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路邊生長的黃色野菊花,小小的,只比普通瓶蓋大一點,看上去柔軟飄逸,姿態(tài)優(yōu)美。我選擇拍照而非摘下來。如果不能把一種美長久保存,那么我們最開始就不應(yīng)貿(mào)然攫取。選擇在欣賞的時候即用上最真摯的情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僅是對花的尊重,也是我們對美的認(rèn)識的進(jìn)步。花也是非常努力才盛開的生命,需要和人一樣被珍重。我漸漸明白了這一點。
我小時在鄉(xiāng)下。有厲害的小孩能用一截青嫩的柳枝皮吹出清脆明亮的聲音。那些聲音滿是夏天的味道,在午后靜謐的鄉(xiāng)村傳得很遠(yuǎn)。我曾經(jīng)也試圖學(xué)他們,但常常是褪不下柳枝皮,或者褪掉了也吹不響,試了很久終于放棄,很沮喪。
爺爺說,樹是有生命的,樹有樹神,你割它的時候它是會痛的,只是它不會講話,所以不要再去折枝。我想:神是有法力的,那么樹神有什么法力嗎?這么多的樹,哪棵才有樹神呢?樹神好不好玩,威不威風(fēng)?是不是所有的樹都要聽它的呢?結(jié)果爺爺告訴我,每棵樹里都有一個神,但樹神什么也不會,因為樹是不動的,所以它也不動。我聽了覺得很沒意思。哪有不會法力的神?而且還不能動,更不能走,不好玩也不威風(fēng)。于是我很快拋下這件事,繼續(xù)去玩別的什么了。
長大之后,這件事又漸漸被記起,讓我慢慢產(chǎn)生了一種避免傷害“不會說痛的生命”的意識——這意識正是源于童年、爺爺和“樹神”,后來成了習(xí)慣。我慶幸聽過這個并不神奇的傳說,所以才會在路過一朵小花的時候,愿意停下來陪伴它,并用相機記下那短暫而又永恒的美。
其實,路過那朵花的人,如果能停下來看看,應(yīng)該也是能從中得到一些東西或消除一些東西的。當(dāng)我們真正需求什么時,身體和心靈會發(fā)出隱秘而堅韌的信號。必須得到的一切,都不會失約,只是需要我們加快或放緩步伐,靜靜等待。等待愛與被愛的路上會有徘徊、憂慮,但步履不停,終將有所獲。就像看似卑微弱小的野花,也能有那么一天,遇見珍視它的你我,并讓我們從中得到啟示。
愛與回報,于生命而言都是同等的。人不比花高幾等,花也不比人差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