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作為觀眾接受程度較高的藝術(shù)表達形式之一，其內(nèi)容能夠映射當代社會發(fā)展及熱點的問題，通過引發(fā)觀眾思考，從而達到預想效果?；诖耍疚膹暮献髟瓌t角度出發(fā)，對小品中違反合作原則的言語幽默進行分析討論。

恰當?shù)难哉Z可以給人們的交流增添色彩，幽默的言語則是我們繁忙生活里的調(diào)味品。小品節(jié)目中的言語有著風趣、幽默等特點，能夠緩解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疲憊，幫助人們釋放負面情緒，帶來愉悅。喜劇小品自20世紀80年代初發(fā)展以來，深受大家喜愛。近年來，不少學者借助各種理論從多個視角對幽默進行研究，但鮮少有學者從語用學的角度對小品中的言語幽默進行研究。格萊斯（1975）提出的合作原則在日常交際中占據(jù)重要地位，因此本文基于語用學下的合作原則，對小品中的言語幽默進行分析，以期能夠剖析小品中的言語幽默，為小品研究提供參考價值。

一、概念綜述及研究現(xiàn)狀

合作原則是美國著名語言哲學家格萊斯在1967年于哈佛大學做演講時所提出的，格萊斯認為，在人們進行話語交際時，說話雙方都在無形之中遵循著某種原則，雙方都希望彼此可以準確理解自己所要表述的東西且希望雙方可以有效配合完成語言交流。因此，格萊斯提出了合作原則，并在合作原則之下提出四條準則，即：

（1）量的準則：話語交際的雙方能夠提供滿足交流所需要的信息，不要說廢話，也不要將需要傳達的信息進行刪減。（2）質(zhì)的準則：二者在進行話語交際時，不要說假話，也不要說不能夠被佐證的話。（3）關(guān)系準則：雙方在進行話語交際時，要說和交談內(nèi)容有關(guān)聯(lián)的話，不要東拉西扯，說“題外話”。（4）方式準則：雙方在進行話語交際時，要說話清楚明確，避免歧義晦澀，要做到言語簡潔，井井有條。[1]

遵守合作原則是對話雙方友好交流的前提。如果說話雙方都能嚴格遵循合作原則，那么，所得到的交流結(jié)果將讓交際雙方都滿意。但事實上，人們在進行對話時，并不能做到人人都遵守合作原則，且違背原則的原因也各不相同。因此，大多數(shù)時間，我們得到的會話含義是根據(jù)合作原則推導而來的，也就是“言外之意”。

二、言語幽默

國內(nèi)外對幽默的定義有所不同。2003年《朗文現(xiàn)代英語詞典》將幽默描述為：“幽默是了解和感受有趣的、讓人發(fā)笑的事物的能力及創(chuàng)造愉悅感的才能?！倍鴩鴥?nèi)學者將幽默定義為：“幽默感是積極寬容的生活態(tài)度及在生活矛盾中覺察笑因笑果并可以將其表達出來的才能?！?/p>

譚達人將幽默分為言語幽默和非言語幽默，言語幽默由兩部分組成：笑因及笑果。譚達人所說的言語幽默，是人們用語言創(chuàng)造的幽默，這類語言有著較強的趣味性，給人帶來預料之外又具有意義的感覺。言語幽默以語言作為表現(xiàn)形式。譚達人認為，言語幽默由語言表達和語言創(chuàng)造組成。語言表達幽默即通過語言表達幽默的內(nèi)容；語言創(chuàng)造幽默即通過語言工具的創(chuàng)造性運用產(chǎn)生幽默。[2]本文的研究對象是小品，表演者通過對話達到表現(xiàn)效果，因此屬于言語幽默的范疇。

三、合作原則的言語幽默分析

小品作為語言類節(jié)目，演員要做到在話語交流過程中抖出“包袱”逗樂觀眾，這是小品表演者最基本的職業(yè)要求，觀眾的推導能力與其經(jīng)歷、認知、所受的教育等有關(guān)，因此聽話人對說話人所表達的會話含義理解會有所偏差。在此過程中，演員為達到逗樂觀眾的效果，會違反合作原則及四條準則從而出現(xiàn)言語幽默。這也說明為什么有些“包袱”能讓觀眾哈哈大笑，而有些“包袱”則不能達到預期效果甚至尬場[3]。接下來筆者將從四條準則的違反來分析小品表演中的言語幽默。

（一）質(zhì)的準則

質(zhì)的準則要求雙方在進行話語交際時，不要說謊，也不要說缺少證據(jù)證實的話。

A：小品《小崔說事兒》

該小品講述白云在出版自己第一本書《月子》之后，變得喜歡吹噓自己，而黑土依舊和往常一樣，因此兩人有了分歧，上節(jié)目接受小崔調(diào)解的故事。

崔永元：哎，大媽，你們這次到北京是怎么來的？

白云：俺們搭專機來的。

崔永元：那太貴了，那我們報不起。

白云：不用報，都小錢兒，現(xiàn)在，有錢，瞅這穿的，相當有錢，嘿，太有錢了，哎呀，這都是挺貴呀！

崔永元：您這是貂皮！

白云：錯！貂絨。

崔永元：特別貴吧？

白云：不貴，四萬。

崔永元：大叔啊，聽說你們這次到北京是搭專機來的？

黑土：啊，是搭拉磚拖拉機過來的。

崔永元：那得多冷啊。

黑土：穿得多啊，這都扛風，你看她這衣服。

崔永元：大媽這衣服挺貴的吧？

黑土：老貴了！四十一天租的。[4]

小品《小崔說事兒》片段中，當主持人崔永元問及白云是乘坐何種交通工具來北京以及其穿著時，白云稱“俺們搭專機來的”，身上穿的是“四萬的貂絨”。而實際上通過后面崔永元和黑土的問答，我們得知兩位乘坐的交通工具是“拖拉機”，而“四萬塊的貂絨”是40元一天“租”的，兩者的回答大相徑庭。事實上，白云為了面子，說了自知的假話，違反了質(zhì)的準則。通過白云黑土同一問題的真假話對比，讓觀眾處于聽到二者回答的第三視角，對同一問題的不同答案哈哈大笑，產(chǎn)生幽默效果。

B：小品《爸爸爸爸爸爸》

該小品講述了沈騰飾演的一位丟失了兒子多年的父親，在全國各地上演“防拐”巡演，目的是尋找自己失蹤的兒子，并為廣大群眾敲響“防拐”警鐘，傳播“防拐”知識。

沈騰：這馬路上車水馬龍的，也沒個人扶奶奶過馬路。

學生甲：奶奶，我扶您！

沈騰：好孩子，好孩子，你叫什么呀？回頭，奶奶給你寫封表揚信！

學生甲：奶奶，做好事不留名，你就叫我紅領(lǐng)巾吧?。ň炊Y）

沈騰：（立馬抱起學生甲就跑）……

學生甲：奶奶你要戴紅領(lǐng)巾去哪兒呀……

小品《爸爸爸爸爸爸》中，做好事的學生甲在被問及名字時回答是“紅領(lǐng)巾”，“紅領(lǐng)巾”一詞并不是學生甲的真實名字，而是少先隊員的標志，代表著五星紅旗的一角，在這里學生甲將“紅領(lǐng)巾”一詞擬人化，表示做好事的一類人。所以在此處學生甲違反了質(zhì)的原則，傳遞了明知是假話的信息。

（二）關(guān)系準則

關(guān)系準則要求雙方在進行話語交際時，要說和交談內(nèi)容相關(guān)的話，不要東拉西扯，說無關(guān)緊要的話。

C：小品《三鞭子》

《三鞭子》出自1996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講述了由李海所飾演的石縣長和范偉飾演的司機小吳在去農(nóng)村公路考察時，轎車陷入泥地動彈不得時，遇到了趙本山飾演的老趙，老趙知道來人是縣長，得知此行的目的后，用三聲鞭響召集鄉(xiāng)親們?yōu)榭h長抬車，迎接縣長的故事。

趙大爺：地形不熟悉？

石縣長：不熟悉。

趙大爺：不知道這是哪？前邊是高莊，后邊是趙莊，這，是馬家河子。

小吳：馬家河子？

趙大爺：你的明白？

小吳：不明白。

趙大爺：這是有革命傳統(tǒng)的老區(qū)。你這一摁喇叭就像當年消息樹倒下一樣，別說人哪，就那些喘氣的：雞也不聽喝了，豬也不讓摸了，狗也上山坡了，池子里的王八也嚇休克了，都怕輪到自己上桌了。

小品《三鞭子》中趙大爺?shù)弥藢Υ说夭皇煜さ牡谝环磻?yīng)不是告訴二人這是哪里，而是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明明可以直接回答說“這里是馬家河子”。演員違反了關(guān)系準則，通過語氣的渲染，運用夸張的語氣表達了居然有人不知道革命傳統(tǒng)老區(qū)“馬家河子”的驚訝以及自身對家鄉(xiāng)的自豪。

D：小品《學車》

《學車》講述一對老年學員拯救教練愛情的故事，賈冰所飾演的駕校教練得知自己暗戀的女生將要出國，不敢向女生表露自己的心意，最后在駕校學員——恩愛老兩口的幫助下，成功對女生表露出自己的心聲并收獲愛情的故事。

賈冰：朋友們，我暗戀了十年的婷婷今天就要出國了，此時此刻，我要是再不跟她表白的話，我就不叫陶正。喂婷婷，我想跟你說句話，我想說我喜，洗澡忘關(guān)熱水器了，再見。陶正，你就是個愛情的逃兵啊你，婷婷不要走，婷婷不要走，婷婷不要走。

蔡明：快點走，快點走。

潘長江：這駕校這么多人，你們都是來學車的嗎？

小品《學車》中，賈冰想要對心愛之人表達愛意，但是出于羞澀或怕被拒絕之后不能繼續(xù)相處的原因，不敢表明心意，所以在鼓起勇氣打通電話之后東拉西扯。想說“我喜歡你”但又臨時退縮將“我喜歡你”說成“洗澡忘關(guān)熱水器”，這兩者沒有任何關(guān)系，賈冰在此處便違反了要求在交談時說與交談有關(guān)的言語規(guī)則。

（三）方式準則

方式準則要求雙方在進行話語交際時，要說話清楚明確，避免歧義晦澀，要做到言語簡潔，井井有條。

E：小品《學車》

賈冰：這動作都咋研究出來滴，哎喲我。哎呀。開車呀其實很簡單，記住個小口訣啊，聽我的?。阂徊入x合，二掛擋，三松手剎看前方。

蔡明：哎喲，講得太快了呀，你嘴巴是高鐵嗎？

賈冰：一踩離合。

蔡明：哦哦哦，一個一個學啊，一踩什么？

潘長江：離合，悲歡離合的悲歡。

蔡明：一踩悲歡。

賈冰：什么悲歡，你不許聽他，自己講。

蔡明：嗯～（唱出來）人有悲歡離合，離合，哎喲，哈哈哈。記住了記住了，哈哈哈。現(xiàn)在你可以二啦。

F：小品《三鞭子》

趙大爺：說你還冤你了，就你這模樣長的就違章了。你這老近視眼開什么車，你給我趕毛驢車，我都不用。

小吳：不是你明白不明白，這是平鏡。

趙大爺：把車開這樣你還平靜，（問石）你能平靜嗎？

石縣長：（笑）哎，大爺呵，您還是給想想辦法吧。

在小品《學車》的上述對話中，教練賈冰讓學員蔡明腳踩離合，但是蔡明為能夠準確記住學車口訣，便選擇將汽車的“離合”和情感的悲歡“離合”相聯(lián)系，二者雖是同音同詞，但所指相差甚遠。且感情離合與學車并無關(guān)系，前者是指汽車系統(tǒng)中的某個控制裝置，后者是指人在生活中會有各種各樣的遭遇。其實本沒有鬧成笑話，但作為上帝視角的觀眾所得到的信息是教練前為感情所困擾，心愛之人要離開，現(xiàn)因為學員為記住口訣自己編詞，觸“詞”傷情。引得觀眾大笑，構(gòu)成言語幽默。

小品《三鞭子》中，司機小吳想要表達的是自己佩戴的眼鏡是起裝飾作用的平光鏡，沒有度數(shù)，但趙大爺將“平鏡”理解為心情“平靜”，用諧音逗樂觀眾，在這段話中趙大爺違反了關(guān)系準則，“平靜”和“平鏡”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使用諧音是小品最常見的逗樂手段之一，小品本就是語言幽默藝術(shù)，所以諧音是小品幽默的一大特點。

（四）量的準則

數(shù)量準則：使你所說的話所需要的信息充分，不要使你的話語比所要求的信息更充分。

G：小品《扶不扶》

該小品中，沈騰飾演做好事不怕吃虧的郝健，馬麗飾演摔倒的老太太，講述的是摔倒在地的老太太遇到了做好事的郝健，二人由誤會到郝健慢慢自證清白的故事。

郝健：（轉(zhuǎn)身）你贏了！大媽呀，你沒事吧？

大媽：七十九了，咣當一下拍地上了，你說呢？

郝?。喊パ?，那快看看摔壞了沒有?。刻鄄惶郯?？

大媽：哎呀，我的胳膊肘兒??！哎呀，我的波棱蓋兒?。“パ?，我的腰間盤吶！哎呀都不疼??！ [5]

在《扶不扶中》郝健問摔倒的老人有沒有事，按照數(shù)量原則，老人的回答應(yīng)該是“有”或“沒有”，但是老人的回答卻用的是反問“七十九了，咣當一下拍地上了，你說呢？”回答中的“七十九”是年齡，“哐當”是形容摔在地上的聲音，通過這兩個詞，我們可以推斷出老人“有事”，后面對話中的郝健詢問老人哪兒疼也是一樣，老人可以直接回答“XX疼”或“不疼”，但老人的回答是“我的胳膊肘兒?。“パ?，我的波棱蓋兒??！哎呀，我的腰間盤吶！哎呀都不疼?。　?，這些詞的使用，違反了“數(shù)量準則”，說了比所需要的信息更充分的話語，所以在此處老人違反了數(shù)量準則，作品通過數(shù)量準則的違反加上演員的語氣渲染，給觀眾帶來了歡笑，構(gòu)成了言語幽默。

四、結(jié)語

小品作為一種幽默藝術(shù)，在表演中，演員通過有意或無意地違反合作原則產(chǎn)生幽默，因此，合作原則的違反為小品幽默搭起了一道橋梁，假若演員謹遵合作原則，便很難產(chǎn)生預想的效果，所以小品正是因為信息接收者對信息發(fā)出者所表達的信息的理解不同，用不遵守合作原則的言語，將幽默傳遞給觀眾。同時，對于言語的研究，不能孤立看待，要將話語代入特定的語境當中分析，言語行為在人物刻畫的過程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

作者簡介：劉玉玲（1999—），女，漢族，河南夏邑人，碩士研究生在讀，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維吾爾語）專業(yè)，研究方向為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

注釋：

〔1〕黃虹.會話合作原則視角下《夏洛特煩惱》幽默話語分析[J].今古文創(chuàng)，2023（21）：95-97.

〔2〕何自然.語用學概論[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 1997.

〔3〕李巖.語用視角下漢語幽默生成機制分析[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08.

〔4〕李妍.從語用看小品中的幽默[J].青年文學家，2009 （19）：56-57.

〔5〕叢日珍，仇偉.喜劇小品演員幽默言語行為預設(shè)策略與運行機制闡釋——以小品《扶不扶》為例[J].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15，23（1）：29-3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