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　余

唐代著名詩人杜甫作詩時字斟句酌，反復(fù)推敲，其嚴(yán)謹(jǐn)態(tài)度對后人頗有啟示。

唐天寶五年(公元746年)，杜甫三十五歲，他從袞州來到長安，目的是為謀求官職，以便實現(xiàn)“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政治理想。

有一天，陽光明媚，暖日烘晴，正是“桃紅又見一年春”。杜甫獨自一人來到長安城外的曲江游覽，眼前處處紅霞耀眼，芳菲滿目。只見天桃夾岸，一樹樹艷紅若火，更有那婆姿綠柳，與之相映成趣。如此宜人的風(fēng)景，怎能不令人心曠神怡!他在如茵的草地上坐下，鋪開葦席，擺上酒具，自斟自飲，好不痛快!忽然間，春風(fēng)過處，飛來片片柳絮，潔白如綿，柳絮隨風(fēng)飛揚，有的落在桃花上，又是一番景致。他觸景生情，當(dāng)即提筆寫了一首《曲江對酒》。詩中有一聯(lián)寫道:

桃花欲共楊花語，黃鳥時兼白鳥飛。

這聯(lián)句的后一句，是他的即興之作。正在詩人落筆時，眼前飛過一只羽毛嫩黃的小鳥，唧唧地鳴唱著；忽而又有一只渾身瑩白的小島，相向而飛。在此花柳相映，飛鳥鳴唱的幽美景色中，更增添了一番生機。于是在“桃花欲共楊花語”句后，很自然地寫出“黃鳥時兼白鳥飛”這句對仗工整的好詩。

詩寫成后，杜甫又四處游覽了一番，見天色將晚，興盡而歸。在回城的小路上，詩人再三吟詠自己剛才在曲江所寫的得意之作。在吟詠中，他自己忽然思索:桃花和柳絮怎么個“欲語”呢?這樣寫是否有些牽強附會?想著想著，來到了家門?；氐郊依?，他連墨也沒有來得及磨，抓起毛筆來，往墨池里輕輕一蘸，一下子把這一聯(lián)句改成為:

桃花細(xì)逐楊花落，黃鳥時兼白鳥飛。

這樣一改，句意既明白又貼切，詩人這才滿意地笑了。

宋人胡仔的《苕溪漁隱叢話》曾記載一位士大夫家中還珍藏著杜甫當(dāng)時修改的手稿，同時還評論道:“‘桃花欲共楊花語，自以淡墨改三字，乃知古人字不厭改也。不然，何以有‘日鍛月煉之語?”

這一記載表明，杜甫的《曲江對酒》一詩的修改稿，直到宋代還為一士大夫所收藏；同時說明，前人十分重視杜甫改詩的這一事例。人們從中可知“古人字不厭改”的道理，以及古代寫文作詩“日鍛月煉”的經(jīng)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