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 岱
這天小魯一臉的喜氣,他告訴我——
今天我憋不住想要跟你談?wù)勊?。你知道,我喜歡樸實的姑娘,而我自以為她質(zhì)樸得象塊璞玉。萬萬沒料到,她與我第一次握手竟是這樣的結(jié)局!
那是去年的事了。下班后,她剛洗完澡,長發(fā)撒了一肩。我正等著她,見她來了,就迎上前去,不由分說,將一張電影票塞進她手心里。自然,另一張電影票是留給我自己的。我想,我是配得上她的。
開場的鈴聲剛響過,她來了,甜甜地招呼道:“小魯,對不起,我來遲了一步?!?/p>
“不遲不遲,正好?!蔽艺f。
我不擅長說笑,正在找話呢,只聽她提議道,“我們……是不是到外邊去走走?”
“外邊?好,好?!蔽疫叴疬呄?,電影不看了?也好,晚上在街上逛逛更象談戀愛,更有味道。
我剛想找機會表白一番,她已先我一步開了口:“你怎么想到請我看電影?”
我聽了這話,產(chǎn)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心頭一陣涼,答道:“我猜,你大概還沒男朋友,我就……”
“其實,你猜錯了,我已經(jīng)有了?!彼届o地打斷了我的話。
正生氣,又聽她說:“只怪我太內(nèi)向,不愛與別人說這些,人家都不知道。可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感謝你,并珍惜你的感情。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p>
我不禁想起了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白夜》,而我實際上已經(jīng)成了老掉了牙的悲劇故事中的一個可憐蟲。我悶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伸過手來,“讓我們握握手吧,我會永遠記住你的?!?/p>
我稀里糊涂地伸出手去,與那只細膩白嫩的小手握了握。這是一只冰涼的小手。
過了半年多,便是“五四”青年節(jié)了。廠團委組織了一次舞會。我不會跳,而她跳得不錯。我孤零零偏坐一隅,黯然神傷。她悄無聲息地在我身邊坐下。
“我來陪陪你,可以嗎?”她小心翼翼地說。
“請便?!蔽乙种浦鴾喩淼牟蛔栽?,矜持地說。
“我想……”她低下頭,攤開雙手,象是在給自己看手相,“我聽人說男同志追求姑娘被拒絕不算什么難堪的事,何況,你那次的舉止顯得多么魯莽!”
我聽了心頭直冒火,強忍著不吭聲。
“我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估計你還沒有女朋友,上次你不象是在同我……開玩笑,所以我愿意澄清一下:我那一次是在撒謊,是騙你,我并沒有男朋友?!?/p>
我吃驚地看著她,她的臉通紅,低著頭繼續(xù)說道:“如果你想報復,那你現(xiàn)在就可以拒絕我。一句話:我愿意給你機會?!闭f完,她象座椅下安著彈簧似的騰地站起旋進舞場,并隨著迪斯科樂曲扭了起來。
當晚,我就約她出來見了面。從靜安寺一直逛到外灘,然后又送她去電車站。
“謝謝你陪我這么久,”她說,“讓我們再握握手吧,希望同上次不一樣?!?/p>
“是的,希望如此?!蔽艺f。她的手心潮潤而溫熱。
我聽到這里笑出聲來,問道:“你現(xiàn)在是不是仍然認為她是一塊質(zhì)樸的璞玉呢?”
小魯竟被我問住了。
(墨含摘自《現(xiàn)代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