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鳥音的母親

記憶猶如那塊臘肉

在故鄉(xiāng)的枝頭滴油

時常傳來豬仔拱圈的聲音

母親罵罵咧咧地

抓一把露珠丟進豬圈

又去背一籮筐清脆的鳥音

清晨山氣氤氳

尋不著母親的腳印

唯見對面的青山越來越高，越來越大

漸漸地吞下了整個的我

沒了母親的村莊

站在山頂上遙望村莊

我那兩頂土氈房的上空

飄著裊裊炊煙

母親的身影在房前屋后繞

心便隨山鷹在飄

如今又站在山頂遙望村莊

老屋依舊

等呀等

夕暉隨江水散盡

孤零零的還我

貓頭鷹沉悶的叫聲

田園

生活教會了母親各種技藝

在她的田園里盡情揮灑著

把歲月的艱辛深埋地底

把貧窮的日子捋潤

種一塊青菜青翠欲滴

種一壟豌豆彩蝶飛舞

被大山困了一生的母親

像曠野里的一棵樹

田里的一株玉米

月亮上有什么

小時候，媽媽指著月亮對我說

月亮上有一棵金菩提樹

樹下有一只小白兔在打盹

一個故事，喂養(yǎng)著

一個孩兒的好奇心

小白兔漸漸長大

月亮卻越來越小

舉頭望月

沒看見金菩提樹和小白兔

月亮上的黑影

越看越像故鄉(xiāng)的老屋

屋檐下，我偎在母親懷里

對著月亮指指點點

鎖

大山是一把鎖

母親跋涉了一生

也打不開山門

在方圓幾十里的山窩窩里

如只雞土里刨食

養(yǎng)育幾個孩子

牙齒縫，繭子的厚度

彎曲的腰，成一把把鑰匙

她要孩子們

拿著母親積攢的一生

打開山門

走出去

那晚

山頭艱難地吞著這枚橘子

我的影子越走越遠

一片浮萍，一朵野生菌

眼前只剩一片海

那晚，我不知道

天怎樣暗了下來

猶如一塊礁石

孤零零的等著狂風巨浪

母親

母親的背籮

裝滿了太陽和月亮

有時會溢出來幾顆星星

背了好幾座大山

腰桿成了山路彎彎曲曲

老繭比瘠薄的土地更厚

我的抒情

在她的眼里

永遠光著屁股

針

母親樹皮樣的手

總在眼前穿針引線

那根線好細好長啊

顫抖的手怎么也穿不進細小的針孔

那根繡跡斑斑的針

縫補了我過往的

所有破洞與譏諷

卻難縫上

此刻漫漫長夜睜著的雙眼

拐杖

一根枯枝及

門前的那棵小樹

墻壁、門框、床沿

所有能握的地兒

都留下了拽過的痕跡

在最后的余光里

母親用盡全力

攥著我的手

我想扶她起來

可我沒用?。?/p>

母親再也沒有給我一次

做一回拐杖的機會

我再也沒有，扶起她

陪她最后去巡視一下

她的小菜園子

還有那個讓她牽腸掛肚

風雨里住了五十年的老屋

責任編輯：包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