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了,那種刻骨銘心的履歷卻不曾淡忘。我說的是天山,我說的是遙遙西北角的天之山。盡管我同它偉岸磅礴的身軀相距甚遠(yuǎn),但我正在美好的記憶里繼續(xù)著我的行走與吟哦。
在我深刻的心靈體驗中,天山不僅是圣山和靈山,而我不知道我笨拙的筆,將在天山的哪一處落墨,我驚喜地守望著一株株冰清玉潔的雪蓮,目光剎那間仿佛被火焰點燃,我踩著腳下晶瑩的雪地,我仰望頭上墨藍(lán)的天空,胸腔內(nèi)那顆躁動的心,就安靜和深遂了許多。我相信在人跡罕至的地方,思想之花可以像雪蓮一樣從容綻放。
其實天山很大很廣袤,它從西至東逶迤數(shù)千公里,就像一頭蜿蜒爬行的巨蟒,它寬闊博大的胸襟里,包羅了太多的無法言說的風(fēng)景和秘密。所以數(shù)千年前的周天子,只能借助神話云游至此,從而給瑰麗雄奇的天山留下了王母娘娘生動的傳說。在我深情守望的視野里,不論是西天山還是東天山,都兼?zhèn)渲L(fēng)格迥異的陽剛和陰柔之美。那橫空出世的巍峨的身姿,那裸露的堅硬的鐵灰色的石巖,那浩浩蕩蕩的莽莽蒼蒼的松林的大合唱,無不昭示著陽剛之美;那空靈似水、冰清玉潤的雪蓮花朵,那夏日陽光下碧綠柔軟的草原木場,那密林深處清清亮亮、淙淙流淌的小溪,那松樹上雀躍的鳥兒和攀爬的鬼靈精怪的松鼠, 卻從另一個角度昭示著陰柔之美。這浩大無邊的天之山,就這樣神奇地匯合了陰陽之美,向高不可攀的天穹伸展開去,粗獷豪放的同時又不失低吟淺唱。
天山是力與美的象征與寫意,當(dāng)多年前我跋涉在天山的腹地,迷失在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時,那秀美的挺拔的白楊,那堅韌筆直的青松,還有樹蔭下冒出的一串串蘑菇,都使我產(chǎn)生了對自然的深深敬畏。在美麗的天鵝湖畔,我久久地凝視著相親相偎、通身如雪的天鵝情侶,我似乎一下子領(lǐng)悟了愛的內(nèi)涵。在天山,一望無際的鞏乃斯大草原,一直延伸到遠(yuǎn)方的地平線,滿目的翠綠和閃耀的野花,使初到此處的人們心曠神怡,就好像自己的心靈已經(jīng)成為蕩漾的綠海中一尾暢快自由的游魚。在偌大的草原上,不管是觀賞日落西沉還是觀賞日升東起,都有一種神秘的光環(huán)在我的心空醒目滑過。
其實我最敬畏的是經(jīng)年不化的冰川。它們像一頂又一頂巨大的銀冠,驕傲地戴在天山的頭頂。仰望這些皚皚的刺目的山嵐,在那里世界沉淀為單調(diào)的肅穆的白,是人跡罕至的荒蕪之地。我想知道的是那層層疊疊的冰川的下面,究竟跳動著一顆怎樣火熱的心!我問天山天山不語,我問冰川冰川不語。遙望這永恒的圣賢,我開始汗顏。面對這壯闊的偉岸的天山,我沒有能力深入它豐厚的內(nèi)心,我只能在上面一次又一次地行走或遐思。這或許就是天山無窮大的可以搖撼魂魄的魅力吧。
天山的四季呈現(xiàn)出大相徑庭的自然景觀。在溫暖的春日,那些沉睡的樹木和天山一道醒來,此時的天山花團錦簇,綠意茵茵。就像碧野筆下的《天山景物記》所描繪的那樣,到處生機勃勃的繁榮景象。那些從巖縫里頑強探出來的草,是嫩黃色的,像鵝絨那般柔軟。那些從高大的松樹上落下的陳年松果,堆積在濕闊的土地上像一枚枚剛剛啟開的夢想。那些在樹梢上不停地跳躍和啁啾的五顏六色的鳥兒,是天山當(dāng)之無愧的歌手。而不再沙啞的雪瀑,已經(jīng)擺脫了寒冷的束縛,它們正在明亮的陽光下縱情奔流歌唱。
許多年過去了,我早已遠(yuǎn)離了橫空出世的天山,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思念和守望著它。我知道我的一生一世,都會在天山的深處快樂地行走。我相信,面對這永恒精神圖騰的靈光,我思想的噴泉永遠(yuǎn)不會枯竭。
行走于天山西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