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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身體敘事研究

2024-12-10 00:00:00宋懿霏宋宇
中國民族博覽 2024年20期

【摘 要】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是一部以現實為基礎的小說,作者在人物職業(yè)身份的設定、形象的塑造、修辭喻體等層面有著鮮明的特點。以早期創(chuàng)作的小說為研究對象,針對身體敘事這一創(chuàng)作手法,探究身體敘事與故事中人物職業(yè)身份、主題主旨、審美意象的關系。

【關鍵詞】莫言小說;身體敘事;天堂蒜薹之歌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0—018—05

文學的創(chuàng)造與欣賞都以人為主體,而人的物質性存在要依托身體來完成。文學書寫的內容無法離開人而獨立存在,“即使是對于身體沒有任何描寫的文學,也是一種文化的征候,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不在場(creative absence),一種有意味的缺席”。①身體既是一個生理存在,也是容納著社會屬性的表意符號。在人們的認知習慣中,常把靈魂看作比身體更高級的存在,這主要受到西方啟蒙思想影響。從柏拉圖開始,在追求真理的過程中,身體常常是絆腳石角色,這種思想在基督教中得到進一步強調。文藝復興從桎梏中解救出身體,但啟蒙主義所推崇的理性又構成了新的壓制,以笛卡爾主義為代表形成的靈肉二元論確立了近現代以來的精神對身體的長期統(tǒng)治。19世紀起,尼采首先提出身體具有獨立的意義,梅洛-龐蒂認為身體是主體,人的身體和心靈總是結合在一起的。后現代關于身體的理論資源主要來自???,他強調權力對身體的控制,身體在這里成為一個被利用和馴服的對象,他還繼承尼采的譜系學研究方法,注意到身體對歷史變遷的反映。研究視角受到譜系學的啟發(fā),認為身體作為一個復雜的存在,可以是主動的也可能成為被動的,人的身體與身份之間存在多樣性的關系。莫言的小說可以分為革命歷史和批判現實兩種題材,引起社會和文學界廣泛關注的是前者,莫言的批判現實類小說長期以來反響平平?!短焯盟廪分琛肥悄栽缙趧?chuàng)作的批判現實類小說,出版后作家又多次修改,其中身體敘事手法尤為突出,身體的社會屬性就遮蔽在生理屬性下,等待人們進一步挖掘。探索身體與人物書寫、主題表達、審美趣味之間的聯(lián)系,從身體敘事、身體政治學的角度探討作者對身體的重視,身體在角色形象構建、結構布局、審美意象方面的作用。

一、故事中人物職業(yè)身份的設定與身體敘事的關系

身體既是一個生理存在,也是容納著社會屬性的表意符號。“身體是自然的,一旦進入公共領域,必然受到社會的各種制約:正是在與其他社會要素的互動之中作為肉體的身體就產生了多種多樣的身份”②,在任何社會中,身體都不是一個純粹自然的存在,它必然要受到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的制約和影響,我們對身體形象的審美判斷也是基于經驗建立起來的。在作家創(chuàng)作時,身體成為塑造人物職業(yè)身份、地位和權力的媒介,人在自然狀態(tài)下身體的反應表現著社會制度和生存環(huán)境對人潛移默化的訓練,這與作者要批判的尖銳問題相契合。而有些瞬間人的身體卻不那么馴服,做出種種突破秩序的舉動,這樣的敘事安排避免了人物的類型化和臉譜化的弊病,也使得敘事聲音和意圖導向更加集中化和清晰化。

在公共領域中,血統(tǒng)、性別、民族、文化等構成人身體的要素把人分成不同的身份,人在社會演變中產生身份認同。福柯曾說:“在任何一個社會里,人體都受到極其嚴厲的權力的控制。那些權力強加給它各種壓力、限制或義務?!雹鄹?掳l(fā)現了軍隊、學校和醫(yī)院等場所對人體訓練的重要作用,除去場所外,日常的禮儀、舉止和服飾也在規(guī)訓著人體。作家雖然沒有在書中直接寫權力機構對人體的訓練,但通過高羊等農民在面對特定人群:干部、警察、司法人員時謙卑的態(tài)度、以及看到特定物品:手銬、電棒、皮鞋時緊張的生理反應,引導人聯(lián)想社會教育和社會環(huán)境和人體近乎極致的訓練成果之間的關系。

人在一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下對自己身份產生自主認同,并表現出與身份相符的行為?!短焯盟廪分琛吩从诂F實生活中發(fā)生的震驚全國的蒜薹事件,是為農民鳴不平而作的急就章,人物身份鮮明,大部分身份認同的描寫符合基本社會規(guī)律。在農民形象塑造上,農民善良質樸的特點得到了彰顯。高羊是第一個出場的人物,也是被作家著力塑造的農民形象,他有質樸善良的一面,也有落后狡黠的一面。一方面顯示出高羊作為一名農民中的“順民”的善良,另一方面顯示出一些農民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趨向成為權力和制度的仆從。在農民陷入集體性危機時,作為社會弱勢群體,不但受不到外界的同情對待,也同樣不能獲得內部的寬待和同情。像“羔羊”一樣軟弱的高羊的形象,無疑是莫言繼承五四時期思想啟蒙主題的產物。高羊被警察捉住失禁、身體受到重創(chuàng),但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你流淚了,但你沒有哭”,阿Q的形象躍然紙上,高羊未必是要永遠得意的,但萎頓的靈魂承受不住現實慘烈的痛苦,只能用精神勝利法療傷。不同于魯迅的是,莫言用更多的篇幅細寫農民的身體,采取身體敘事的方法多于心理描寫和語言刻畫,農民并非被當作麻木無知的典型,而是表達出農民的痛苦不是純然自作自受的結果,而是在“外力”一步步緊逼和施壓下積累起來的。這種側重身體自然反應的描寫使得內容更加豐盈,也增強了小說的真實性。

弗洛伊德在《自我與本能》中指出,自我首先表現為一個肉體的自我,不僅在外表是一個實在物,還是身體外表的設計者。莫言作為全書形象的構建者,設計了高馬、高羊、金菊等鮮活有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莫言筆下的人物真實而生動,我們對英雄人物、正面的慣性印象應該是濃眉大眼、衣冠整整、聲音洪亮的高大形象,對反面人物的印象是身體扭曲、面部奸詐,莫言沒有采取臉譜化的人物塑造方式,他筆下的人物性格和形象比較多元化,正面形象也有受苦受難的瞬間,反面人物也有良心發(fā)現的一面,人物的身體動作、語言表達、心理活動成為這部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小說中人物形象角色的安置與創(chuàng)作題旨的關系

文學的身體研究不僅體現在“身體”作為一種文本現象上,還體現在“身體”作為一種文體方式、“身體”作為一種文學觀念上。④“民間”這一概念最早由陳思和提出并引入到研究中,他總結莫言小說中民間敘事的最大特點,是把敘述的原點置放在民間最本質的物質層面——生命形態(tài)上啟動發(fā)軔。莫言精通民間語言,塑造民間藝人形象代表民間立場。小說《天堂蒜薹之歌》中塑造了瞎子張扣和王老頭兩個民間藝人形象,一方面豐富了文章的結構,調整了文章的敘事節(jié)奏,另一方面豐富了文章的內容,突出了作者的民間立場。

身體作為人的客觀表現形式是小說重要的研究對象,歌者形象不僅是小說思想層面的表現對象,還是小說形式層面的表現對象,小說人物的設定方式反映著作家的創(chuàng)作立場,包含著作家對時代觀念的理解。長篇小說最能體現一個作家的技巧和寫作能力,要把主題巧妙地蘊藏在長篇的文字中而不被埋沒是有難度的,莫言曾經說過“如果要理解‘結構就是政治’,請看我的《酒國》和《天堂蒜苔之歌》?!雹荨敖Y構就是政治”體現著結構對作品表情達意的影響。莫言小說的主題是唱出來的。在小說創(chuàng)作時作者在每章開頭以瞎子張扣演唱的歌謠作為開篇,小說正文以高羊一家、高馬和金菊一家被捕前后為敘事中心,前七章高羊和高馬輪流作為敘事主角,從第八章開始高羊和高馬的敘事視角重合,第九章及以后主要寫高羊、高馬、四嬸等人被捕后監(jiān)獄內外的世界,順序、插敘、倒敘等敘述手法雜糅,敘事時間不連續(xù),主要表現的是蒜薹事件前后幾人的命運的改變以及蒜薹事件對幾個小家庭的影響。由于正文中農村的貧困問題、婚嫁問題、生育問題等都有一定的篇幅呈現,顯得主題表現得不夠集中,以歌謠做開篇巧妙地解決了主題不突出的問題。

簡短有力的歌謠作為正文的補充和粘合劑,交代了敘事背景,引出《群眾日報》,補充了部門這一敘事角度,使得文章敘事視角多元化,民間視角與官方視角互為補充,使得作者的立場鮮明化,文章的主題集中化。每章歌謠的安排基本為時間順序,交代了蒜薹事件的始末,天堂縣農民主要以蒜為主要經濟來源,由于對市場的錯誤評估導致蒜薹滯銷,苛捐雜稅和官僚作風使得百姓積怨很深,在申冤無門的情況下群眾沖入縣府進行打砸等非法行為,最終違法百姓死的死、判的判。莫言曾在《講故事的人——在諾貝爾文學獎頒獎典禮上的講演》中說,自己在寫作《天堂蒜薹之歌》這類貼近社會現實的小說時,最大的問題,是要避免激情和憤怒的情緒會使得政治壓倒文學,不要讓一部小說變成紀實報告。小說家雖然是社會中的人,自然有自己的立場,但小說家在寫作時,必須要站在人的立場上,把所有的人都當做人來寫。當敘事交給一個文化水平不高、身體殘疾的異常人時,主題包含著這樣的含義,“現代社會文明過熟,文化不夠者反而道德可靠。”⑥小說中天堂蒜苔事件發(fā)生后只有張扣敢于發(fā)聲,一直在公開場合為翻案造勢,圍觀的人掌聲熱烈,情緒激憤,可警察一來都跑地不見影子了,群眾大多還是看客心理,自己能夠茍活下去就不會多管別人家的事情以免殃及自身。小說有一層《西西弗神話》中西西弗斯行為的荒誕和可笑的黑色幽默,是隨波逐流混沌的活著,還是選擇“克服”的路艱難地往前走著,即使不能避免回到原點的宿命,正如加繆在《西西弗神話》中的態(tài)度,反抗把自身的價值給予了人生,貫穿著人生的始末,讓人生變得偉大,莫言和加繆的抉擇是一致的。最后一章也是第二十一章,開篇變成張扣徒弟的演唱,與前一章也是第二十章張扣慘死街頭形成呼應,聰明的徒弟不再唱激憤的歌謠,唱詞內容隱藏了個人立場變得曖昧不明,引出官方話語《群眾日報》的報道,結尾并沒有對官方報道作任何評價,而是又扔出一則小道消息,并囑咐不可張揚。歌者由師傅張扣變成徒弟,權力對身體的控制展現出來,民間藝人代際更迭,風格和內容陡轉,象征著權力對民間文化的閹割,民間藝人的話語權在逐漸流失,為了自保只能唱該唱的內容,不敢逾矩。為老百姓寫作的作家又何嘗不是民間藝人呢,莫言對作家寫作尺度有深刻的思考與抉擇。

歌謠作為敘事的輔助和語言游戲,具有韻律和諧、句式工整、語言詼諧的特點,在內容上消解了紀實性、凸顯了小說的文學性、強化了地域色彩和民族性。作者借瞎子張扣之口表明了自己作為老百姓的敘事立場,巧妙表達了作者最想表達的也是最為尖銳和深刻的社會問題。民間歌謠如地方史一般,記錄著民間發(fā)生的事件,是日常生活和思想動態(tài)的記錄和藝術呈現。“天堂縣的蒜薹又脆又長,炒豬肝爆羊肉不用蔥姜,栽大蒜賣蒜薹發(fā)家致富,裁新衣蓋新房娶了新娘——瞎子張扣1986年某夜演唱歌詞斷章。”⑦歌謠每句結尾押韻,讀起來朗朗上口,四個短句長度相等句式工整,使得文字具有了輕快明朗的節(jié)奏感,點明天堂縣一直以來靠種蒜薹生存的狀態(tài),為后文蒜薹積壓腐爛群情激憤做鋪墊。莫言熟練用用民間文化資源,如民間傳說、鬼神故事、戲曲、歌謠,為文章流暢地銜接起了重要作用。莫言并不把這些作為文章主體展開,主要還是作為文章的點綴。這些民間文化資源融入到文章中起著民族化的作用。一方面是莫言結合了天堂縣的爆炸性事件和家鄉(xiāng)高密兩個地點,不便于展露過多民間文化以免和真實的歷史相齟齬,另一個方面,復調式的寫作手法要求各種聲音混雜,成為彼此的例證,瞎子張扣在小說中并沒有擔任主要敘事者的角色,他沒有參與到實質的蒜薹案件中來,作為一個旁觀者,用冷靜的視角和加工過的語言為讀者提供一個更客觀的視角,主要承擔一個補充和升華內容主題的角色。歌謠的語言代表著民間審美趣味。底層人民有底層人民的文化,他們更喜歡用身體表達情緒,身體本能的描寫與民間悠閑、日常的特點相契合。巴赫金認為,“民間詼諧歷來都與物質——肉體下部相聯(lián)系,它構成怪誕現實主義一切形式。詼諧就是貶低化和物質化。”⑧“賣蒜薹賺了錢家家歡樂——炒豬肉搟單餅卷上大蔥——張大娘撐的肚皮像甕——加白:懷孩子啦……李大姐漲的熱屁崩哽”描寫蒜薹豐收之后農村人家富足的景象,描寫了餐桌上的食物后,馬上轉向人的身體,肚子、排泄等,聽眾的反應是“一半女人彎下了腰”,語言上用詞采取日常中最常用的詞匯,演唱者和民眾共同組成民間歡樂、休閑、熱鬧的場景立刻浮現在讀者眼前,可見莫言對民間審美趣味十足的把握。他的二胡聲音像哭聲,又像絲綢一樣光滑,他的嘴巴在演唱時夸張地張開,“能揎進個餑餑去”,不專業(yè)的演奏、真誠的姿態(tài)、高亢且投入的情緒,展現出一個民間藝人形象,打破了日常生活規(guī)范,構建了一個特殊的語境,為詼諧、輕松、自由提供了可能。

三、小說中比喻修辭喻體的使用與審美意象的關系

從文學的審美特性出發(fā),“身體”這一概念在文學研究中可以伸展出諸多意蘊,向外它可以是人物的形象、語言、行為等,向內它可以是心理化、精神化的體驗、感覺、意念、情緒、記憶等,可以說,它們無論是具象還是抽象,都沒有離開“身體”這一軸心。⑨比喻句具有更傳神、更鮮明、更生動的勾勒描繪作用,借用喻體的具體形象來深化可能被人忽略的本體形象。小說的身體敘事中有多處使用修辭喻體,文中有不少把食物與排泄系統(tǒng)放在一起聯(lián)想的比喻句,粗鄙、狂放的本體和喻體頻頻出現,凸顯了莫言的“前啟蒙”式的語言風格。修辭喻體的使用豐富了小說的語言,深化了思想內涵,使審美意象充盈起來。

動物喻體在小說中多次出現,動物喻體有特定的描寫對象,發(fā)育不全的小孩子和受苦受難的農民多作為本體。高羊失明的女兒杏花是一個營養(yǎng)不良、雙目失明的孩子。得知爸爸被抓走時,她像只被鐵鏈拴著的小猴子,狂暴又無聲地跳躍著;在森林里摸索、旋轉著找爸爸時,像一匹先在淤泥里的小馬;被爸爸撒氣踢倒在院子里時,一只手像雞爪子一樣叉開。杏花的身體被比作猴子、小馬、雞爪,一方面是因為小孩子未經開化,行為動作和身體形態(tài)不那么規(guī)矩,與小動物相似,本體和喻體具有高度的相似性,使得比喻更貼切,另一方面對小動物的憐愛之情轉移到人物身上,杏花并沒有犯任何錯誤,卻在父權、貧窮、公權力的多重打壓下成了小說中最底層的人類,像極了任人宰割的動物。狗作為一個摹形的喻體在小說中出現了13次。這十三處比喻把人的身體姿態(tài)與狗聯(lián)系起來,突出了人的自然屬性和生存的困難。狗在中國文化中不僅是忠誠、溫順的代表,還常常包含著奴性、狼狽等野蠻、兇殘的劣根性因素,常用作貶義,莫言順應了民間語言的比喻習慣,也寫出了農民任人擺布的生活狀態(tài),與四嬸的一番話形成呼應,“人哪里比得上條狗呢,狗有人給它拌糠吃,沒有糠吃泡屎也就飽了……人呢……養(yǎng)不著好兒女還得挨打受罵”⑩,四嬸接連經歷了女兒違逆婚約、丈夫被車壓死但訴訟無門、兒子分家、牢獄的折磨幾件人生重大變故,再加上長期的貧困讓她產生了人不如狗的牢騷和哀嘆。以狗喻人,突出了貧困悲哀的農民群像,也為后文金菊、四嬸、高馬的死亡埋下伏筆。

其他描寫身體的場景常常以食物作為喻體。監(jiān)獄里,沒有胡子的中年男人有兩顆黃色的大眼珠子,滿臉的褶皺,像是在水里浸泡后又曬干的黃豆;一個女政員很瘦,像魚刺一般;馬臉青年的臉色像醬色一樣。臉——黃豆,身體——魚刺,臉色——醬色,這些都不是水到渠成的聯(lián)想,譬如瘦弱的身體與魚刺的關系,我們能感受到在重量上的一致性,但卻無法想象在形狀上有什么實質性的關聯(lián),可以看出作家在運用這樣的比喻時,依賴了自己的生活經驗,在聯(lián)想時習慣性地用食物作比,將奇思異想置于文本中,而并非延用前人的慣例。莫言對食物的關注受到傳統(tǒng)飲食文化的影響,還與個人經歷有關。他曾講述小時候因為偷吃紅蘿卜遭到嚴重懲罰的故事,發(fā)表過題為《饑餓和孤獨是我創(chuàng)作的財富》的演講,童年的苦難和饑餓讓莫言意識到食物的寶貴,在閱讀時會發(fā)現莫言特別注意食物與人的關系。莫言關注農民賴以生存的食物,《天堂蒜苔之歌》圍繞蒜薹敘事,黃綠色的蒜薹是農民的命根子,田間的作物大多是蒜薹,蒜薹生則農民生,蒜薹死則農民死。蒜薹是農民餐桌上的主要食物:蒜薹湯、餅卷蒜薹、蒜薹餃子……農民呼出的氣體、身體的汗液、胃里翻上來的惡心都與蒜薹相關。描寫農民對蒜薹的生理反應,營造出疲憊、厭煩等消極情緒,讀者看到這類詞匯后,引發(fā)身體同樣的不適,增強了讀者的體驗感。

丑是對和諧、秩序的打破,因為自身包含的違反社會常規(guī)的含義而成了與惡對等的詞,丑引發(fā)人痛苦、焦躁、惡心、壓抑、驚駭等心理反應。中國古典美學多強調寧靜、和諧、單純的美,近代美學提倡審美多元化,丑和荒誕也成為美學的一部分。審丑具有補充審美視角、開拓敘事空間的作用,更新著人們多元化的審美觀念。審丑是莫言慣用的美學視角。他重視挖掘自然與人的關系,對人的身體使用比喻的手法在身體敘事中占據了大量的篇幅。莫言采用了一種“前啟蒙”的語言,沒有受到“五四”啟蒙話語的熏染,來自民間的、狂放的、暴烈的、笑謔的、歡騰的語言。?莫言擅長在身體敘事中書寫惡心的場面,小說中寫死囚凹陷在眼窩里的綠眼珠子、金黃的臉和牙齒,寫馬臉青年花花綠綠的嘔吐物,寫四嬸手捉監(jiān)獄里的虱子吃得香甜,寫扒灰的老犯人淚眼汪汪、爛了邊子的眼睛。這些丑陋的瞬間無一不訴說著人間的苦事,在驚詫和惶恐中,讓我們理解了尼采所說的“痛苦是生命的肯定因素”的含義,人生之苦莫過于身體之勞苦,身體記載著人受過的所有痛苦,悲觀的哲學恰如其分地折射出人生苦難最真實的部分。

四、結語

通過身體視角,可以發(fā)現《天堂蒜薹之歌》這部書寫現實的作品遠遠比我們想象的豐富。人物職業(yè)的設定問題、角色形象的描寫問題、民間立場的展現問題、修辭與意象的表達問題等都可以從身體視角得到啟發(fā),批判現實類作品均可以從這個角度出發(fā)進行探索。莫言創(chuàng)作的民間立場也可以從身體敘事中找到依據,民間文化的熟練掌握體現在小說中穿插著一些民間傳說、俗語,民間文化中身體和生殖本身難舍難分,成為互相映襯的兩面。身體政治作為其中的一個分析視角,包含著身體與身份的互相融合和互相約束。莫言的小說整體上帶有強烈的身體、生命政治的色彩,福柯強調的權力對身體的訓練和對人口的調節(jié)在莫言的小說中同樣能找到痕跡,《天堂蒜薹之歌》只是莫言身體敘事的一個明顯的開端,在此后的《蛙》《豐乳肥臀》《檀香刑》等著名小說中均有大量的身體敘事的存在。

莫言創(chuàng)作《紅高粱家族》和《天堂蒜薹之歌》是在同一個時期,在創(chuàng)作家族小說時,抽出23天作成“急就章”,但我們能明顯地感受到兩者的差異。莫言一反塑英雄的慣性,塑造出高羊、四嬸等唯唯諾諾、任人宰割的農民形象,是題材決定了人物的形象,而書寫人物的方法是具有延續(xù)性的。先鋒文學以前,中國現當代戰(zhàn)爭文學有大量關于戰(zhàn)爭細節(jié)的描寫,但很少提及個人在戰(zhàn)爭中的身體感受。以莫言、余華為代表的先鋒文學作家熱衷于懸置道德和歷史,喜好書寫身體如何被折磨如何感到痛苦,是表現客觀生命的一種手段,也與作家個人的經歷和體驗息息相關。

高密東北鄉(xiāng)是作家最熟悉的地方,很容易在敘事中代入生活經驗,2000年在美國斯坦福大學作演講時,莫言即以《饑餓和孤獨是我創(chuàng)作的財富》為題,童年時期的饑餓、孤獨、不公正、愛的缺失是作家的敘事資源。

身體敘事是《天堂蒜薹之歌》這部小說最大的創(chuàng)作手法和特點,并成為早期同時期創(chuàng)作中的一個共性。身體敘事的篇幅和身體伸展到多大的范疇并不是衡量一個文學作品好壞的標準,它只是代表著作家的一種創(chuàng)作風格,民間的立場也并非書寫鄉(xiāng)村才能實現,正如作家莫言在訪談中表達的,講求寫出作家長久生活的、熟悉的那片地域,有特色的、言之有物的作品就是民間寫作。對待文學觀念的辯證的思考或許是文學創(chuàng)作和研究走向豐富和多元化的可能。

注釋:

①陶東風.新時期文學身體敘事的變遷及其文化意味[J].求是學刊,2004(6).

②梅洛·龐蒂.知覺現象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③???規(guī)訓與懲罰[M].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99.

④⑨李蓉.“十七年文學”(1949-1966)的身體闡釋[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⑤莫言.捍衛(wèi)長篇小說的尊嚴[J].當代作家評論,2006(1).

⑥趙毅衡.當說者被說的時候:比較敘事學導論[M].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2013.

⑦⑩莫言.天堂蒜薹之歌[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17.

⑧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六卷[M].錢中文,主編.李兆林,夏忠憲,等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郜元寶,葛紅兵.語言、聲音、方塊字與小說——從莫言、賈平凹、閻連科、李銳等說開去[J].大家,2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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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項目支撐:河北大學高層次人才科研啟動項目“晉察冀文藝與共和國文學研究”(項目編號:521100222054)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宋懿霏(2000—),女,河北保定人,西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宋宇(1987—),男,河北保定人,博士(后),河北大學文學院講師,碩導,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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