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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短篇小說)

2025-02-15 00:00:00離響
椰城 2025年1期
關(guān)鍵詞:沙地毛毛蟲帳篷

經(jīng)過三個多小時的快速行駛,上午十點鐘他們到達(dá)了露營地。項婧看著車窗外的黃沙、荒草和蒼茫的遠(yuǎn)處,對趙小語要求的草原露營之旅表達(dá)了最后的憤怒。

項婧雙腳站在沙地上,忍不住發(fā)牢騷。趙博又像沒聽到一樣,沉默如常。他打開車的后備箱拿東西,開始在一棵大柳樹下搭帳篷。他一定會先搭那頂橘色的小帳篷,然后才能輪到大一點的灰色帳篷。

趙小語跟在趙博后邊,拿著固定帳篷用的地釘,歡快地在一旁準(zhǔn)備著。項婧又嘆了一口氣,她為什么要跟著他們父女到這個地方來呢?但緊接著,她又后悔在路上對他們說了那么多話。她本該管住自己的,她對自己都感到厭煩。

她轉(zhuǎn)頭看向遠(yuǎn)方的沙山,金黃的沙山圍著一塊平地連綿接續(xù)。一條河流呈U形流動,帶出一片綠洲。她向靠近河流的沙嶺走去,可在沙地上走路很吃力,才走一小段,她就微微喘粗氣了。

別想得那么美好,生活就是一條向老的路。她記得以前一位老領(lǐng)導(dǎo)是這么說的。當(dāng)然,那老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故去了。

她在沙嶺邊沿上坐下來,面對著河流。

“不能把帳篷搭在河邊,那樣會被蚊子咬。河邊蚊子多,它們也喜歡水草豐茂的地方?!壁w博對趙小語說,用一貫溫柔敦厚的口氣。

項婧回頭看他們,趙小語乖巧地跟在趙博身邊,專注地看著趙博抖弄帳篷支架,再一根一根地?fù)纹饋?。她又轉(zhuǎn)回頭來看河流,河流邊上有幾戶人家撐起遮陽棚,放了野外的小餐桌,圍坐著看孩子在河里玩。

猛然間,她聽到趙小語驚叫起來,她趕緊站起身,就要往回走。

“就是一條毛毛蟲嘛,怕什么呀!你要想,它會變成蝴蝶的,美麗的蝴蝶?!壁w博說話時雙手扇動著,學(xué)蝴蝶飛舞的樣子。

趙小語安靜了下來。

趙博這句話說得倒是不錯,項婧想。她又坐回沙地上,沙子被太陽曬得暖暖的,熱意再一次從臀部一直向上延伸。她仰起頭,閉上眼睛,陽光就照在她的臉上。

過了很長時間,趙博和趙小語從遠(yuǎn)處邊說話邊走過來。

“帳篷都搭好了,我們要到下邊走走,你去不?”趙博指著沙山下的河流說。

項婧搖了搖頭,“你們?nèi)グ?。”她說。她看著他們沿著沙坡路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下去,仿佛要離開她一樣。

遠(yuǎn)處,她看見趙小語一手拎著鞋在河里走著,光腳蹚著水——她在想什么呢?她是個14歲的少女了,已經(jīng)跟她這個母親剝離得差不多了。趙小語一直低著頭看水面,現(xiàn)在她彎下腰,在水里找尋,一定是河里有蝌蚪或蟲子什么的。項婧幾乎下意識地想喊出來,提醒趙小語把手機(jī)拿好,別掉水里了。不過,她沒開口,畢竟距離這么遠(yuǎn),況且她也意識到根本無需提醒。

在趙小語5歲時,項婧懷上了一個孩子。不過,那時她很戲劇性地一直跟趙博爭吵不斷。她完全對他喪失了欲望,不愿意忍受趙博的親密。她計劃著離婚,很決絕地把孩子打掉了。這件事隨著時間的流走變得日漸重要起來,她默默地為了她毀滅的這個小生命懺悔,有時還忍不住幻想那是一個男孩,生下來,他會成長,心向著她。

太陽曬得厲害,她往后移動,退到一棵大柳樹下坐著。她抬頭看天空,看遠(yuǎn)處的沙山和草地上的羊群,但更多時候她看著趙小語和趙博。

她伸開雙腿讓自己舒服點。她看見右腳上有一條灰綠色的毛毛蟲,于是皺緊了眉頭,準(zhǔn)備站起把它甩掉。毛毛蟲晃動著腦袋,一半身體貼附在她白色的鞋幫上,一半身體懸空,頭引領(lǐng)著軟糯的身體四處晃動。它在找一個附著物,多么脆弱,只要她一落腳就可以讓它去死。

她看著毛毛蟲蠕動,想到了菜市場案板上魚的抖動,尾巴擊打在案板上發(fā)出啪啪的聲音,而頭翹起,又摔在案板上。泥鰍從水桶里躍出來,在地板上蜿蜒摔打,它們可真夠慘烈的,她想。接著她的注意力又回到毛毛蟲身上,眉頭已然舒展了些,臉上現(xiàn)出嚴(yán)肅而平靜的神色。她把腳往一根苦豆菜前移動,毛毛蟲蠕動著,把頭伸向了苦豆菜。

趙小語和趙博的情緒都很高,在中午一點前,他們終于準(zhǔn)備好了午飯。

“媽媽今天心情也很好吧!”趙小語笑嘻嘻地看著她說。

“當(dāng)然好,你看她今天都沒嫌棄我們倆呀!”趙博說著,在她臉上掃了一眼,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

項婧張了張嘴,沒出聲。她用筷子夾了一塊火腿片放進(jìn)嘴里嚼著,眼睛看向別的地方。

他們旁邊不遠(yuǎn)處一棵柳樹旁,一個女人正坐在帳篷外抽煙。她灑脫的神態(tài)讓項婧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在帳篷門口擺放了一張小桌子,上面鋪著白綠相間的格子桌布。她上半身靠在折疊椅子上,兩腿伸開,瘦長的身體健美地舒展著,一邊吸煙一邊看著遠(yuǎn)處的天邊。

他們與那個女人之間大概有20米的距離。

“你說她怎么會一個人來野營呢?”項婧低聲問。

“管她呢。”趙博說。

“耍酷唄。”趙小語說。

項婧又不說話了。

他們吃完了午飯,項婧認(rèn)真地洗了碗筷。到了這個地方,她用起水來也謹(jǐn)慎了很多,倒不是沒有水,而是這滿眼的沙地和細(xì)淺的河流讓她不忍心多用水了。

“又不是沒水,為什么不把水開大點呢?”趙博問。

“這不是節(jié)約用水嗎?!彼f。

“都會流到沙地里,也不算浪費(fèi)?!彼f。

這讓項婧不知該怎么反駁?!肮艿每烧娑?。”她抱怨說。

趙博和趙小語又去玩了,他們說要四處走走。趙小語說要去玩滑沙,從高高的沙嶺上滑下去,都是些孩子的把戲。

項婧戴著遮陽帽,懶懶地靠坐在折疊椅上,雙腳搭在樹干上。整個下午,她都可以這樣獨(dú)自享受了。她看了很長時間的朋友圈。直到4點多,旁邊帳篷里的女人走了出來。她大概已經(jīng)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神色清爽,還換了一身藏青色的運(yùn)動衣。

她打開車門,很利落地上去,關(guān)上車門,發(fā)動了越野車,沿著沙土路向遠(yuǎn)方駛?cè)ィ@一系列的動作都讓項婧羨慕。

項婧站起來,向沙土路眺望。車影消失了。片刻后,她拿出手機(jī),發(fā)了微信給趙博。

她轉(zhuǎn)身回帳篷里拿了自己的包,找到車鑰匙。她有些慌亂,臉紅紅的,車鑰匙掉在地上兩次。她也很有力地打開車門,發(fā)動車子,向沙土路的方向開去。

她并沒有開出很遠(yuǎn)的距離,在一處沙地上,她的車陷住了。雖然感到尷尬,但她并不為這件事后悔。

她幾次發(fā)動車子都沒有成功。她從車上下來,查看車輪陷入的情況。但她只是繞著車轉(zhuǎn),沒有任何有效率的行動。

遠(yuǎn)處一輛皮卡車正在行駛,猶豫了一下,向她這邊開過來了。她緊張地站在原地,等著那輛皮卡車開近。

一個粗壯的男人從車上下來,毫無顧忌地看了她一眼。

“我?guī)湍阃铣鰜??!彼f。他有草原人特有的口音,給她一種牛羊吃青草的感覺。

他拿出繩索?!霸谏车厣辖?jīng)常需要這個?!彼戳怂谎?,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帶著干凈的笑容。

“真是太感謝了,我正不知怎么辦呢!”她說。她在想要怎么答謝他,首先想到的是給一筆勞務(wù)費(fèi),幸好來之前她特意準(zhǔn)備了現(xiàn)金,畢竟這里不是城市,在這種情況下轉(zhuǎn)賬也有點煞風(fēng)景。

她站在邊上看著他掛繩。

“發(fā)動車子,等我開始拉的時候,你就慢慢往前開?!彼麑λf,等著她上車。

她按他的指示行動起來,車啟動后差一點就撞到他的車上,她緊張得出了一身汗,又感到羞愧,臉紅紅的,她能想到自己在他眼里的狼狽樣。

他并沒有嘲笑她,還安慰她說沒事。

她緊張地掏出現(xiàn)金。“就這么多了。”她說。

他哈哈哈笑起來?!斑@不用付錢,完全免費(fèi)?!彼f。

他說他就住在離這不遠(yuǎn)的地方,經(jīng)常遇到這種情況,只要碰見了他都會幫忙的。

“那就加個微信吧。”她說,好像生怕欠了他的。

男人笑了笑,把手機(jī)拿出來,讓她掃微信二維碼。

她聞到他身上帶著的沙土和野草的氣息,還夾雜著煙味。她把這樣的氣味記到了心底,這是跟城市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的昵稱是草原人,樸實親切。

目送皮卡車消失在前方,西天的紅日就要落下去了。她上了車,并沒有再往遠(yuǎn)處開,而是選擇了原路返回。她能感覺到有些東西在從她身上脫落,她變得輕松安逸。夕陽往下滑,云霞漫天,曠野寂靜,這給她造成了一點情緒波動,心里最柔軟的部分在覺醒。激情、美好、放手……多種情感混雜,在她胸口激蕩,幾乎讓自己熱淚滾滾。她加快了車速,心里想著一部外國電影里女人在公路上開車的場景,金黃色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揚(yáng),緊接著,腦海中又是旁邊帳篷里女人開車沿沙土路駛向遠(yuǎn)處的畫面。

車燈亮著,前面就是露營地,她把車速調(diào)慢,讓時間拉長。

帳篷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的柳樹林里,在這片大樹林里有幾處帳篷,除了他們自己家的兩處和旁邊女人的帳篷,在稍遠(yuǎn)一點的樹旁還有幾處帳篷。

她沒有把開車出去發(fā)生的事情告訴趙博,更不會對趙小語透露任何消息。她終于有了一個特別的秘密,感覺內(nèi)心都豐盈起來。

趙博已經(jīng)把晚飯準(zhǔn)備好。

“來這個地方不也還是一樣要吃飯,跟在家里吃有什么不同呢?都一樣過日子?!彼f,臉上是玩笑的表情。

“那您干嘛還要開車出去呢?您不是最煩開車嗎?跟在城市里開有什么不同呢?”趙小語說。

趙博笑起來了。

“你們兩個就是小團(tuán)伙,二人幫?!彼χf,很快樂地拿起一片面包片,開始往面包上涂果醬。

“您不是說果醬太甜,不吃嗎?”趙小語說。

項婧呵呵地笑了起來?!拔覄倓傞_車消耗太多。”她說。

“得開燈了,蚊子太多了?!壁w博說。

“我怎么沒感覺有蚊子呢,這樣朦朧的感覺也挺好,還挺有情調(diào)的?!彼f。然而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過于快活了,于是專心地吃起東西來,一邊回憶著“草原人”幫她拖車的情景。

傍晚晦暗的天色下,兩束車燈的光直沖而來,隔壁帳篷女人的越野車出現(xiàn)在路口。他們?nèi)硕伎粗禽v車開近,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停在原來的那棵樹旁。

他們看著女人進(jìn)了帳篷,片刻后音樂就從她帳篷的縫隙里飄出來,響在空蕩的夜里。

睡前,他們一家三口坐在沙地上看了星星。趙博和趙小語有說不完的話,而她更多的時候是沉默的,間或插話也只是“嗯”“啊”的回應(yīng)詞。她在獨(dú)自回想一些過去的事情,有些片段清晰,有些片段模糊,有些片段她自己都感到驚詫。

睡覺前,項婧帶著趙小語一起去方便。母女倆走出好遠(yuǎn),直到看不見帳篷群里透出的光,才輪流值班,把事情解決了。趙小語已經(jīng)比她高了一點,在這樣黑暗的夜里也沒挽住她的胳膊。

露營的缺點之一就是沒有廁所,要想解決問題,必須得走到很遠(yuǎn)的沒有人的地方露天排泄。在白天尤其不便。每次要方便的時候,項婧都會帶上一個塑料袋,把自己用過的手紙裝進(jìn)塑料袋里,再帶回來,用石頭壓在不遠(yuǎn)處的一棵樹下,留待統(tǒng)一處理。

旁邊的帳篷里也亮著燈,不遠(yuǎn)處一個搭帳篷里有人正在唱歌,還有男人間爭吵勸酒的聲音。他們已經(jīng)鬧騰很久了,酒后疏解的叫嚷聲在風(fēng)中飄散。

項婧總?cè)滩蛔∪リP(guān)注旁邊帳篷的動靜。在這荒野中,她缺乏安全感。旁邊帳篷里的燈光和遠(yuǎn)處時高時低的酒話也讓她感到親切。

項婧在風(fēng)聲還有類似雨點的聲音中醒了,她抬起手看了看時間,熒光的表盤上顯示凌晨兩點多。她爬出帳篷,帳篷外的月色很好,一片清暉。趙小語沒關(guān)帳篷燈,從里面透出光來。她小心地拉開帳篷,趙小語裹在睡袋里睡得正熟。

她在帳篷邊上站了一會,向遠(yuǎn)方看看,又抬頭看月亮,接著她向河邊的沙嶺處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站在原地四處張望。她又回頭看了看那三個帳篷,一大一小挨得很近,另一個在旁邊很安靜。她轉(zhuǎn)回身迎著月亮走去,除了從河流中傳來的清脆的蛙聲,就是她自己的喘息聲,她一深一淺地向前走,臨近河流的時候,她加快了腳步。

她站在沙嶺上,看月色,看河流,看月光下的空曠,蛙聲起伏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她猶豫著坐在了沙地上。

猛然間背后有響聲,有踩著沙子走路的聲音,她忍不住回頭,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閃一閃的光點,一個抽煙的人正在走近。她沒有站起身,只是不動聲色地移動雙腿,并攏在身前,做好隨時起身離開的準(zhǔn)備。

那個人并沒有直接靠近她。月光下,項婧看清了走來的是旁邊帳篷里的女人,一瞬間她就放松了。

“月色不錯。”女人說。

“是,很安靜。”項婧說著,站了起來。

“我叫薩仁?!迸苏f。

“我叫項婧?!彼恼Z氣緊張又欣喜。

薩仁遞過來一支煙。

“我不抽煙?!表楁赫f。趙博不抽煙,她也不抽煙。抽煙有害是他們一直以來的信條。

“不抽也沒關(guān)系,點著了,熏蚊子?!彼_仁說,她把打火機(jī)按著,項婧把煙伸過去,點著了。在夜風(fēng)下,煙很容易就點著,在風(fēng)中燃燒。項婧把煙拿在手里,學(xué)著薩仁的樣子,把煙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

薩仁很隨意地坐在了沙地上,一口一口地吸著煙。項婧也在她旁邊坐下了。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兩個女人深夜出現(xiàn)在星空下,坐在曠遼的沙地上抽煙。

項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煙送到嘴邊的,一口下去她就被嗆到了,咳嗽起來。

薩仁什么都沒說,依然看著月亮。她這樣淡然的態(tài)度讓項婧很感激。

“我第一次抽煙。”項婧說。

“嗯,不抽也好,我抽很多年了?!彼_仁說。

“沒想過戒煙嗎?”項婧問。

“沒有,人生的愛好越來越少,最后就剩下這么點自我放縱了,我可不想再難為自己了?!彼_仁說。

項婧睜大了眼睛,看著手中的煙,煙頭的火花和她眼中的光碰撞在一起。她沒想到薩仁抽煙會是這樣的理由,而她從來沒有一點放縱自己的癖好。

“你女兒很漂亮。”薩仁突然說。

“14歲了,真是不知怎么就長這么大了?!表楁赫f,“你怎么一個人來露營呢?我是不敢的?!?/p>

“我習(xí)慣了。”薩仁說完,又點燃了一支煙。

月亮掛在半空,幾縷云在月亮周邊纏繞。她們都抬著頭看月亮。

“好像一切都是夢,這樣的夜晚很不真實呢,我一直生活在城市?!表楁赫f。

“嗯,荒野讓人自在?!彼_仁說,她的煙頭亮了又暗。

再次回到帳篷里,已是凌晨三點。趙博把手伸過來時,她沒有甩開。

一群馬在奔騰,綠草地上野花在搖晃,茂盛的草在起伏波動,上面是漫天的蝴蝶,它們跟著馬群在飄飛。一切就在她眼前,她驚呆在原地,看著馬群奔跑。

三小時后她醒來,夢境里的馬群依然在她腦海里奔跑,一切都像真實發(fā)生過的。

趙博不在了,他在微信里留言說他們要繞著沙嶺走一圈。

她從帳篷里出來。晨暉中帳篷上爬滿了毛毛蟲,綠色的、灰色的、灰綠相間的……大多數(shù)毛毛蟲在蠕動,它們在夜晚被一陣大風(fēng)刮落在帳篷上,到早上都沒能離開。

她向四處望了一圈,只見樹影。她迎著太陽光的方向走去,竟然想尋找馬群奔跑過的痕跡。

當(dāng)她返回時,薩仁正用便攜燃?xì)鉅t煮東西。

“早上好?!彼龤g快地對薩仁說。

“睡得好嗎?”薩仁嘴里還叼著煙。

“很好?!彼f,眼睛看著薩仁嘴上的煙頭一閃一閃的火光。她不著急煮飯,于是就走到薩仁的帳篷前。

薩仁把麥片倒入碗中,把滾開的水倒進(jìn)去,加了牛奶?!拔移綍r喜歡喝奶茶,今天早上懶得煮了,中午煮,你們一起來喝。你們不走吧?”薩仁的聲音比夜晚爽朗很多,還帶有濃濃的草原韻味,比“草原人”的口音要淡一些,聽起來很舒服。

“下午走。那就一起吃午飯吧,我們也帶了一些吃的?!表楁核斓馗胶椭?。

吃早飯的時候,他們一家就跟薩仁熟識起來。趙博變得健談了很多,他說的話還能把薩仁逗笑。趙小語纏著薩仁教她表示問候的蒙語。

他們坐在柳樹下,像親切的朋友一樣說了一會的閑話。薩仁說很多以前的事情,而項婧也愿意聽。后來,趙小語被一陣鳥叫聲吸引,趙博跟著她去尋找鳥的蹤跡。

薩仁提議去走走。出了柳樹林,更遠(yuǎn)一點的地方是一片田地,田埂齊整。在田地和樹林之間是一處傾斜的草坡,雜草地里散落著啤酒瓶等各種垃圾。

“這些人,來這就是制造垃圾?!彼_仁抱怨說。

“我們那有大的塑料袋,可以撿一些?!表楁赫f。

薩仁看著她哈哈笑起來?!昂冒桑覀兙妥鳇c好事。”她說。

她們又返回去,拿了兩個大塑料袋,把小塑料袋套在手上,像模像樣地?fù)炱鹄鴣怼?/p>

酒瓶、礦泉水瓶、煙盒、煙頭,還有女人用過的衛(wèi)生巾。撿衛(wèi)生巾的時候,項婧忍不住在心里咒罵起來。在撿垃圾的過程中,項婧的心是沉重的。這并不是美好的體驗,垃圾在這個地方大批出現(xiàn)本身就是人類自私的證明。

很快,兩個袋子就裝得滿滿的了。

“垃圾袋就放我車上吧,我知道往哪兒扔?!彼_仁說。

上午十一點,薩仁開始燒奶茶。

一條綠色的毛毛蟲掉在薩仁的肩膀上,蠕動,茫然。

“沒落到鍋里,算它好運(yùn)?!彼_仁說。她用手指輕輕捏著毛毛蟲,把它放到了旁邊的草葉上,它慢慢地蠕動著往前爬。

“你說它知道要去哪里嗎?”項婧困惑地說。

“知道吧?!彼_仁回答,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在草葉上的毛毛蟲。

“蟲子的世界,我不懂?!彼嫘λ频恼f。

“想不到這樣軟塌塌的蟲子會變成蝴蝶?!表楁汉卣f,更像是自言自語。

“也許是變成蛾子,不是所有的毛毛蟲都會變蝴蝶。”薩仁說。她把煙放在嘴里叼住,騰出手?jǐn)Q開煤氣罐的開關(guān),用打火機(jī)點燃,“我做記者的時候在南方見過一種特別漂亮的毛毛蟲,渾身長滿彩色的毛。這種毛毛蟲不大,瘦瘦的,大概三厘米,顏色卻十分艷麗。當(dāng)時它正在休閑地爬著,我對我身邊的朋友說,它一定能變成色彩艷麗的蝴蝶。你猜怎么樣,我朋友說它注定會變成蛾子。我只能信他,因為他研究昆蟲?!彼_仁講這些事情時自帶神秘感。她的煙灰落到了奶茶鍋里,她把煙頭在水里按滅,丟進(jìn)垃圾袋中。

“這么想來還真有點奇妙,很多習(xí)以為常的事情一細(xì)想就有點難以理解了?!表楁赫f。

“我倒覺得可以理解,蛻變前色彩那么濃烈,羽化后變成喜歡撲火的飛蛾,本性難改?!彼_仁說。

“夠慘的,還是普通的毛蟲蟲好,之前毫不起眼,羽化后就變成了飄飛的蝴蝶?!表楁赫f。

“無非是前好和后好的分別,其實都是一樣的?!彼_仁說。她正在用盒裝的牛奶兌奶茶。

“我還帶了黃油?!表楁赫f。她從一個帆布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里面是金黃的凝固物。

薩仁說她練過近身格斗,并且堅持長期鍛煉,她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有趣的事。

“真羨慕你?!表楁赫f。

“其實呢,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就像同樣是毛毛蟲,有的會變成蝴蝶,有的變成蛾子??捎惺裁搓P(guān)系呢,努力扇動翅膀就行了?!彼_仁說著,調(diào)皮地笑著瞇了一下眼睛。

項婧沿著沙土路向遠(yuǎn)處望去,高高的沙丘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們一定玩得很開心,她想。過了一會兒,趙博和趙小語出現(xiàn)在沙路上。

趙小語跟薩仁玩得很好。她喜歡聽薩仁講戶外旅行中發(fā)生的事情。

“你得學(xué)會跟自己玩?!彼_仁對趙小語說。薩仁自己沒生孩子,這時倒像個開明的媽媽,對趙小語表現(xiàn)出極大的耐心。

午后,項婧幫薩仁拆卸帳篷,打包。薩仁說她要到附近城區(qū)補(bǔ)充物資,接著去下一站。趙博和趙小語都羨慕地看著將要離開的薩仁。

她們彼此告別。項婧主動擁抱了薩仁,承諾要常聯(lián)系。

他們看著薩仁的車消失在沙路盡頭。

“我以后也要買輛車,自己一個人到處跑?!壁w小語說。

食物和水還夠,項婧決定再留一晚,第二天上午再走。這個決定得到了趙小語的強(qiáng)烈支持,她蹦跳著擁抱了項婧。項婧已經(jīng)很久沒得到這樣的擁抱了,一瞬間她幾乎要流淚,又溫暖又委屈。

薩仁的離開讓項婧心里失落了片刻,可她得成為自己,這對一個40多歲的女人來說確實是一個必須面對的問題了。

下午,她一個人到周邊去轉(zhuǎn)。

河流對岸的遠(yuǎn)處有幾匹馬正在吃草、走動。

薩仁說能看到馬就不錯了,如今草原上的人都開車、騎摩托,馬失去了優(yōu)勢。項婧不禁為那幾匹馬憂傷了起來。

一些家庭帶著孩子,吃東西、喝酒、說話,而孩子在玩水。無論世界變成什么樣,總會有歡笑聲響起。

項婧在沙脊上的一棵柳樹下坐下來,看著平原處河流的迂回蜿蜒,等著時間靜靜流逝。褲腿上有一條毛毛蟲在爬,她把它放在手心里,看它蠕動,尋找出路。她開始和毛毛蟲對話,原本讓她起雞皮疙瘩的蟲子,突然變得親切起來。她專注地看著毛毛蟲,好像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

天氣預(yù)報說一天后有沙塵暴,傍晚的云霞瑰麗得出奇,然而風(fēng)不大,周邊又多了幾個新帳篷,有一些陌生的人在活動。

這晚的月亮很好。她在月光下點著一支煙。煙是薩仁留給她的,同時留下的還有一個精美的打火機(jī)。她并不打算以后繼續(xù)吸煙,但她覺得偶爾抽一支煙也挺好。

一個人坐在荒野的月光下,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神秘感。她想起群馬奔騰、群蝶飄飛的夢境,連薩仁都變得不真實起來。然而一切都還那么清晰,薩仁爽朗的女中音還響在她耳邊。

第二天早上,帳篷上依然爬滿了毛毛蟲。它們中的一些可以變成蝴蝶,另一些的生命會終結(jié)在蠕動的階段。

回去的時候,項婧主動要求當(dāng)司機(jī)。

“回去要好好學(xué)習(xí)?!壁w博對趙小語說。

“知道了,知道了,趙先生回去也要好好工作。”趙小語說。

“我正在化蛹?!表楁翰逶捳f。

“?。渴裁??”他們兩個異口同聲地驚問。

“化蛹,我在化蛹?!表楁浩届o地說。她還回想著那個奇怪的夢,她沒跟趙博和趙小語說這個夢,也沒有告訴薩仁,這個夢屬于她自己。她覺得她值得擁有一些屬于自己的事情,包括和“草原人”那簡單卻充滿人間溫情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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