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和家人聚餐,點了一桌豐盛的菜品后我和先生商量著再加一道湯,翻著菜單時突然看到“雞蛋白湯”幾個字。我愣了一下,指著問先生:“你看,這是不是家常喝的那種雞蛋白湯?”他瞥了一眼笑著說:“當然啦,大魚大肉吃完,來一碗雞蛋白湯最舒服?!蔽尹c點頭,卻忍不住心里發(fā)笑,小時候被視作“最無味”的那碗湯,居然也登上了高級餐廳的菜單。
小時候,母親每天都會燒上一大鍋冒著白汽的雞蛋白湯。雞蛋白湯的做法再簡單不過,先將一勺面粉用冷水攪成稀糊,等鍋里的水燒開后,一邊攪拌一邊把面糊倒進鍋里,片刻后打入一顆雞蛋,用筷子輕輕攪動,鍋里便蕩漾起層層蛋花。做雞蛋白湯時不放油鹽和其他調料,那時的我只覺得它寡淡無味,沒有半點吸引力。
吃飯時,母親總是給我們每個人盛上一大碗,邊遞邊說道:“你看,豫劇大師馬金鳳每天都喝這個,既能保護嗓子,又能滋陰養(yǎng)胃、延年益壽!”我皺著眉頭說:“又是白湯,我不想喝!”母親耐心地哄我:“看,我給你盛的蛋花最多!”說著,把裝了半碗雞蛋的白湯遞到我跟前,我只好勉強吃掉雞蛋,把湯水都剩下了。
上了大學后,我習慣在外面吃各種大油大肉的飯,飯后再來一杯甜膩的奶茶。母親常打電話問我:“在外面吃飯,喝湯了嗎?沒有白湯,也要喝點米湯,喝了不會上火?!蔽铱偸欠笱艿鼗卮穑骸昂攘撕攘耍 ?/p>
近幾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口味逐漸變得清淡,開始渴望那一碗簡單的白湯。有一次回家,母親給我做了她拿手的雞蛋白湯,我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喝著,頭一次喝出了白湯中的清甜和淡淡的麥香味。
最近讀英國作家扶霞·鄧洛普的《君幸食》,她提到大米白粥時這樣寫道:“粥,是中國人的終極心靈食物,最適合食用它的人群包括嬰兒、老人和病號,以及任何需要用這清淡、細膩而柔滑的飯食來舒緩和安撫心靈與腸胃的人。千百年來,人們一直覺得粥是具有療愈和藥用效果的食物。”
我想,就如白粥一樣,那碗簡單的雞蛋白湯于我來說也是一種心靈的撫慰,它們雖然沒有濃烈的滋味,但卻能時時安撫我的腸胃和內心?!恫烁T》中說“濃處味常短,淡中趣獨真”,如今的我終于明白,母親煮的那碗雞蛋白湯清淡無華,看似簡單、平凡,卻蘊藏著歲月最深沉的滋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