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歲月逐漸老去的緣故,人在一定年齡,心里總會滋生出對過往的懷念和留戀??傆幸恍┏休d著某種精神寄托的記憶片段從遠去的流光里逐漸逼近現(xiàn)實,如蒙太奇鏡頭一般,屢屢回放在某個午夜的夢境里。比如關(guān)于這條大河,還有和河有關(guān)的風(fēng)物與人事。
蘆花:河流的一種標簽
生在黃河之南的大平原,經(jīng)歷了心緒繁雜心跡匆匆的青春之后,不得不跨過這條穿越《詩經(jīng)》的河流,最終寓居在河之北岸的一座小城。奔波忙碌里,難免時有牽絆,心有牽掛。
終究是難以忘卻黃河水系的那條小河。
與大多數(shù)平原鄉(xiāng)村一樣,有河之處必有人家,而且集聚成村。不知道這種境況是不是一種巧合。在諸多的鄉(xiāng)土文學(xué)作品里,河流幾乎成為不可或缺抑或必不可少的元素。無論是主角還是配角,均發(fā)揮著同樣的抒情功能。這是一種地理因緣的必然呢?還是一種不約而同的偶遇?讓我牽掛的那條記憶之河,圍村而去,是兩個村莊的界河。地處沃野千里的河洛平原,家家戶戶在庭院里打有自備壓井,人畜吃水不成問題。和諧的鄰里關(guān)系造就了和諧的村際關(guān)系。這種醇厚的鄉(xiāng)情,讓那條界河少卻了因爭水搶水而衍生的諸多紛擾與是非。
河流并不寬闊,因地勢自東向西流。據(jù)說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曾是一條運河,而且留下了纖夫的足跡,后來,航運逐漸衰落,直至廢棄。自我記事起,它便是一條安靜的小河。河水終年自上而下,潺潺而瀉,綿延百余里。即便是汛期漲水,也難以改變其靜若處子的稟性。這種氣質(zhì),注定了它是兒童的樂園。夏季嬉水冬季滑冰,始終讓我們對暑假和寒假向往的望穿秋水。及至后來離開故鄉(xiāng)外出求學(xué)謀生,在對那天真爛漫的童真時光的屢屢眷戀里,除了幾個青梅竹馬的玩伴讓人牽掛感念之外,最想看到的,還是那滿河的蘆葦以及漫天飛舞的蘆花。
蘆葦之于河流,如同荷花之于池塘,皆為點睛之風(fēng)物。塘里有了荷,便有了動感的嫵媚。河因有了蘆葦而萌生了一種神秘之美。那些細直且高的葦稈,一排排、一行行,夾河綿延?xùn)|去。夏季,挺拔的蘆蕩給河流穿上了綠紗裙。碧綠連天,清流映日。蘆蕩深處,無數(shù)的彩色蜻蜓上下翻飛,引來不知名的水禽浮浮沉沉,時有驚喜一片。水中世界格外熱鬧。白日里,人是主角;夜晚,蛙鳴四起。魚蝦逐波,讓我們品嘗到了江南漁民的水上生活。最為壯觀的,還屬秋季蘆花。經(jīng)歷了夏的熱烈,蔥綠的蘆蕩在晚秋的冷風(fēng)里,漸次白了頭。蘆花如晨霜,在萋草斜暉里飛舞。不幾日,豐腴的河流便消瘦下來。此時,兒童的心思遠離了河流,回到了課堂上。村莊里的炊煙也因蘆葦?shù)南∈瓒絹碓礁咴絹碓綕狻:鉂u濃,萬物肅殺里,蘆葦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寧可挺立悲壯而死,不愿低頭獻媚求生。中原的早冬,朔風(fēng)陣陣,薄薄的蘆蓬搖起河里的漣漪,片片飛雪從天而降,成就了一幅絕美的國畫。
不知道這些蘆葦是野生的,還是人工種植的,它們的生命很短暫,一如我們短暫的童年。后來,忙于學(xué)業(yè)忙于生計,在浮生里磕磕碰碰,為俗事牽牽絆絆。身累心累忙里偷閑重返故鄉(xiāng),沉醉、感動于濃郁的鄉(xiāng)情之余,卻怎么也找不到當(dāng)年的蘆蕩了。那條河流還在,只是格外的窄小。水干河枯,河床上種滿了莊稼。那如霜似雪的蘆花,終是隱藏在兒時村莊的淡月里。
河的名字我叫不出來,發(fā)源于黃河支流的賈魯河——一條流淌了兩千多年的河流。據(jù)考證,賈魯河的前身就是楚漢相爭時的“鴻溝”。
多年以后,我過洛水,越黃河,在與洛陽隔河相望的北畔濕地里,又見到了久違的蘆葦。適值初冬。黃沙合處,水自分流,形成了大片濕地。淺淺的灘地上,生長著密密叢叢的蘆葦,不太高大,甚至有點低矮,荇草雜生其間,顯然是野生的。走在柔軟如毯的沙地上,時而驚擾了棲息在蘆葦間的白鷺、灰雁騰空而起,直沖云天。黃河滄波萬頃,平如明鏡,有蒼鷺等水鳥貼水而飛,翻起浪花點點。濕地上的淺草,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詩經(jīng)》里水之湄的那位伊人?!拜筝缟n蒼,白露為霜……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鼻倚星矣^,就走進了典籍里。在這樣的境遇里,我把異鄉(xiāng)的黃河當(dāng)作故鄉(xiāng)的小河,在那亦真亦幻的人群里,找尋兒時的玩伴和自己。彼時,若有野笛響起,該是何等的幸運!
這片潮漲為汀洲、潮落為濕地的淺灘上,便有了我童年的足跡。
前不久,登上一個林業(yè)管護站遠眺,浩淼煙波里,白鷗雙飛,櫓聲陣陣,蘆葦枝枝搖浪花。這河流的標簽,讓黃河的美譽更加聞名遐邇,白鷺、黑鸛等水禽也有了扶搖直上的云梯。
在這黃河之濱,我愿與水禽共賞風(fēng)月,和蘆葉同吟晚風(fēng)。
岑參詩里的青蘿河
這是一條在古詩里隱藏了千余年的河流。
河流的古老歷史,一如深棕砂巖的河床,散發(fā)著厚重的滄桑。且不去深究它的水系和源頭,僅將其放在歷史的某個橫斷面來解析,就足以讓人感慨,戀于這方山水的靈性了。
青蘿,這種攀石崖、松柏或墻而生長的植物,在如今的園林世界里并不鮮見,在古詩詞里也有痕跡。南北朝時期的梁代江淹有“掛青蘿兮萬仞,豎丹石兮百重” (《江上之山賦》)的夸張性描述;唐代李白的“青蘿裊裊掛煙樹,白鷴處處聚沙堤”(《和盧侍御通塘曲》)里靜中有動,清代厲鶚的“煙中問路得樵叟,青蘿一徑穿頹垣”(《暮投徧福寺宿楚木禪師方丈》)則充滿了野趣。以青蘿為一條河流來命名,先民該有著怎樣的浪漫情懷。
——言及青蘿河,這條黃河支流中的支流,終究繞不過岑參。是他讓這種植物與太行王屋、與愚公故里有了地緣關(guān)系,為這條河流賦予了文化的內(nèi)涵。這位唐代邊塞詩人,在為公務(wù)俗事所累之余,很懷念早年在青蘿河畔結(jié)廬而居的閑散時光。有詩為證:“早年家王屋,五別青蘿春?!保ā赌铣匾顾蓿纪跷萸嗵}舊齋》)風(fēng)華正茂的岑參為何不去博取功名而反倒閑居于此,個中緣由有待考證,但青蘿河畔的大好風(fēng)光,對他有著極大的誘惑。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
秋光大美,一個周日的午后,由下游的亂石村進入溝口,去走一走岑參筆下的青蘿河,走進他的詩境里,與詩人會上一面。
溯流而上,狹窄的河道兩旁,雜亂著大大小小的石頭,沿溝蜿蜒上千米。料想,村子該是因此而名吧。未曾想,秋天的深山,天氣也多變,剛才還星星點點地下著雨,旋即又雨過天晴。還好,有風(fēng)自上游順溝飄下,不至于太悶熱。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山里的風(fēng)物,有一種蓬勃熱烈的美,美得豐滿殷實。秋菊綻著黃蕊,野牡丹放出耀眼的紅,螳螂在草叢中雀躍,可是在尋找醉飲露水的秋蟬?沒有了黃雀在后的顧慮,身手敏捷的螳螂恣肆翻飛,即便是被人當(dāng)了野趣用樹枝夾住,依然負隅頑抗,肥壯的腿腳始終不肯停止舞動。沒膝深的雜草,掩蓋了本就凹凸的山路,高大的灌木伸出密長的枝條,遮了視野。雖然是明媚的午后,但是在溝里只能摸索著前行。踏在剛剛開辟出的草路上,軟綿綿的感覺從腳底傳遍全身,很愜意??墒牵徊恍⌒?,草間就出了水,漫進鞋里,冰涼透心。岸邊、漫灘上,青草萋萋,最為惹眼的,還是那成片的狗尾草,挺著長長的葉鞘,干枯的纖毛隨風(fēng)飄忽不定,根莖卻固若磐石。抱團雜生于深山亂石間,意志鮮有人解,這該需要何等的堅強和隱忍!
雨水充沛,青蘿河也就體態(tài)豐盈。水漫過淺灘,岸石成壩。有了生命之源,以河為居的生物家族興旺。浮萍繞著蘆葦,青蛙在荷間偷窺,蜉蝣弄漣漪,水草肥而壯。水面上,山谷里,飄蕩著濃濃的青草氣息。那種清、純,略帶著甜的味道,讓我想起祖父為牛鍘草的聲音。水勢太大了,加上山勢落差,在一些河段,水流成瀑,且被巨石切分。在一個叫老豹窩的河段,竟然有6條瀑布圍了整個河道。瀑順河下跌,用粉身碎骨的力量拓寬了河道,遇石成潭。潭并不深,也見不到魚,因為水太清了,且是活水。每隔百余米,潭瀑首尾相連。這種景致,在磨溝段更為集中。水行至此,強大的水流把棕色的巨石沖刷得紋理明晰,宛若磨盤。小如珍珠的白色貝殼隨地散落,那是滄海桑田的物證。
枝蔓侵徑,就披荊斬棘,在繁茂的青草間潛行。河水淹岸,就搬石墊腳,左右飄忽涉水而過。任憑再怎么謹小慎微,濕鞋濕衣在所難免。偶爾抬頭遠望,兩岸山石,或若金蟾,或如天狗,狀不可名。此情此景里,有人吟出“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句子。的確,秋風(fēng)一吹,青草就低頭,只是不見了牛羊。“牛羊在哪兒呢?”有人問?!霸谏筋^上的養(yǎng)殖場里,老百姓承包的?!庇腥舜稹!澳俏覀兙褪沁@里的牛羊了?!庇腥俗猿?。還別說,真?zhèn)€是貼切。在這樣的天光下,在這樣的風(fēng)物里,做一回牛羊,又有何妨?
山高路遠,人跡罕至處,便是野生動物的樂園。別的不贅述,單是那一路跟蹤而行的黃蜂,就足以讓人精神抖擻、不甘落伍了。還有那山坡灌木叢間的巨型野蜂巢,開闊眼界,也帶來了安全威脅。據(jù)隨行的亂石村老鄉(xiāng)說,野蜂巢很有營養(yǎng)價值,有人專做這個生意,賣給酒店煲湯。一路上行,嗅著野生花椒的香味,聽著青蘿河水的高歌低吟,我們用了2個小時左右,踏勘了17千米長的青蘿河。友人濕衣濕鞋,無一衣冠楚楚。他們以河為友,或臥或依,或成了美人魚,或成了睡蓮,心里肯定流淌著美麗的回憶。
趟過漫水橋,上岸,路兩旁的梯田里,玉米正嫩,辣椒火紅,芝麻和豆角比高。恰遇一家三口,從河岸尾隨而來。細問,是來自新安縣的外鄉(xiāng)人。他們來這里玩耍。“想帶著孩子來逮河蚌,可水太大了,把河蚌都給沖跑了?!迸魅嗽捓镉悬c遺憾。她說在城里經(jīng)商,經(jīng)常來青蘿河游玩,車來車去,很方便。此刻,兒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一臉的愜意和頑皮。
青蘿河,這么綠意盎然的名字,是不是因山崖和澗石上遍掛青蘿而得名?時過境遷,料想,當(dāng)初的青蘿涵義已經(jīng)泛化,概指這里的一切常青植物吧。
歸來,在腦海里再走一遍:這條河流,不就是一條攀著山谷而生長的青蘿嗎?不擇境遇,于絕壁求生存,風(fēng)物如此,人亦如此。
不知岑參可有同感。
大河岸邊的古村落
石是山的年輪,有石便有古意。這樣的印象,緣于大河北岸的那個小山村。
一條石板路,蜿蜒串起七八戶人家。路不拾遺,夜不閉門,晨聽雞鳴暮牛羊,綠苔溪畔浣衣裳,足不出戶就占盡人間好風(fēng)光。在樂山樂水、崇尚自然的今天,如此一個小村落,著實讓人艷羨。
——銀洞坪,隱藏在原始風(fēng)景深處,是個犬吠驚兩岸的小山村。
連續(xù)幾日的反常高溫后,氣溫驟降,細雨突襲,讓人猝不及防。萬物經(jīng)雨,愈發(fā)抖擻,綠的更綠,艷的更艷。城里花草恣肆競香時,深山里的風(fēng)物欲放還羞。我們進山時,天公作美,撥云見日了,只是空氣有點涼,而且溫差較大。叢林、灌木,泛著羞怯的新綠。山野里,嫩葉初茂。山崖上,鵝黃團團簇簇,兀自吐艷,惹得流鶯粉蝶為香而斗。荇草侵路,路旁,那棵抱石而生的樹,已巍然一景。晴風(fēng)蕩漾處,紅英繽紛。銀洞河一改往日的斯文,水隨河床跌宕奔流,該轉(zhuǎn)時就轉(zhuǎn),該直時就直,騰起的浪花與薄霧,繚繞著五彩巨石的心扉。水之湄,岸草汀花,無不似曾相識。魚兒淺淺地圍石而游。這些臥居河床的石頭,或如巨船,或如壘卵,或彩紋逶迤,或形態(tài)怪異,不可名狀。同行的小陳饒有興致,專門沿水而上,一心埋頭遍獵奇石,全然不顧他人走馬觀花。奇文共賞,奇石亦然。當(dāng)別人接受他的饋贈并贊賞他的藝術(shù)眼光時,他的臉上立即就綻開了花,自我陶醉得像個吃了糖果的孩子,沒有一點人到中年的范兒。
沿銀河峽溯流而上,石磴一路蜿蜒,與棧道相會又相離。鐵索吊橋、懸垂的獨木……這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休閑小設(shè)施,讓這仲春的深山有了動感的美。游客的驚奇與歡呼做伴,鳥鳴不再那么寂幽。
一袋煙的工夫,便到了銀河峽上游盡頭。路邊的店家說,往山里走,20分鐘左右,就是山西的地界了,那里有一小村,住著幾戶人家。人跡罕至處,四五戶人家,似乎頗有點神秘感,反倒勾起了久居鬧市厭倦車流人流堵心的一群人的興致,都想前去一探究竟。
那就繼續(xù)上行。路在石頭上,隱在溝壑間,走起來有點費力。一刻鐘的工夫,只見有水從石間析出,青草掩石,水面漸次開闊,聚成小洼。深山里,有水之處便有人居。
于是就造訪了銀洞坪。
與其說是小山村,倒不如說是小石村。石磚石墻石板路,石磙石碾石磨盤。石頭是建筑的主角。巨大的條石,被嚴嚴實實地砌成圍墻,巖石之間,密不透風(fēng),層層不危,疑為天巧。走進一個庭院,木構(gòu)的兩層小樓,圍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天空。院中,山榴正含紅。旁邊檐下的小石磨里,殘有新鮮的面粉,據(jù)說還能磨豆?jié){。主人不在家,或許在侍弄房后的莊稼吧,要不就是到后山牧羊去了。出門,巧遇鄰家的女主人荷鋤而歸。只言片語后,她說,先回來給地里干活兒的人熬點小米稀飯。淳樸的太平日子,有點遺世而獨立的味道。
這里,座座山峰處處景,遙遙仰視,樂趣頓生。久居此地,無勢利俗務(wù)攪擾,一任天籟洗心,復(fù)得返自然啊——雖非陶潛而勝過陶潛了。他們一定很自豪,而且有著古樸豁達的情懷。素心品潔,胸懷磊落,又何懼陰晴無定、風(fēng)雨無常?
坐在磐石上小憩,山似故人水如美酒的境地里,就突然想起一位久違的朋友來。
9年前,與他曾在這里暢游。春日逢良友,自是要把酒言歡。晚上,對山小酌,酒興增誼,豈料皆過佳境。翌日清晨,推門而出,一株小桃闖入眼簾。桃花朵朵,紅白相間,喜得他詩意勃發(fā),當(dāng)即有絕句脫口而出。及至早飯過后去登山,店家的那條黃狗一直追隨著他搖頭擺尾,任他怎么驅(qū)趕,始終不肯離棄。他甚是歡喜,一路上和它親昵玩樂,后來就將其引進了佳作里。旅途上的這一小小插曲,讓他念念不忘,后來時而提及。時過境遷,9年過去了。那株門外的小桃,早已亭亭玉立。店家寵養(yǎng)的那條狗,也已不憶舊相識了。
——這一輩子,究竟有幾個9年呢?
歸聲緊。見他還在小村里獨自徘徊——是不是穿越到他的《禾城筆記》里的江南古鎮(zhèn)呢?借居嘉興斜西街,于研覽江南文化之余沽酒觀桐、飲茶品點,個中灑脫與閑適,確實讓人羨慕。此刻,要是有油燜干菜和煙雨樓美酒助興,不是神仙也逍遙了。他心里應(yīng)該這么想。
走出大山,不留痕跡。回到住處,日已向晚?;厥?,來來去去的足跡,環(huán)繞成青山頸上的項鏈。遙望,郁林之上,有點點星光在調(diào)皮地眨眼。那是銀洞坪村里的燈光——那戶人家的小米清香,也該自由地飛翔了吧。
責(zé)任編輯 李知展
姚永剛,河南濟源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見于《散文百家》《鴨綠江》《散文選刊》等,部分作品被轉(zhuǎn)載及入選多種年選,出版散文集《鄉(xiāng)村的年輪》《流年微瀾》《那山那水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