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中國古代戲曲的演出原來并沒有固定的劇場，而是以戲臺為中心形成了觀演場所，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戲臺就是中國人的劇場。中國古戲臺作為中國古建筑的類型之一，也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悠久的歷史和獨特的地位。那什么是戲臺呢？其實，戲臺就是戲曲表演的建筑場所，而古戲臺指的是建于民國以前的戲臺。古戲臺與中國戲曲相伴相生，那么，早期人們是怎么看戲的，早期的戲臺是什么樣子的呢？古戲臺經(jīng)歷了怎樣的演變呢？

一、古戲臺的歷史演變

《詩經(jīng)》中對早期的戲曲表演有這樣一句描述：“坎其擊鼓，宛丘之下”。其實，這句話描述了中國早期的演出活動，宛丘是高地，是給觀眾坐的，而演員則是在宛丘下面表演。從這句話也可知，此時古戲臺還沒有出現(xiàn)，屬于所謂的“搭臺觀戲”的階段。同時，在這樣的觀演場所，觀眾一般是平視或者俯視演出人員的。觀者居高臨下的觀演方式，也符合中國古代封建社會的等級尊卑關系，因為“唱戲的”在歷史上地位低下，屬于下九流行列。即使在漢代時期搭建看棚，觀看百戲，也都是為觀眾搭建的，表演者則是就自然地勢，隋代亦如此，比如在《隋書·音樂志》中也有這樣的記載：“每歲正月，萬國來朝，留至十五日，于端門外，建國門內(nèi)，綿亙八里，列為戲場。百官起棚夾路，從昏達旦，以縱觀之，至晦而罷”。

發(fā)展到了唐代，表演者開始有了表演的場地，此時變成了演員在臺上，觀眾在臺下，“搭臺是為了唱戲”。比如敦煌莫高窟172窟《西方凈土變》的舞臺形象，在一片蓮花怒放的水面上，建有一座高臺，高臺周圍環(huán)繞有欄桿，中間鋪有華美的地毯，舞者在中央的臺上表演，而觀眾坐在大殿前，陶醉其中。壁畫雖然是想象中的天國形象，卻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寫照，說明在唐代，“搭臺唱戲”已是比較普遍的觀戲方式。

雖然有了固定的表演場所，但唐代的戲臺仍然很簡陋，僅僅是“壘土為臺”，沒有建筑頂蓋，只能稱為露臺，卻是戲臺形成的前兆。到了宋代，演出活動日益增多，對表演場所的要求越來越高，開始給“臺”加上屋頂，四面可觀，就如我們看到的亭子一樣，形成“亭亭如蓋”，戲臺作為建筑正式出現(xiàn)了。但唐宋時期的實物沒有保存下來。我們能看到的最早的戲臺是金元時期的戲臺，與宋代相比，它后面加了一面墻壁，由四面觀變?yōu)槿嬗^，戲臺的模樣基本定型。比如位于山西高平王報村二郎廟的金代戲臺被認為是最早的一座，創(chuàng)建于1183年。這個時期沒有區(qū)分前后臺，表演時就用布幔隔一下。戲臺的大發(fā)展是在明清，空間變大，樣式多樣，有的是三面觀，有的是一面觀，有前臺后臺之分，也有了左右伴奏的地方，戲臺進入了成熟期。

所以說，中國古戲臺起源于唐宋，定型于金元，成熟于明清。我們常說的古戲臺，就是指建于民國以前，以戲曲表演為主要功能的有頂蓋建筑。據(jù)統(tǒng)計，我國現(xiàn)存古戲臺有1萬余座，其中金元時期13座，全部在山西；明代80多座，大部分也在山西；清代9900多座，遍布全國各地。為什么明清時代的戲臺數(shù)量最多呢？一是中國古建筑是木結構，不易保存，而明清距離現(xiàn)在年代較近，古建筑能較完好地保存下來；二是明清是中國戲曲發(fā)展的高潮時期，特別是在清代，地方戲蓬勃發(fā)展，所以就大規(guī)模修建了戲臺。

二、古戲臺的建筑特征

在一個古建筑群體中，戲臺不是必須出現(xiàn)的，所以說古戲臺的地位并不是很高，它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建筑類型，這就造成了戲臺很少單獨出現(xiàn)，即使出現(xiàn)，也是要附著、從屬于整個建筑群的。縱觀戲臺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整個歷史過程，除了宋元金時期的瓦舍勾欄、清朝的城市茶園劇場和皇宮戲樓，戲臺基本存在于祠廟的建筑環(huán)境之中，這就說明古戲臺的依附性很強，它必須存在于某一個建筑群體中，比如神廟、祠堂、宮殿、園林等，這種依附性特征是在自身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造成的。除此之外，古戲臺還有其他比較明顯的建筑特征。

（一）坐南朝北

既然戲臺的地位不高，如果在這個建筑群中出現(xiàn)了戲臺，那它又是如何布局的呢？我們知道，中國古建筑布局的一個特點是坐北朝南，那么，主殿里不管坐的是神，還是人，地位尊崇，而戲臺上的表演是為了讓神或人觀看，所以戲臺要與正殿相對，只能布局成“坐南朝北”，也就是說戲臺永遠朝向主殿。我們以故宮內(nèi)的暢音閣為例，暢音閣是一座三層大戲臺，建于清朝乾隆年間，它位于故宮寧壽宮東側，暢音閣的朝向是比較特殊的。為什么呢？大家看，它和北側的閱是樓是一組建筑，閱是樓是觀戲的地方，而暢音閣的表演是給人看的，所以兩者呈現(xiàn)面對面的關系。閱是樓坐北朝南，那暢音閣就是坐南朝北，這是古戲臺一個顯著的特征。

（二）空間開放

古建筑中的廳、堂、樓、閣往往是封閉的，它們提供了一個私密的空間，而戲臺的作用就決定了它的空間是開放的。為了方便觀眾觀看，戲臺不管是最初的四面觀，還是典型的三面觀，或者是一面觀，空間都是開放的，臺上臺下不隔絕，互通，可以讓演員和觀眾緊密互動，也符合人們的觀演要求。在中國古典園林中，同樣具有空間開放特征的亭、水榭有時也會承擔戲臺的功能，比如揚州何園的水心亭，位于西花園水池的中央，四面環(huán)水，有“天下第一亭”之稱，據(jù)說這是中國僅有的一座水上戲臺，專供園主人觀賞戲曲、歌舞和納涼賞景之用。再比如無錫寄暢園中的先月榭，是一座小三間敞口建筑，位于錦匯漪之上，由于兩側臨水，又被叫做“河亭”，在明末清初，秦園昆曲家班就在此演奏，在絲竹聲中，悠揚婉轉的唱腔隔著水面就傳揚開來。在古代，還沒有音響設備的時候，此類戲臺就借用水面和四周環(huán)形回廊的回聲，增強其聲音的共鳴效果。

（三）形象華麗

戲臺作為戲曲表演的建筑場所，就如“演員”有鮮艷的戲衣盔頭，戲臺的形象也比較華麗，往往會成為整個建筑群中觀眾視線的中心，有時可把古戲臺作為藝術品來欣賞。即使在經(jīng)濟落后地方，相較于其他建筑而言，戲臺仍是比較華麗的。比如往往采用大屋頂、高臺基，也注意細節(jié)裝飾，如采用斗拱層層上疊形成藻井，不僅美觀，而且回聲效果也好。其華麗外觀可以從一些文物和文獻中找見答案，比如說安徽亳州花戲樓，原是關帝廟內(nèi)一個附屬建筑，是一座建于康熙年間的古戲臺。屋頂覆有琉璃瓦，柱頭有懸獅垂蓮，裝飾精美，色彩艷麗；再看木雕，雕有三國戲文18處，整座戲臺像這樣的人物一共是600多個，每一個都是精雕細琢，栩栩如生。正是因為戲臺的華美精巧，名聲比較大，后來人們就只知花戲樓而不知關帝廟，所以花戲樓就成了整個建筑群的名稱。

三、古戲臺的文化功能

戲臺不僅有極具特色的外部表現(xiàn)，也承載了豐富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

（一）酬神娛神

戲臺最早出現(xiàn)的地方既不是宮殿，也不是祠堂，而是在神廟里，因為中國戲曲就起源于上古的宗教祭祀活動，宗教的祭祀樂舞演化出戲曲的表演形式，那宗教的活動場所也演化出最初的戲曲表演場所——神廟戲臺，中國古戲臺的類型繁多，諸如有神廟戲臺、市井戲臺、祠堂戲臺、宮廷戲臺、庭院戲臺、會館戲臺，而神廟戲臺是來源最古、出現(xiàn)最早也是分布最廣的一類戲臺。在神廟里，神廟祭祀一是呈獻貢品，二是獻歌演舞。所以，戲臺的表演最初不是給人看的，而是為了“酬神娛神”，通過敬奉神靈祈求得到保佑和賜福。比如無錫惠山張中丞廟的古戲臺兩邊石柱上的對聯(lián)是“月近云深，遙想孤城橫笛；天心風色，共聽百事高歌”，上聯(lián)渲染了戰(zhàn)場氣氛、守城壯舉，下聯(lián)描述了民心民情，千載感恩。“百世高歌”指的就是老百姓永久的祭祀，凡祭祀必演戲酬神。每當祭祀之時，廟門前鑼鼓喧天，戲臺上文唱武打，戲臺下觀眾如潮。

（二）民眾娛樂

正是由于戲臺祭祀的需要，所以就大規(guī)模修建在老百姓公共活動的地方，慢慢就會發(fā)展成廟會、集市等，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戲臺也就成了民眾娛樂的公共場所。古時，民眾的娛樂活動比較貧乏，一有演戲，人們都會奔走相告、蜂擁而至。比如，魯迅先生的《社戲》中，就有對這種場景的描述：“最惹眼的便是屹立在莊外臨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戲臺……在臺上顯出人物來……近臺的河里一望烏黑的是看戲的人家的船篷”。在江南地區(qū)，就有很多這樣的古戲臺。

（三）社會教化

戲臺無論是酬神還是娛人，臺上演出的曲目多以“禮、義、忠、孝”內(nèi)容居多，民眾從中學習，所以戲臺不僅是民眾啟蒙教育的場所，也是國家宣傳教育的窗口，起到了社會教化的作用。如在山西高平市的一座清代戲臺旁邊的石刻銘文上寫道：式歌且舞——上以格在天之靈，下以昭前車之鑒。所以說，古人在修建戲臺時，早就明確了戲臺的這種特殊作用。除此之外，古戲臺上戲曲“厚人倫，美風化”的文治教化作用也會被統(tǒng)治者強調(diào)和利用，因為戲曲表演還可以起到維持秩序的作用，在群眾集會時，常常因某些很微小但不可預料的事件引發(fā)騷亂，這是政府部門最為頭疼的事，此時，戲臺的社會教化功能就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比如浙江《劉氏家譜》有這樣一句話：“非梨園，不鎮(zhèn)器壓俗”。

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這些古戲臺，既是戲曲文化的載體，也是歷史的見證。在今天全域旅游的背景下，這些古戲臺作為地方文化的一方展臺，吸引人們認識它、關注它……綜上所述，中國古戲臺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我們也要尋求保護古戲臺、傳承戲曲藝術和探索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路徑，這樣才能繼續(xù)發(fā)揚古戲臺的文化功能，并為后代留下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

（作者單位：無錫旅游商貿(mào)高等職業(yè)技術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