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斌

位于河北省昌黎縣境內的碣石山，海拔695米，“山島山東峙”，頗有氣勢。當年，一代英雄曹操曾在這里立馬詠詩“東臨碣石，以觀滄?！薄?/p>

然而，曹操畢竟離我們久遠了。現(xiàn)代化的電視發(fā)射塔早已架立在碣石山頂，給它增加了幾分雄威。

1987年3月1日晚，碣石山頂?shù)碾娨暟l(fā)射臺，向昌黎全縣14萬團員青年播發(fā)了一組特別節(jié)目，驟然間，在全縣人們的心中掀起了陣陣波瀾。

特別節(jié)目

電波里傳出的是團縣委書記趙士國同志的電視講話：

“全縣的共青團員和青年朋友們，共青團昌黎縣第十二次代表大會將于本月底召開。這次大會，將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則，充分發(fā)揚民主，實行公開、機會均等和擇優(yōu)的原則，采取民主推薦、民意測驗、文化考試、口試答辯、組織考察、擇優(yōu)選拔和定時演講、差額選舉的方法選舉產生我縣第十二屆團委會委員、常委、書記、副書記。

“這次選舉工作要打破神秘化，改革封閉式的作法。我們將候選人的條件和名額、推薦方法和工作步驟向全社會公開，廣納群眾意見，提倡競爭，鼓勵競爭……

一時間，電視“特別節(jié)目”成為全縣人民生活中的“特別內容”?？h委各部門也都以極大熱情密切關注著；青年們更是欣喜若狂，躍躍欲試。

團支部書記朱曉燕的父母，聽說團組織搞民主選舉，硬催著女兒去報名參選。泥井區(qū)中學校長王啟明，積極動員學校5名教師團員參選，其中有他最得意的教學骨干。

自薦、他薦、組織推薦三種方式齊頭并進，不到10天，全縣就有232人填寫了候選人推薦表。經過團支部民意測驗，鄉(xiāng)團委初審，他們都獲得了候選資格。

機會均等

3月18日，由團縣委統(tǒng)一命題，各區(qū)鎮(zhèn)黨委組織實施的推薦人員的文化考試，在各區(qū)鎮(zhèn)中學同時舉行。氣氛莊重、嚴肅。

考試已開始半小時了。剛從外地參加完自修大學考試的新集中學教師、女團員張冰潔匆匆趕來。她還以為上面來學校抽考呢。當她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時，急了：“那我也要這個機會。參加考試！”她立即向工作人員提出了請求?？紙龉ぷ魅藛T既有些犯難，又為之感動。最后，經請示團區(qū)委同意，讓她參加考試。

象張冰潔這樣的遲到者，前前后后共有26人。年輕人，誰愿丟失這樣的機會。

為了給參選者提供平等競爭的條件，推薦工作一開始，縣委就規(guī)定：團縣委委員、常委和正副書記人選，不定框框，不搞內定名單，打破所有制、職業(yè)、身分等限制。當選的常委，原是國家干部的，采取選任制，正式調到團縣委機關工作；不是國家干部的，采取選聘制，由組織選聘到團縣委機關工作，任職期間，享受相應的政治、生活待遇。

對于參選者來說，機會均等，這本身就是一個具有激發(fā)性的條件。

孰優(yōu)孰良可評可比

3月31日，昌黎青年關心和期待的日子到了。昌黎縣第十二次團代表大會正式召開。

上午8時，代表們列隊步入莊嚴的會場。上百名身著節(jié)日盛裝的少先隊員手捧鮮花，在門前載歌載舞；龍家店鄉(xiāng)青年管弦樂隊自告奮勇，從80里外來到會場，吹起了迎賓曲。這樣的場面是激動人心的，而代表們內心的興奮更是難以言說?？h團代會已有5年沒開了，他們期待已久的這一屆團代會卻又是那樣非同尋常。

大會的第一個議程便是選舉。長期以來，人們對于選舉的概念，只是在選票上畫圈。但這次選舉卻大不相同。選舉投票前，每個候選人都必須登臺亮相、演講。代表完全可以鑒別、比較選舉自己的領導人。

每人演講3分鐘。不要小看這3分鐘，候選人把它作為自我宣傳的手段；選舉者把它作為一次識別和選擇“意中人”的良機。40名候選人按姓氏筆畫為序分別登臺。他們都作了精心的準備，演講時神采飛揚，揮灑自如；聽講者為之喝采，掌聲陣陣。列席會議的領導不勝感慨，突然發(fā)現(xiàn)昌黎的土地上臥藏著眾多的精英。專程來參加團代會的中共秦皇島市委常委、北戴河區(qū)委書記李書合同志半開玩笑地對縣委副書記喬士民同志說：“伙計，個個都是好樣的，那些落選的，我全要了。”

一輪演講下來，孰優(yōu)孰良，又有了具體的可比性。

投票選舉是最忠實地表達自己意愿的時刻。每個代表手中都拿著印有40名候選人基本情況的簡介反復琢磨著。如何好中選優(yōu)，準確地投上自己的一票，這是每個代表關注的焦點。代表郝一凡頗有創(chuàng)新意識，他運用數(shù)學中的計分方法，按照自己的評估標準對候選人進行評分，根據評分高低確定人選。

與等額選舉相比，代表們畫票的情況復雜多了。這給工作人員計票增加了難度。276張選票的統(tǒng)計共用去3個小時。在這3小時中，沒有一名代表離去，他們依然很有秩序地坐在會場里等待選舉結果。他們以全縣團員代表的政治責任感，關心著誰將成為自己的“頭雁”。

求實打破僵局

委員們選出來了，常委、書記和副書記還要在全委會范圍選舉。選舉人由276名代表縮小成22名委員。

按照選舉辦法，由全委會提名，差額選舉產生常委會，然后由常委會提出書記、副書記候選人名單；全委會選舉。經歷了大會選舉的委員們，在全委會選舉中顯得更加沉穩(wěn)了。常委會的提名和選舉進行得很順利，而書記、副書記的選舉卻出現(xiàn)了始料不及的情況。兩名副書記候選人得票數(shù)分別是9和7，都未超過半數(shù)。按照選舉辦法規(guī)定，出現(xiàn)這種情況，需重新投票選舉。

一張墨跡未干的選票又發(fā)到每個委員的手中。重新選舉的結果，兩個候選人的得票數(shù)仍然是9和7！

面對這個結果，有點為難了?？磥砦瘑T們對自己的選擇，毫不含糊。會場氣氛是那樣的緊張而又熱烈，局面一時顯得膠著難解。

常委們立即開會研究辦法。有人提議：“既然兩次選舉都未過半數(shù)，那就讓副書記名額暫時空缺吧！”

“應該使我們的選舉有個完滿的結果，副書記還是要選出來?！倍鄶?shù)同志這樣認為。

“能否增加一個副書記名額，實行等額選舉？”這一建議得到了常委們的贊許。

這是一個實事求是的決定。因為這兩名候選人順利地通過了多次篩選、淘汰，已經接近寶塔尖了。

然而，增加一名副書記，這改變了原來的方案，意味著要增加一個副科級干部，縣委能同意嗎？

關鍵時刻，縣委的答復十分明確：“尊重委員們的意見！”

第三次投票選舉的結果又是那樣令人感到意外，在兩名候選人都可能獲得當選資格的情況下，其中一位候選人得票數(shù)大幅度上升，而另一名候選人因得票未過半數(shù)而落選。全委會的選舉在熱烈的民主氣氛中圓滿結束。

真誠是最大的重視

在縣團代會的閉幕式上，當縣委領導宣布縣委對團代會選舉結果的批復時，全體代表報以長時間熱烈的掌聲。這掌聲表達出代表們對縣委的感激之情。

每個代表和大會工作人員都清楚地知道，這次團代會的選舉工作得到了中共秦皇島市委和昌黎縣委的關懷。市委專門召開常委會研究團代會選舉工作改革的方案，大會期間市委兩名常委親自到會指導。沒有領導的支持，也就不可能取得這次團代會的成功，更不可能有這樣熱烈的民主氣氛。他們由衷地感激黨委在推進社會主義民主建設中表現(xiàn)出來的堅定信念、真誠態(tài)度和果敢決心。正如一位候選人在選舉前的演講中說：“我參選的目的，不僅是希望當選為團縣委委員，更主要的是，我要借這個民主的講壇，歡呼黨團組織為我們團員青年提供了這樣好的民主環(huán)境?！?/p>

縣委一位主要領導也深有體會地說：“加強黨對團干部選拔工作的領導，不等于包辦代替；而充分發(fā)揚團內民主，也不等于放任不把關。搞社會主義民主要真心實意。我們充分相信群眾，其目的就是要在黨的領導下，推進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的進程。”

是的，昌黎的實踐說明，加強黨的領導與發(fā)揚團內民主是完全一致的。只有在黨的領導下才能不斷健全和完善包括團內民主在內的社會主義民主，也只有這樣，才能調動起廣大青年的積極性、創(chuàng)造性，使他們更加堅定地跟著黨前進。

團縣委一班人在籌備縣團代會民主選舉工作中也受到了鍛煉。他們懂得了加強黨的領導與發(fā)揚主動性的辯證關系，以強烈的創(chuàng)新意識，快節(jié)奏的工作，帶領團員進行一次民主選舉的實踐，既擴大了團組織在社會生活中的影響，也提高了自身的活動能力。

落選者說：“下次再見！”

李鳳山，男，24歲，小田莊村團支部書記。他雖然在過演講這一關時被淘汰了，但他依然很有信心。瞧，他一說話臉就紅了?！皟赡昵?，我們村里就我一個團員，我是名副其實的光桿司令?，F(xiàn)在可好了，村里已發(fā)展了52名團員，團支部也提出了一個口號，叫做‘既當萬元戶，還要搞好團支部。我們組織團員搞實用技術培訓，還有一些團員出去搞副業(yè)。別看我們支部的團員分散了，但他們很守紀律，要開會，搞活動，團支部通知一下，人員保證到齊。上次一個團員從天津搞副業(yè)回來，還沒回家，就先到團支部聊上了。

“這次團代會選舉，團員們都推選我來參加演講，我也希望自己能選上，好給村里的團員青年爭光呀！可我落選了。我演講得不好。我原來跟人說好，4月10日就去黑龍江一個建筑隊搞副業(yè)，現(xiàn)在決定不去了。我還得回到村里去把團支部的工作做好，等下次民主選舉，我還要來比試比試。”

李桂紅，女，城關鎮(zhèn)街道服裝廠臨時工，今年才20歲，是候選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她非常坦率地說：“有人說，我來參加演講是‘孤軍作戰(zhàn)，赤手空拳，因為我既不是代表，也沒做過團的工作，但我對青年工作是挺關心的。我這次來參加競爭，主要是來鍛煉自己。我們廠是集體單位，不上班就沒工資，還要扣發(fā)獎金，可我還是堅持來開會了。這次雖然沒選上，但我增長了見識，受到了鍛煉，下次要再搞選舉，我就更有信心了。”

民主選舉選出的僅僅是團縣委班子二十多個人，而受到民主意識、競爭意識訓練的卻是全縣一茬青年。

昌黎的啟示

昌黎縣團代會結束了。3月31日，已作為團內民主選舉的重大節(jié)日載入了昌黎縣共青團的史冊。作為一種嘗試，已經取得了許多成功的經驗，為健全和完善團內民主，推進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的進程邁出了可貴的一步。它的積極意義將在進一步的實踐中得到更充分的體現(xiàn)。

——實行公開，機會均等和擇優(yōu)原則，造成了一個使優(yōu)秀人才脫穎而出的民主環(huán)境。

——激發(fā)了廣大團員在團內事務中當家作主的主人翁意識，調動了選舉人與被選舉人的積極性。

——使廣大團員青年在實踐中受到了社會主義民主的教育和訓練，產生了積極的社會效果。它的一些基本做法和經驗也為黨政及社會其他部門的干部選任制度改革提供了借鑒。

改革是在不斷探索中發(fā)展進步的。昌黎縣團代會民主選舉，作為一種探索，也給我們留下了思考：

準確地了解每個候選人的情況，是保證選舉質量的重要一環(huán)。昌黎縣團委會的選舉，候選人40名，應選出33名，可選舉結果僅22人當選，為什么？

代表郝一凡說：“選舉中，我正好投了22人的贊成票，因為我只能對自己了解的人選表示贊成或反對。對有些人選了解不多，印象不深，不能確定贊成或反對，只好棄權?！辈铑~選舉與等額選舉的最大區(qū)別在于給選舉人提供了可以選擇的余地。既然要進行選擇，就要盡可能全面，準確地給代表們提供每個候選人的情況，以保證選舉的質量。

把握領導班子的合理結構，是差額選舉中應注意的一個問題。在團縣委委員候選人中，李桂紅是為數(shù)很少的工人之一，結果沒當選。而教育系統(tǒng)的候選人因其文化程度高，當選的就比較多。這說明，在差額選舉中，代表們一般注重的是候選人的個體條件，而對整個領導班子的群體結構卻考慮得不多。這就需要從一開始，就將領導班子的結構意識輸入給選舉者，使選出的班子更有代表性，更利于工作。

選舉人中民主意識與傳統(tǒng)心理的矛盾沖突，說明民主意識與習慣的培養(yǎng)是個長期的實踐過程。有的代表對個別當選人不滿意，而自己又恰恰違心地投了他一票，表現(xiàn)出愿望與行動的分離。一方面，他珍重民主權利，對民主選舉寄予重望；另一方面，他在行使自己的民主權利時，又或多或少地受到自我心理的局限。

民主，不是現(xiàn)成的囊中之物。它既是一個偉大而崇高的目標，又是一個歷史發(fā)展的進程。它有其不可遏止的內在發(fā)展動力，也需要一定的外部條件。要創(chuàng)造民主的環(huán)境，要培養(yǎng)人們具有不斷健全的民主意識和逐步成熟的民主心理。如果每一個團員和團干部，在黨的領導下不斷地學習、實踐探索，就能使社會主義民主不斷完善，就能不斷推進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