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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渾小亭記

2024-12-09 00:00齊向前
牡丹 2024年23期

齊向前,現(xiàn)居洛陽嵩縣,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作品見于《人民文學 》《中華詩詞通訊》等刊。

影動風來亭記

陸渾湖有亭,于村后紫竹之間,亭小而景幽,前斜桃李嘉樹,后依錦繡丹丘,旁有石階可上,皆碾石鋪就,可通牡丹、芍藥之園。

戊戌暮春,主人姚君邀吾等賞花,興高時晚,汗?jié)駣A衣,遂入亭閑坐;待明月在空,竹影搖動,清風徐來,不覺心曠神怡;即時贈其亭名曰:“影動風來”;恰主人奉魚以酒,又戲聯(lián)曰:“南湖明月北院竹,西巖戴雪東家魚”。

有客曰:“亭之名,一二字為佳,三字也少,今此景,不若取“隔墻風影動,疑是玉人來”或“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之句意,名“影動”或“風來”更雅。吾言:吾少年時,好任俠、性狂狷,醉于太白“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行俠仗義,快意江湖,夢把酒臨風,一聲“劍來”,萬劍來之蜀山之巔,自詩云:“不戀洛陽花似錦,只聞鶴影在天山”,此亭當名“劍來”;及其弱冠,身入塵務(wù);知仙俠難尋,切效放翁“夢里挑燈看劍”,保家衛(wèi)國;有詩云“拭劍溫酒傲蒼天,披雪馭風過雄關(guān)”,此亭當名“風云動”;及而立,雖有艱險,拋匹夫之勇,效治世能臣,讀圣賢之書,研治世之策;想諸葛登七星之壇,一聲“風來”,風響水應(yīng)而“檣櫓灰飛煙滅”,其亭可名:“風來”;如今觀河知非,曉天之無常,地之有規(guī),人有所羈,遂當為其為,不為其不為,難傷李廣之不封,不賀諸葛之絕智,醉故鄉(xiāng)之山水,談舊友之酒茶,誠知風之難借也;君不聞風起于青萍之末,因也;或入宮墻,或穿溪谷,其果也不同,影動,兆也;今此清風習習,而百丈之外,南湖之上則舟船難行矣;觀影動而知風,竹,真諍友也,何敢忘之,當受“影動風來”此名。至于仁兄隔墻之句,當述西廂少年之事,但付一笑;今諸友袒胸露腹,言無禁忌,同道為伴,明月身隨,一風足矣;君等雖霜雪染鬢,有阮公衣冠不整之隨性,卻難效歐陽蒼顏白發(fā)之風姿;若美人來,實焚琴之景耳,“雪滿”之句,諸君可夢回尋之。

竹搖而遮月,夜深而風勁,有友起身曰:“其境過清,當去”,遂散。

問漁亭記

問漁亭者,漁樂園之小亭也。亭方不過丈,松木為柱梁,涂以桐油,上敷灰瓦;左下有池,深不足三尺,長二十余,河石鋪砌,西寬東窄若豎琴狀,新荷亭亭,隱見養(yǎng)鯉、鯽;亭西立白墻為屏,高約六尺,以灰瓦遮雨,邀嵩州名家題詩畫于其上;主人囑余為亭題名擬聯(lián)以增其風雅,不好推辭,贈名“問漁”,擬聯(lián)“沉浮朝野道,有無地天知”。

夫眾生所存,莫若天地;天地之基,莫若于道;天地大道,系于眾生,眾生世存,莫過朝野;朝野之象,莫過沉??;沉浮之極,莫過生死;然其道理所存,皆在于漁。

漁,《說文》捕魚也;魚者,水蟲也,其身在水下,君安知有無、安知巨微?故有未知之玄,意外之喜。漁之法也,可叉、可射、可擊、可籠、可網(wǎng)、可竭,然以絲釣為上,即古言垂綸者也。

其釣者,以竹為桿,以絲為綸,削葦為漂,曲針為鉤,其人坐端、態(tài)正、意閑、心平必備;其天時日、月、風、雨、云、雪均可;其地理山、谷、峽、原、野、澗,但凡寸水之上俱佳,無論江、河、湖、海、澤之大。其釣之道以最宜之法,圖最佳之利,其行手之所持,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桿之所指,綸之所向,莫不中音,勝于桑林之舞,逸乎君子之風,合于三才,備于五行,深諳朝野之律。

若以天下為池,何人為漁,何人為魚。故天子以諸欲為餌,以選制為綸,出仕為鉤,忠孝為桿聚天下之賢士,開無敵之功業(yè)。天下之士以其所志,或為名利,或為家國,吞鉤而出;或列史卷,或瞻廟堂,或困精池;或為魚肉,死于刀俎之間,庸婦之手。至若出將相統(tǒng)御、商賈謀利,龍鳳互求莫不于此;類叉、網(wǎng)之技,雖易獲且眾,江湖之術(shù)耳。

漁非常勝,也非獨漁,即無若時運不濟、技餌不當,即有無獲之勞、亡身之危;況前水有不測之深,浪有沒頂之險,魚有吞舟之力,覆舟之能。

不第在野,田林有主;有策經(jīng)世,無錢買山。百姓以百器而漁,飽其腹,養(yǎng)其家;隱士以一竿作徒,善其身,疏其心;必游于江河,別于滄海,打槳于煙波,結(jié)絲于玉除;只若太公懸針,子陵高臥,則所圖大也。

不為所漁,不貪其餌。然塵世若水,魚魚互漁,莫若巨鯤,化于北冥;或為幽鱗,潛于四溟;以黿鼉之兇不免周梁,況白小之弱,終為鯨餐。

故天下之人皆為漁魚,和則為魚,反之為漁也。

若不為漁魚,當相忘于江湖,若為漁魚,請相望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