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科
所謂“批判”,另一種譯法就是“批評”。說是批評,大家好象還能接受;一說批判,大家的感覺就不同。的確,在“文化大革命”中,所謂批判至少使人感到有四個不:一是不人道:所謂批判,總是同侮辱、抄家、刑訊、挖墳、株連這些暴行聯(lián)在一塊。實在可惡!二是不公平:所謂批判,總是得勢的批背時的;批者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挨批的是只能低頭,不能還嘴。實在可氣!三是不嚴肅:同一條道理,你可以拿來批我,我也可以拿來批你;馬克思的一句話,你拿這半句批我,我拿那半句批你;同一對象,得勢時“一朵花”,背運時“豆腐渣”;同樣一句話,出自“圣人”之口,就是真理,出自“小人”之口,就是謬論;“圣人”說句錯話,也要百般替他打圓場,“壞人”說對了,也得批倒批臭。實在可卑!四是不科學:對于一種思潮,一件事物,一套體系,不是深入剖析,挖其根,尋其源,取其利,棄其弊;而是要么全盤否定,要么全盤肯定。實在可嘆!
如果批判就是這樣,那它確實該退出歷史舞臺了。可是,它在人類認識發(fā)展史上已經存在了幾千年,說明它是有生命力的,不可廢棄。
誰都知道,人類的知識水平,是幾千年不斷積累的結果。每一代人,如果只是簡單地將前人的知識匯總起來,那就沒有發(fā)展了。人們總是在實踐中,在學習前人時,有所創(chuàng)新、有所突破的。這個創(chuàng)新,這個突破就是對前人的批判??梢?,批判是人類認識進步的一個標
任何一個科學家、思想家,包括社會科學家,政治家,如果他在人類認識史上有建樹的話,那他一定是對他的前輩,有時竟是對他的老師的某些方面的否定,即批判。但是,這位先輩并不因此比他的后輩矮一頭或有什么不光彩。因為由于時代限制,他的立足點可能比他的后輩低,但并不意味著他不是巨人。
辯證的否定,只能是揚棄:既克服又保留;棄其糟粕,取其精華。我們說唯物論是在同唯心論的斗爭中,互相滲透、競相發(fā)展的。正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指出的那樣:古代自發(fā)的唯物主義,由于它不能解釋思維對物質的關系,便被唯心主義否定了;隨著哲學的發(fā)展,唯心主義又被辯證唯物主義否定了。但這也不是全盤的否定,唯心主義中的合理因素,如關于主觀能動性的某些作用,被保留了。資本主義私有制被社會主義公有制否定了,但社會化的大生產和科學文化成果卻被保留了。歷史事實證明了恩格斯的論述是正確的。違反辯證法的否定是有的,但它一定會因違反了辯證法而被否定。一九五七年反右派斗爭時,雖然反擊了個別對黨和社會主義有敵對情緒的言論,但同時也否定了大多數(shù)有膽有識的同志或朋友對黨的善意批評,以致走到了黨的領導干部不能被批評的地步。在十年浩劫中,一切否定,打倒一切,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所有這些,我們今天難道還能肯定么?
現(xiàn)在,人們對“批判”這個字眼,還是望而生畏。其實,批判正是思想意識方面最正常、最健康的一種表現(xiàn)。我們必須為“批判”正名,開動腦筋,對前人的既成的東西,肯定其應當肯定的,否定其應當否定的,而把“文化大革命”中那種所謂“批判”一腳踢開。那種名符其實的批判,我們實際上已經開展起來了,只是還沒有充分地自覺。我們希望更自覺地來展開這種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