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馬克思與韋伯的社會理論展開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基于市民社會的考察是兩人對資本主義發(fā)展史研究的共同理論進路。馬克思將市民社會稱為“全部歷史的真正發(fā)源地和舞臺”,并通過將市民社會置于生產關系的基礎上發(fā)展了歷史唯物主義。而在韋伯看來,西方市民社會的發(fā)展過程中,城市共同體的出現(xiàn)則是其中關鍵性的轉折點。通過對二者社會理論的比較梳理,可以發(fā)現(xiàn)二者共享相同的市民社會歷史變遷邏輯,即社會分工的深化與社會分層的變遷,而在對市民社會發(fā)展的其他追因上,則各有側重,最終韋伯的社會理論走向了以文化因素、經濟社會因素和理性化為代表的多元決定論,而馬克思則通過對生產關系、私有制和勞動異化的考察,將市民社會變遷的多元因素結合為一個具有關聯(lián)性的總體。
關鍵詞:市民社會;社會理論;歷史唯物主義
中圖分類號:C912.81;A81;B1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16-0160-05
Multiple Perspectives on Civil Society
—Perspectives Based on Marx’s and Weber’s Social Theories
Cui Xiaoyou
(School of Marxism, He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Zhengzhou 450016)
Abstract: By comparing the social theories of Marx and Weber, it can be found that the investigation based on civil society is the common theoretical approach for the study of the development history of capitalism. Marx called civil society as the “true cradle and stage of all history” and developed historical materialism by basing civil society on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In Weber’s view, the emergence of urban community is a key turning point in th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civil society. By comparing and sorting out the two social theories, it can be found that they share the same logic of the historical changes of civil society, that is, the deepening of social division of labor and the change of social stratification, while they hold different focuses on other causes of the development of civil society. Finally, Weber’s social theory moves toward the pluralistic determinism represented by cultural factors, economic and social factors, and rationalization. Marx, on the other hand, through the investigation of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private ownership, and alienation of labor, combined the multiple factors of the change of civil society into a interrelated whole.
Keywords: civil society; social theory; historical materialism
市民社會作為“受到迄今為止一切歷史階段的生產力制約同時又反過來制約生產力的交往形式”[1]167,是研究資本主義和現(xiàn)代社會發(fā)生發(fā)展所不可避免的對象。以往基于馬克思和黑格爾關于市民社會理論對話的研究成果汗牛充棟,然而關于馬克思和韋伯的市民社會比較視域則尚未出現(xiàn)令人滿意的研究,日本馬克思主義學者望月清司認為“迄今為止的馬克思主義并未自覺意識到韋伯和馬克思問題,其原因在于對韋伯的《經濟史》研究沒有被有效動員起來”[2]482。本文欲通過馬克思和韋伯的社會、歷史理論出發(fā),考察二者對于市民社會發(fā)展形成的歷史社會研究,通過韋伯對于市民社會的具體歷史生成考察以及市民社會作為交往形式對社會形態(tài)的形塑作用,尋找與歷史唯物主義之間的碰撞和交融。韋伯的經濟史梳理對于正確理解“市民社會是全部歷史的真正發(fā)源地和舞臺”[1]167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社會分工與城鄉(xiāng)分離:市民社會何以可能
市民社會的源起與社會分工的深化,是一以貫之的歷史脈絡,韋伯與馬克思對于市民社會的溯源具有相同的理論旨趣,即城鄉(xiāng)對立、分離的出現(xiàn)。城市的產生與城鄉(xiāng)對立同樣源于社會分工的深化,在馬克思看來分工“首先引起工商業(yè)勞動同農業(yè)勞動的分離,從而也引起城鄉(xiāng)的分離和城鄉(xiāng)利益的對立”[1]147。作為城市居民的市民階級在最初的古典古代國家所有制中嶄露頭角。韋伯認為在這一時期,城市居民依賴奴隸勞動與租稅,是“政治人”,而城鄉(xiāng)對立在這一時期體現(xiàn)在城市居民的政治權力對農村地區(qū)的統(tǒng)攝。馬克思則認為彼時社會階層不僅產生了代表城鄉(xiāng)不同利益國家的出現(xiàn),城市內部也出現(xiàn)了工業(yè)集團和貿易集團之間的對立。然而在這種所有制形態(tài)下,城市毋寧說是一種城邦國家,政權的行政體系只能投射在城市及其周邊的狹小領域,并且基于宗法、血脈的氏族權力同國家權力之間仍然糾纏不清,這種情況下的城市居民“僅僅共同擁有支配自己那些做工的奴隸的權力”[3]13。這時候的分工與城鄉(xiāng)對立還處在初級階段,城市市民還未能完全脫離農村和農業(yè)生產,正如韋伯所引證的:“在古代,一個擁有完整權利的城市居民,正是基于下列事實:他擁有一塊份地來供養(yǎng)自己,因此西洋古代的市民實際上是農耕市民?!保?]9韋伯進一步論述,最初的古代城市與市民階級的特點除了分工以外,也需要從社會集團的政治權力劃分中得到探查,古代城市不僅不存在中世紀城市的同業(yè)公會和相對應以職業(yè)分工為基礎的社會集團,同樣在城市空間、權力結構上也有極大區(qū)別。在韋伯看來,古代城市仍未擺脫原始氏族社會的影響,這一時期市民社會只是初見端倪,但業(yè)已奠定了影響后來近代市民社會發(fā)展的基本條件,如民主制度、公民權利等。而在馬克思看來,古代社會所首次產生的城鄉(xiāng)矛盾則是貫穿市民社會發(fā)生史的核心概念,而這點在封建時代則體現(xiàn)得更為充分。
從共同體邁向市民社會是韋伯與馬克思關于社會形態(tài)變遷的相同判斷,原始共產主義社會在馬克思看來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世界歷史性的普遍社會形態(tài),中晚年的馬克思不僅對摩爾根的人類學研究興趣頗豐,并且對資產階級生產方式之前的社會經濟史展開廣泛關注,在《資本論》中對日耳曼民族的馬爾克制度和其他共同體生產方式的研究相當程度上同韋伯的經濟史研究具有相同旨趣。從共同體生產方式過渡到純粹資產階級生產方式,經歷了漫長且痛苦的過程,期間兩種生產方式互相交融不斷博弈,最終西歐地區(qū)率先擺脫了共同體的桎梏,邁向了市民社會生產方式。市民社會的歷史發(fā)展過程可以說伴隨著共同體與私有制的斗爭而成長,馬克思與韋伯的分歧至多在于影響這種斗爭的因素應當如何考察,雖然韋伯在《批判施塔姆勒》等文本中對“唯物主義”敵意頗深,但在晚年的經濟史研究中,他還是承認了經濟史對文化史的基礎決定作用:“如果沒有這樣的基礎,其他領域的研究是不可想象的。”[5]271而對于馬克思的歷史理論,正如望月清司所言,只有“無剝削的共同所有—在階級分裂和剝削基礎上的所有—無剝削的共同所有在更高形態(tài)上的復活”[2]499這一理解才是正確的。
二、非正當性支配與商品交換:市民社會的制度化
隨著私有制的進一步深化,社會分工也進一步發(fā)展,由古代到封建時代的變遷所帶來的不僅僅是羅馬帝國大型城市、公共設施的覆滅,同樣產生了新的社會集團,也就是封建領主、農奴、市民與同業(yè)公會(行會)。韋伯認為在這一時期西歐城市所發(fā)展出來的擺脫氏族色彩的市民共同體和高度自治的城市類型是其他地區(qū)所不存在的,這種由工商業(yè)者結合而成的城市共同體不同于傳統(tǒng)政治支配權如氏族、王權等,被其稱為“非正當性支配”。
封建時代的市民社會發(fā)展首先體現(xiàn)在自由城市的出現(xiàn),西歐所謂自由城市的概念同廣大鄉(xiāng)村地區(qū)封建采邑制對立,在鄉(xiāng)村,領主不僅對于采邑中的地產擁有所有權,同樣對于耕作生活其中的農民擁有所有權,而自由城市則因“城市的空氣使人自由”原則,規(guī)定進入城市的農奴在一段時間之后即可完全擺脫依附關系,從而對廣大處于人身依附關系的農民具有強大吸引力,于是“在整個中世紀,農奴不斷地逃往城市”[3]51。與此同時,同業(yè)公會則推動分工進一步深化,手工業(yè)者在勞動過程中的分工還未出現(xiàn),但產品的分工則在行會的支配下廣泛發(fā)展。制度化的市民權在這一時期為韋伯所重視,市民階級通過貨幣經濟由隸屬身份上升至自由身份,在韋伯看來“革命性的瓦解了領主的支配權”[4]41,行會、商人對城市取得完全的支配權,產生了諸如漢薩同盟一類的商業(yè)城市聯(lián)盟。漫長的中世紀時代,城市不斷吸納農村的農奴,由此,市民社會才被認為產生了制度化的起源。韋伯對于觀念、文化與上層建筑作用的強調是眾所周知的,然而制度化的權利保障當然并非統(tǒng)治階級的恩賜,而是在復雜的社會條件下各個階級之間的博弈所產生的。而韋伯則偏向于一種文化/制度決定論,認為西歐尤其是阿爾卑斯山以北地區(qū)的城市發(fā)展出了獨特的、具有市民權與法人性格的市民階級,這使其真正擺脫了氏族、領主等傳統(tǒng)權力的支配。韋伯筆下的“中世紀城市經濟人”發(fā)展出了近代理性資本主義所需要的“權利”觀念,這些觀念在政治上的表達就是:市民群體以一種共和主義式的積極的、結社式的政治參與方式保護自身的市民權利[6]。需要注意的是,韋伯并非是一個純粹的文化決定論者,對于西歐地區(qū)市民社會這一獨特發(fā)展,韋伯認為其依賴于城市土地的稀缺和采邑制下領主對農村的所有權,導致大商人無法擁有大量土地,從而無法進行無交換的“莊宅經濟”。中世紀的城市經濟依托于農村和城市之間的自由交換,這種交換使得貨幣經濟得以發(fā)展,商品生產逐步擴大。馬克思同樣對此有所覺察,他認為城市與農村之間的商品交換使得“以交換價值為目的的生產代替了以使用價值為目的的生產”[7]504。市民社會在這種物質生活條件下得到了制度性的保障,為了稅收與制衡領主階級,世俗王權不僅對自由城市的“非正當性支配”予以認可,并且通過法律制度將其制度化。
對于中世紀西歐市民社會的特殊性,需要同其他地區(qū)作比較研究。馬克思認為與西歐“農村的城市化”不同,古典古代社會與亞細亞則是“城市的農村化”[7]473。前者指代私有制、脫離血緣宗親和農村村社共同體的市民社會與商品交換和商品生產逐步統(tǒng)治農村:“馬克思認為,封建的小農生產長期以來一直不依賴于已有的市民社會,對市民社會采取閉關自守的態(tài)度,而貨幣地租的出現(xiàn)則使封建的小農生產經營方式向社會分工和價值規(guī)律的世界邁進了一步。”[2]416透過商品交換和私有制的擴展,市民社會戰(zhàn)勝了傳統(tǒng)的家計式生產。而后者:“在古亞細亞的、古代的等等生產方式下,產品轉化為商品,從而人作為商品生產者而存在的現(xiàn)象,處于從屬地位。”[8]私有制的發(fā)展與貨幣、商品經濟的統(tǒng)治是西歐發(fā)展出資本主義的真正源流,把握住這一歷史脈絡也就把握住了市民社會本身所蘊含的意蘊:市民社會在馬克思的社會理論中即代表一種同家計式生產、原初村社氏族共同體和人身依附關系相對立的私人所有生產方式,因此“馬克思所說的市民社會,與其說是資產階級社會,毋寧說是商品生產和交換的社會,或者說是以資本主義形式存在的商品生產和交換關系”[9]。
三、近代市民社會:資本主義的出場方式
在經濟史考察中,韋伯對近代市民概念進行了明確定義,認為“有財產和有文化的人”亦即企業(yè)家、定息領受人以及有一定文化、生活標準和社會威望的人都是近代市民階級。而近代資本主義的統(tǒng)治,在韋伯看來則依賴于民族國家這一上層建筑。中世紀以降,傳統(tǒng)自治城市的權力逐漸被王權剝奪,形成了佩里安德森所言的“絕對主義國家”,而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卻因“農村的城市化”從而在廣泛的社會范圍內逐漸取得統(tǒng)治地位。近代民族國家在這一時期互相攻伐,必須依賴大量貨幣進行軍事開支,于是“從這種出于不得已的國家同資本的聯(lián)盟之中,產生了民族市民階級,也就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資產階級”[5]211。韋伯認為,正是民族國家給予資本主義以發(fā)展機會,如果民族國家在世界歷史中消亡,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也無法存續(xù)。韋伯在《經濟通史》中并未更進一步論述民族國家對資本主義的這種兜底作用機制如何,但毋庸置疑的是近代市民社會作為資本主義的出場方式這一歷史定位。在《經濟通史》中,韋伯將市民作為現(xiàn)代資本主義的起源之一加以著重討論,市民社會經歷古代、中世紀的發(fā)展終于在近代民族國家中獲得了自己的完全形態(tài),其不再是“城市居民的社會”,而是作為一種私有制為前提的生產方式與生活方式存在于整個近代民族國家內部。
而在馬克思的社會理論中,近代市民社會則更多作為一種批判性考察的對象。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等著作中,馬克思通過對發(fā)跡于黑格爾市民社會理論的核心概念——勞動與私有財產的考察,敏銳地意識到了近代市民社會雖然由同業(yè)公會、商人聯(lián)盟等共同體中發(fā)跡而來,卻必然會導致個人的原子化、異化以及無產階級的形成。在馬克思看來,近代市民社會一大特點便是孤立的個體追逐利益的戰(zhàn)場,在古代社會與中世紀,尚不存在市民社會同國家的分離,更不存在脫離政治、宗族等共同體的孤立個人,而在法國大革命之后“個體的私人身份才不再關聯(lián)于其政治身份,經濟等級與政治等級之間才真正相互分離,以此為基礎,市民社會作為一個完全獨立的領域,才得以從國家中分離出來”[10]。在近代市民社會中,行會等中世紀市民共同體逐漸被雇傭勞動關系所替代,利己主義消滅了一切共同體意識形態(tài)。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雇傭勞動制——成為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生產方式,從而使得一切其他生產方式也打上了資產階級的烙印,正如馬克思所說:“真正的市民社會只是隨同資產階級發(fā)展起來的”[11],商品交換、生產的極大擴展與資產階級政治統(tǒng)治的確立使人與人之間在法律意義上成為平等、孤立的個人,而在現(xiàn)實層面的雇傭勞動關系與大工業(yè)生產將一切原初共同體消滅,市民社會最終達到了其理想形態(tài),市民社會的生產方式不僅僅在城市,而是在全部社會領域取得了霸權地位。然而,歷史的辯證發(fā)展最終引入了資產階級和近代市民社會的掘墓人——無產階級,掌握了所有社會生產環(huán)節(jié)的無產階級最終也必然通過市民社會所創(chuàng)造的巨大物質財富和生產力,從而達到新共同體的復歸,實現(xiàn)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
四、結論
對于韋伯而言,市民社會自然會發(fā)展至近代資本主義社會。然而韋伯卻并非傳統(tǒng)的“資產階級衛(wèi)道士”式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一方面其看到了“理性化”這一市民社會經濟運行內核的無節(jié)制擴張,最終可能會導致市民社會本身的消亡,即社會運行的官僚化和去人化:“官僚制發(fā)展愈是完美,就愈‘非人性化’,換言之,亦即更成功地從職務處理中排除愛、憎等等一切純個人的感情因素,以及無法計算的,非理性的感情因素?!保?2]另一方面,對于德國的市民階級,韋伯則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復雜心境,認為德國市民階級缺乏足夠的政治成熟度:“市民對于1870—1871年的民族成果已經心滿意足了,而沒有任何政治上的意志,他們只是在面臨不斷增長的人民群眾的力量時感到害怕,認為他們是提著槍的市民階級?!保?3]韋伯對于西方城市與市民社會的發(fā)展在現(xiàn)代社會科學界也被批判為“西方中心主義”,如“加州學派”的彭慕蘭就認為韋伯過于強調西方特殊性,而歷史上工業(yè)革命在西歐首先出現(xiàn)應當被看作是一次偶然事件。然而需要注意的是,韋伯對于西方市民社會的剖析是一種“理念型”的分析。正如馬克思將《資本論》聚焦于英國這一資本主義生產最為先進的國家一樣,韋伯的研究也正是將市民社會看作人類共有的積極遺產而寫作的。甚至韋伯和馬克思對于無產階級作為市民社會中“社會化”的人所產生的革命潛能亦有相同的把握,馬克思對無產階級的革命性確證自不必談,韋伯在《經濟通史》中同樣明確指出:“甚至在一個最貧苦的工人看來,危機是由社會秩序本身負責的”[5]182,這樣一來對市民社會自身的“超克”超克:超克(Overcome)一詞源自英文,意味著超越和克服。在不同的語境中,超克可以有不同的含義。在哲學和社會科學領域,超克的概念被用來討論對特定歷史時期或社會現(xiàn)象的超越和克服。此外,超克也被用來討論文化、藝術和社會運動中對現(xiàn)有狀態(tài)或觀念的批判性超越。在更廣泛的語境中,超克可以被理解為一種對現(xiàn)有狀態(tài)或觀念的不滿,以及對更理想狀態(tài)的追求。這涉及對現(xiàn)有問題的識別、批判以及對可能解決方案的探索。因素便內生于市民社會之中。通過對韋伯市民社會理論的考察,我們更加需要一種“內部批評”,即“以深入地學習了馬克思的韋伯為線索,重新去構筑馬克思的歷史理論,然后再從這一高度反過來徹底地批判韋伯”[2]497。
同樣,對于馬克思的市民社會理論,我們應跳脫出是否指涉“資產階級”的邏輯怪圈。馬克思對于社會形態(tài)變遷與歷史進程的考察,始終基于本源共同體的退場與私有制或市民社會的擴張這一脈絡,歷史唯物主義絕不是用資本主義社會下的政治經濟學批判架構對歷史進行回溯,而是需要用猴體解剖的方法對社會經濟史的諸多制度變遷與階級斗爭進行歷史性考察,私有制與市民社會當然也有其歷史性。更需要我們把握的是,馬克思并不主張粗暴地消滅現(xiàn)存市民社會,對于馬克思而言近代市民社會與資產階級生產方式創(chuàng)造了巨量的物質財富與政治、文化進步,這對于市民社會的“超克”是應當繼承的遺產。從市民社會到“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在馬克思的語境下正是對大工業(yè)生產已經存在的社會化現(xiàn)狀進行徹底地貫徹,通過生產環(huán)節(jié)內部各勞動階層的聯(lián)合從而通向真正的解放。馬克思對普魯士工人的誠摯告誡在今天看來依舊是值得銘記的:“寧肯在現(xiàn)代市民社會里受苦,也不要回到已經過時了的舊社會中去!因為現(xiàn)代市民社會以自己的工業(yè)為建立一種使你們都能獲得解放的新社會創(chuàng)造物質資料,而舊社會則以拯救你們的階級為借口把所有國民拋回到中世紀的野蠻狀態(tài)中去!”[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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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崔曉優(yōu)(1999—),男,漢族,河南鄭州人,單位為河南財經政法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哲學與社會理論。
(責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