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人逛一古鎮(zhèn),吃到了一家很不錯的酸菜魚。古鎮(zhèn)里的餐館多同質(zhì)化,想找到味道獨特的美食,不算容易。
已過了晚餐高峰,老板娘在廚間收拾,老板倒了酒,整了菜,一個人小飲起來。
酸菜魚的味道好,我們給老板點贊,他酒意上臉,倒也不過謙,回一句:“食材正,燒魚有絕活,這樣的酸菜魚才立得住。”
聽說有絕活,我當(dāng)然要尋根問底。老板操著一口川味普通話娓娓道來。
他從小兄弟姐妹多,父母負擔(dān)重。十五六歲就不再念書,到社會上闖蕩。最苦的時候,在街上打過地鋪,連墳地都睡過。但他一點也不怕,從沒有向生活認輸?shù)哪铑^。他跌跌撞撞,直到在這個小小的古鎮(zhèn)上賣起酸菜魚。每年算下來也沒掙到大錢,但好在“年年有魚”,這就知足了。
我見過他燒魚的樣子,干練、簡明、悅?cè)唬粴夂浅??!敖^活”就是他小時從母親那里“看會”的做酸菜魚的要訣。從片魚、腌制、勾芡到入湯、出鍋,樣樣透著機巧。
“我離家時還小,我母親并沒有悉心傳授我什么做魚的技法,很多細節(jié)是我日后想起來的,有些訣竅是我在漂泊的日子里悟出來的。如果說我母親教過我,那就是她說過的不怕吃苦、跌倒了再爬起?!?/p>
他說來說去,我給總結(jié)為“母親的味道”。他點頭稱許。
在這離家?guī)浊Ю锏慕闲℃?zhèn),一個中年漢子,用一鍋酸菜魚“立住”了自己,養(yǎng)活了全家人,給了母親莫大的安慰。
人做什么,很多時候是機緣巧合,但細細想來,一門生意、一種活法,都有源頭。
我聽不少來自外鄉(xiāng)的餐館老板說過,做吃喝生意,雖說眾口難調(diào),但若有“絕活”支撐,生意就成功了一半。
我曾在一家土菜館嘗過香腸,味道大贊。老板自豪地告訴我,是按照老家母親的“土法”腌制的,那是“母親的味道”。
從前,我也是游子時,只知道“母親的味道”是用來慰藉鄉(xiāng)愁的——這種感覺就如同“酸菜魚老板”在講述往事、提及母親時的一臉陶醉。可人到中年,我才知道,“母親的味道”也可以是幫助自己自立于人世的一柄“利器”。
這樣的利器,無鞘無利刃,卻有著取之不盡的機巧和力道。這樣的味道,這樣的執(zhí)念,會長存于世間。
(據(jù)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