMLab 利用生成算法藝術與古代樂器音聲采集等前沿的多媒體數(shù)字技術，在直徑15米的大型沉浸式LED球幕中，呈現(xiàn)馬王堆漢墓“T”形帛畫中展現(xiàn)的“由地入天”的生命轉(zhuǎn)化之旅。

通過12分鐘的“幽冥”“祭祀”“合氣”“登遐”四幕數(shù)字影像，將觀眾帶入生命飛升的藝術世界?！坝内ぁ币荒徽宫F(xiàn)了“T”形帛畫底部所繪北冥黃泉世界巨魚翻騰的影像，陰陽兩氣于寒境勃發(fā)；“祭祀”一幕展現(xiàn)了人間祭祀儀式的影像，民眾祝禱生命的重生；“合氣”一幕在雙龍交合騰飛中展現(xiàn)了墓主人飛升仙境的過程；“登遐”一幕展現(xiàn)了日月交輝、群鶴齊鳴的神靈之境。沉浸聆聽箜篌、編鐘等漢代樂器的背景音樂，視聽結合，觀者將沉浸式感知馬王堆“非衣帛畫”中所描繪的神秘儀式，深刻感受千年前的生命蛻變與飛升的浪漫。

為了實現(xiàn)全年齡段友好的觀展目標，CAMLab 在對文字的應用、視覺語言選擇、人物形象設計，乃至空間設計和新媒體設備選擇等方面，從易懂性、安全性、美觀性等多個方面，與博物館進行了數(shù)輪的探討。此次展覽不斷促使CAMLab 去思考如何將以往高校中一些更加偏向教學化和實驗性的策展思路，在更加多元的公共展覽場域加以呈現(xiàn)，也激發(fā)其進一步追問中西方觀眾理解中國文化切入點的異同。

CAMLab 團隊成員真誠地分享道：“我們對國內(nèi)大型公共展覽的運營模式還處在一個不斷探索的過程。有一些在概念設計階段更加實驗性、先鋒性的設計，在落實中面臨著很多現(xiàn)實困難。一些在高?？臻g中可行的視覺展示方式和展覽組織方式，未必適應大體量博物館標準化的展覽運行模式。因此，我們抓住這次展覽的契機，努力和博物館的開放部、保衛(wèi)部、公教部、學術部等部門人員交流學習，把他們在博物館運營的經(jīng)驗和思路融入設計方案中?！?/p>

最后，通過雙方的共同協(xié)作和不斷努力，比起最初的設想，CAMLab 對整體內(nèi)容增加了更多的文字提示；對球幕中造成眩暈和強視覺沖擊的畫面進行了一定取舍；去掉了第一幕中的頂蓋幕布和部分鏡面設計；去掉了語音講解詞中一大部分更加學術化的講解。

對此，CAMLab 團隊成員表示：“單從藝術實驗性的角度看，這些調(diào)整在某種程度上，的確造成了一些遺憾，但我們更希望讓大家看到、看懂、看完，找到一個‘我們想說的’和‘大家可聽到的’之間的平衡點?！?/p>

CAMLab 認為，藝術作品需要在堅實的學術研究基礎上進行審美的實驗性創(chuàng)新，由此為觀眾提供既有新鮮感又不失文化擔當?shù)淖髌?，而非盲目追求傳播性而陷入為流量服務的窠臼。充分、持續(xù)地關注不同觀眾的審美特點和傾向，在保持和公眾互動的前提下適度引導和提出問題，同樣十分必要。

在進行了深入學術研究、負責任的藝術轉(zhuǎn)化和表達，并且努力實現(xiàn)公眾的參與、接納和共鳴后，任何的藝術都可以達成藝術自身的功能，成為人類成就自我和鏈接彼此的通道。這也是CAMLab 作為一個國際語境中的藝術研究和創(chuàng)意機構對于中國藝術的理解。

由此可見，整個展覽通過前沿數(shù)字技術，將馬王堆漢墓千年的璀璨文化再次呈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使得這不僅是一次數(shù)字大展，更是一次穿越時空的奇妙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