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被外婆的目光
盯住
被荷鋤晚歸的父親
挖了一個小口
血色照亮整個城北
新墻河坦露的肌腱
比以前壯實(shí)多了
這個陽光暖暖的冬天
一列長長的黑色火車
從鐵路橋哐當(dāng)馳過
一張黑如煤炭的臉
在外婆的目光里閃了一下
一列南下的綠皮火車
緩緩收攏城南的夜色
綠皮火車的每一個窗口
都有一雙眼睛在喊媽媽
一行淚跡印在玻璃上
這些年歲月刻守在新墻河堤岸
河水把岸線搬上外婆額頭
仿佛就在昨天
她從大唐李到雨臺山
從雨臺山到榮站北
城市的張力太大
外婆,一直寵幸地讓著這座城市
讓他把腰桿挺直
小站雖已停運(yùn)
但火車仍然穿過縣城的心臟
從致富街到東方路
從民中路到賀平路
從富榮路到城北公園
鐵路兩邊擴(kuò)大了十倍
時間慢慢把我忙碌的影子
偏向斜陽這邊
整個下午,我在城北印象新墻河
公園的麻石凳子上發(fā)呆
和我一起發(fā)呆的
鐵路橋墩下一位釣翁
眼睛從沒離開河面
綠皮火車拖著斜斜的夕陽往事
鉆入城南的暮色
時光從鋼輪上
哐當(dāng)一聲暗了下去
整個城市的喧囂
一些碾入塵埃
一些磨出了光芒
驚蟄打開一扇門
第一粒蟲鳴從帶露的
草葉上,醒來
去年用過的麻鞭
和彎犁,今年又從檐樑上蘇醒
大黃牛四個蹄子一蹬
麻鞭便響徹春天上空
父親的麻鞭
從不打在牛的屁股上
麻鞭響在虛無的天空
與閃電同頻共振
春雷踏著噼啪的節(jié)奏
在水田里打句號
黃牛背負(fù)沉重的責(zé)任
劈波斬浪
新翻泥土像一行行曲譜
釀了一冬的土地氣息
暗藏飯香撲鼻
麻鞭聲下
故鄉(xiāng)的炊煙越來越矮
天空之心潮濕
沉默的溪水
開始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