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 柯
新編《成多祿集》中所收《澹堪詩草》三卷,每卷各存關(guān)涉鄭孝胥的詩篇二題,共得詩十四首,有編者簡注。勘以《鄭孝胥日記》,略為訂正數(shù)事。
卷一《同鄭蘇戡先生車中遇雨四首》之三:“張子比官忙,湯子比兵苦。惜哉兩先生,竟與噲等伍。”注張、湯云:“張朝墉正任秘書,公務(wù)繁瑣,故曰比官忙?!薄皽珘蹪摌O儉樸節(jié)約,故曰比兵苦?!蹦桓疂鷿?,緣何獨數(shù)張子“繁瑣”?且這般說來,此詩究與鄭氏什么相干?查日記宣統(tǒng)二年(一九一O)六月甘三日有云:“孟莼孫與余同步大馬路,語余曰,葉揆初言:鄭、張、湯三君,在今日號能任事者;設(shè)為挽車人:鄭所御馬車,輕駛自喜,且以余閑調(diào)笑;張則拉車,飛奔喘息;湯推獨輪,竭蹶委頓之狀
卷二《除夕懷人三首》之三《鄭蘇戡京卿》篇中第七、八兩句“當年莫府中,策略惟公奇”注曰:“莫府,即幕府。鄭孝胥曾入李鴻章幕?!卑脆嵢肜钅辉诠饩w十一年五月,時年方二十六歲,中舉剛?cè)d,正所謂“末學新進”;幕中前輩宿儒甚多,豈能“策略惟公奇”?此蓋謂鄭于宣統(tǒng)元年(一九O九)歲暮應(yīng)東三省總督錫良、奉天巡撫程德全之邀,前往協(xié)辦修鐵路、借外債事宜。時成正居程幕,兩人締交亦始于此際。
卷三《蘇戡悼亡,詩以慰之四首》之一頷聯(lián)“卸帆方幾日,舉案竟無聲”,舉案“熟典不注”(本書編例第二條),注上句卸帆曰:“指鄭孝胥日本歸來?!辈槿沼浳斐?一九二八)閏二月初九,鄭孝胥接次子自滬來電:“母咳甚,神甚弱,盼速回?!睍r鄭侍溥儀在天津,翌日“乞假一個月”,復電上海,告將至青島“乘大連丸回”。其妻初十病終,鄭抵滬已為十八日。其去日本則系半年以后事,八月初五從天津出發(fā),九月十五返抵上海。據(jù)本書所載《??澳曜V》續(xù)稿,成氏是年八月下旬發(fā)病,“勢頗岌岌”,十月初九日逝于吉林。故此詩不可能作于鄭日本歸來的九月半以后,只能作于上半年居京之時,卸帆謂鄭自青島渡海也。
此詩第二首頸聯(lián)“瑩齋比元相,忘事豈師丹”,上句無注,瑩齋不可解,且與下句忘事不成對偶;當是營齋之誤,乃用元稹《遣悲懷》“為君營奠復營齋”句意。
又第三首首聯(lián)“閩水復閩山,同來人不還”注云:“鄭之亡妻亦為福建人,故有此語?!闭`。鄭妻為光祿卿吳贊誠女,贊誠曾督辦福建船政、署理福建巡撫,非福建人,乃安徽廬江人。憶前人嘗有“鸚鵡言猶在,琵琶事已非。傷心漳江水,同渡不同歸”一詩,成句或襲其語。
《成多祿集》,翟立偉、成其昌編注,為《長白叢書》二集之一種,吉林文史出版社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出版,當時鄭孝胥日記猶未印行,編注者固無由獲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