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肥呛Ｃ魍顝V為人知的中篇小說，講述了老人圣地亞哥海上捕魚的故事。圣地亞哥，是海明威筆下一位寓言性的英雄形象；同時，他又是生活中的英雄海明威在藝術上的自我寫照。海明威本人像圣地亞哥一樣，在無法避免的失敗面前，他從未喪失過勇氣，也從未真正放棄過努力。本期，讓我們一起走近海明威，了解他對生命價值的追求，認識并理解他著名的“冰山理論”。

圣地亞哥：海明威的自畫像

覃承華

《老人與海》中的圣地亞哥是海明威傾注畢生精力所著力刻畫的一個極具典型性的硬漢形象。這個形象集中代表了海明威人物形象的發(fā)展變化和處世態(tài)度的轉變，堪稱作者諸多人物形象中的典型。圣地亞哥的人生經(jīng)歷中折射出太多關于海明威本人的事跡，寄予了太多海明威的理想與追求。

在尚未成名之前，海明威告訴自己，“必須寫出真實感人的話來”“寫最熟悉最真實感人的東西”“所寫的話應該直接與個人的親身經(jīng)歷相關”。在談到寫作問題時，海明威說，寫作源于生活，“但描寫的內(nèi)容不要和生活等同，應該熟悉生活，然后根據(jù)自己腦子的構思創(chuàng)造出典型的東西來。創(chuàng)作不應該憑良心，應該憑生活實際。在生活中處處留意，寫出來的東西要有趣，而不是干巴巴的?！?/p>

在一本小說里，作家寫得最成功的地方莫過于他親耳所聞的東西，或者是他本人一生中的不幸遭遇。海明威同時又說：“任何一個小說家都是虛假的，因為他所寫的東西都是虛構的。”然而對海明威來說，至少有三個方面不是虛假的。這三個方面是：打獵、釣魚和拳擊?！独先伺c海》的內(nèi)容就直接地與海明威的幾次釣魚經(jīng)歷有關。

另外，《老人與海》中的小鳥也能從《海明威傳》中找到作者類似的經(jīng)歷。

使他感到最有趣的一件事是：有一天他看到遠處飛來一大群鳥，顯然它們是從大陸那邊飛過來的，路程遠，飛得筋疲力盡。當它們發(fā)現(xiàn)海上一個浮動的小島——海明威的小船‘波拉’號時，這些鳴禽便不顧一切地全部飛到他的船上歇腳，一邊恢復疲勞繼續(xù)再飛。它們中有的一歇就是幾個小時。令人驚奇的是它們都很馴服，要是不去驚動它們，它們就一點也不顯得緊張。

圣地亞哥在出海捕魚時幾乎什么也不吃，這也和《海明威傳》里的描述并無兩樣。

如果是出海釣魚，他的早餐吃得非常簡單——一小塊古巴面包，一杯維西礦泉水，一杯冰牛奶。假如吃得太飽了，在烈日的烤曬下，即使魚再多，他也釣不了許多。中餐更為簡單，好像和尚吃齋一樣。

在捕魚過程中圣地亞哥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與黑人扳手腕一幕，也與海明威的自身經(jīng)歷有關。海明威本人曾與一個名叫維拉桑德斯的極具威脅性的大個子黑人比過拳擊，后來以海明威勝利而告終。同年夏天，他也曾與湯姆·希尼交手。希尼個子大且體格重。對于這些比賽，海明威后來一談起就滿面春風，得意揚揚。

海明威是一個不斷重復自己的小說家。他筆下的版圖不小，從美國寫到法國、意大利，從南美洲再寫到非洲。然而他的世界卻不大，他始終沒有超越自己的精神經(jīng)歷，他的每一部作品幾乎都是被拔高了的自傳。有學者分析指出，圣地亞哥的遭遇實際上預示著作者的死亡。海明威也曾指出，“那位老人和馬林魚早就死亡了”。晚年的海明威疾病纏身。1960年之后，他神經(jīng)錯亂現(xiàn)象加劇，臉色蒼白，已無法講出成句的話來，后來不得不住進一家精神病院。由于他的精神憂郁癥越來越嚴重，因此只好接受電休克療法（E.S.T.）。最后，在忍無可忍之際，他坦然面對死亡，開槍自盡。

相關資料顯示，圣地亞哥在外貌特征、性格氣質、宗教信仰以及個人經(jīng)歷等方面與作者本人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梢哉f，圣地亞哥其實就是海明威的自畫像。

（選自《海明威：在批評中與時間同在》，有刪改）

海明威的“冰山理論”

海明威是美國20世紀著名的小說家，除了鮮明的“硬漢形象”之外，海明威作品中呈現(xiàn)出的獨具特色的簡約形式也備受矚目，成為人們相繼研究與探討的主題，這就是被稱為“冰山理論”的寫作風格。

著名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在《歇斯底里癥研究》一書中提出：“人的人格有意識的層面只是冰山的尖角，人的心理行為當中的絕大部分是冰山下面那個巨大的三角形底部，那些看不見的部分決定著人類的行為?！焙Ｃ魍⑦@種理論引入文學創(chuàng)作，他說：“冰山運動之雄偉壯觀，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在水面上?！蔽膶W作品中，文字和形象是所謂的“八分之一”，而情感和思想是所謂的“八分之七”，前兩者是具體可見的，后兩者是寓于前兩者之中的。根據(jù)海明威的解釋，則可對“冰山理論”做這樣的概括：用簡潔的文字塑造出鮮明的形象，把自身的感受和思想情緒最大限度地隱藏在形象之中，使之情感充沛卻含而不露，思想深沉隱而不晦，從而將文學的可感性與可思性巧妙地結合起來，讓讀者由鮮明形象的感受去發(fā)掘作品的思想意義。簡潔的文字、鮮明的形象、豐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思想，是構成“冰山理論”（或“冰山原則”）的四個基本要素。

《白象似的群山》是海明威“冰山理論”的具體體現(xiàn)。一輛行駛的快車上，一個男人和一位姑娘正在交談。然后呢？仍然是交談，這就是故事的全部?！霸蹅冊摵赛c什么呢？”“天熱得很”“咱們喝啤酒吧”“來兩杯啤酒”……正如海明威“冰山理論”所說的那樣，這一男一女只是在交談，讀者看到的只是他們在對話，甚至無法確認男人和姑娘的姓名，然而那些話語里隱藏著沖突、抱怨和煩惱，讀者感受著遠處的群山，猜測著他們的身份、關系和故事。對話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潛藏在背后的為人所好奇的一切才是埋在海水深處的冰山的全部，讀者的心緒隨著男人與姑娘交談的展開而起伏波動，這也正是“冰山理論”的魅力所在。

感悟海明威行文惜墨如金、異常簡潔，但他從不吝嗇對細節(jié)的精雕細琢。他花大力氣去刻畫人物，人物就是他所說的那八分之一留在水面上的冰山。理解了海明威的“冰山理論”后再去品讀各種小說，相信會有不一樣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