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
1958年以后的中蘇關系,已經處于每況愈下的境地。按照我們一般的了解,兩年之后,即1960年蘇聯(lián)片面撕毀協(xié)議,撤走專家,中蘇關系就已經宣告破裂了。其實,歷史卻不是這樣簡單。的確,意識形態(tài)分歧的不可調和,赫魯曉夫的傲慢驕橫,確實在使毛澤東逐漸失去耐心。毛澤東自信真理在手,講出話來也總是咄咄逼人。但考慮到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方方面面的復雜關系,想一想中國當時已經開始出現(xiàn)的嚴重困難局面,即使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毛澤東,也未必愿意眼看著兩黨兩國關系真的就這么走向破裂吧。面對雙方口舌之爭的不斷升級,真的走到這破裂當口,毛澤東怕也不是無所顧忌的……
赫魯曉夫口無遮欄,毛澤東忍無可忍,稱之為半修正主義
1959年,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慶10周年之際,圍繞著如何看待中印邊境沖突中中國政府的政策,和是否有必要為緩和與美國的關系而主動釋放在押美國犯人等問題,中蘇兩國領導人第一次面對面地在北京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在稍稍冷靜下來之后,盡管根據赫魯曉夫的提議,雙方各自銷毀這次會談的記錄,以抹去這一段不愉快的記憶,但中蘇關系惡化的趨勢已顯而易見了。
這個時候,特別讓毛澤東如骨鯁在喉的主要是兩件事。第一是印度暗中支持西藏叛亂,并蓄意挑起邊界事端,作為中國盟國的蘇聯(lián)竟然明里暗里偏袒印度;第二是赫魯曉夫由高唱和平過渡、和平競賽、和平共處,進而走到與中國頭號敵人美國眉來眼去、一唱一和的地步。但是,至少在多數(shù)中國領導人看來,中蘇關系的根基還未發(fā)生動搖。陳毅在這一年12月27日所作的一個報告甚至還特別告誡說:“帝國主義者、現(xiàn)代修正主義者和各國反動派進行挑撥離間,完全是枉費心機?!痹趫蟾嬷校艾F(xiàn)代修正主義”明確指的是南斯拉夫。
1960年1月中旬在上海召開的中共中央工作會議,進一步反映出這種情況??紤]到中蘇分歧已成事實,有必要向黨的高級干部做出說明,經毛澤東批示同意,會議印發(fā)了《蘇聯(lián)和我國對于重大政治問題的一些看法》、《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蘇關于國際形勢的若干觀點》、《中蘇關于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若干觀點》、《中蘇關于理論問題的若干觀點》等一系列對照性資料。但是,中共中央明顯地還不打算對中蘇兩黨關系做出某種蓋棺論定的評價。公布的資料沒有刻意搜尋和羅列中蘇之間的不同點,而是就所有能夠想到的重要問題,全面對照了雙方的看法。從對照的結果看,雙方仍有不少看法是相同的或相近的。會議印發(fā)的最足以說明兩黨分歧的資料,主要是中蘇兩國1959年9月圍繞中印邊界問題的來往信件和蘇聯(lián)政府“表示遺憾”的聲明。不過,會議同時也根據周恩來建議,印發(fā)了陳毅1959年12月27日的那個報告。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中共中央這時對中蘇分歧性質的看法,基本上不出陳毅報告評價的范圍。
1960年初進一步引起中蘇交涉的,仍舊是中印邊界糾紛。1月19日,在得知蘇聯(lián)領導人即將訪印的消息后,周恩來接見了蘇聯(lián)大使,要求大使轉告蘇共中央,蘇聯(lián)領導人訪印時最好不要過問中印邊界問題,以免被印度資產階級利用并暴露兩黨之間的分歧。22日蘇聯(lián)大使見陳毅時答復說,蘇共中央已經表示,蘇聯(lián)政府在中印邊界問題上將會“嚴守中立”,反對第三國干預。26日,周恩來再見蘇聯(lián)大使,對蘇聯(lián)關于在中印邊界問題上“嚴守中立”的提法表示驚訝,說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與資本主義國家發(fā)生沖突時,另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保持中立,這無論是在社會主義陣營里,還是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都是一個新現(xiàn)象。這等于公開了中蘇兩黨在中印邊界問題上的分歧。他因此列舉了五個事實表示中國的“擔心和不安”。這包括1959年9月10日塔斯社關于中印邊界問題各打五十大板的聲明;1959年9月30日赫魯曉夫在北京國慶宴會上關于“我們不應該用武力去試試資本主義制度的穩(wěn)固性”的說法,等等。當然,周恩來仍明確講,中蘇分歧只是一個指頭的分歧,不妨礙兩黨團結。
這個時候,中方不能接受蘇方暴露雙方意見分歧的做法,蘇方也同樣不能接受中方暴露雙方意見分歧的做法。
1月13日,蘇聯(lián)大使把赫魯曉夫的一封信轉交給毛澤東。信中,赫魯曉夫表示,蘇聯(lián)打算單方面宣布在一年半至兩年內裁減120萬軍隊。毛澤東當即要外交部副部長伍修權請?zhí)K聯(lián)大使轉告赫魯曉夫說:中共中央支持蘇聯(lián)采取這一有利于爭取世界和平、反對帝國主義擴軍備戰(zhàn)的斗爭步驟。但在隨后的華沙條約國政治協(xié)商委員會例會上,中方代表康生、劉曉、伍修權卻對會議提出的裁軍主張持保留態(tài)度。康生在2月4日的發(fā)言當中,根據中共中央關于要防止蘇聯(lián)在裁軍等問題上代我承擔義務的精神,一面表示贊成普遍裁軍,一面聲明,在沒有中國直接參加的情況下,中國將不承擔任何裁軍義務。
同中印邊境事件一樣,中方的這一表態(tài)也公開了社會主義國家陣營內部的意見分歧,但蘇方的反應卻顯得更加強烈。在當晚舉行的招待社會主義國家兄弟黨代表團宴會上,赫魯曉夫就突然在講話中含沙射影地批評中共,尤其對康生發(fā)言中的強硬措辭表示反感。他聲稱,兄弟黨之間是平等的,應該相互尊重,提意見可以,但不要玩弄尖銳的詞句,不應該把自己的意見強加于我們,不能認為只要是自己說的話就是真理,就應該這樣做。他隨即語鋒一轉,把話題直接轉到了毛澤東身上,說“我不同意說什么一旦發(fā)生戰(zhàn)爭多少人會死亡,多少人會活下來?!覀円獮槿嗣裰耄嗣袷桥聭?zhàn)爭的,他們不要戰(zhàn)爭?!薄爱斎?,我們對老年人是尊重的,但我們尊重的不是年紀的大小,而是英明與否。年老而不英明,就像一雙舊的套鞋一樣,只能把它們放在屋角去供老年人欣賞?!?img align="lef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1999/07/29/qkimagesbancbanc9906banc990606-2-l.jpg">
第二天,即2月5日,蘇共中央通過康生向中共中央發(fā)出一口頭通知,更進一步直截了當?shù)嘏u中共在中印邊界問題上表現(xiàn)出狹隘的民族主義和冒險主義情緒,說事實上無論“過去和現(xiàn)在都不存在印度對人民中國的任何現(xiàn)實的軍事威脅”。通知同時批評康生2月4日的發(fā)言是錯誤的,說這種表態(tài)實際上等于是沖著社會主義國家來的。
赫魯曉夫把毛澤東比喻成“舊套鞋”,蘇共中央的口頭通知又給中國共產黨戴上了“狹隘的民族主義和冒險主義”的政治帽子,由此引起的反感可想而知。中蘇兩黨分歧不可避免地要進一步升級。雖然,由于當時國內開始出現(xiàn)嚴重困難局面,直到3月上旬,我們仍然可以看到周恩來、陳毅等繼續(xù)在強調搞好與蘇聯(lián)的關系,避免同蘇聯(lián)同志爭論,提議中蘇兩黨在中印邊界問題上各自保留意見,不再發(fā)展爭論,但事實上這種爭論卻難以遏制地日趨公開化。在2、3、4幾個月接連召開的國際學聯(lián)執(zhí)委會、世青會執(zhí)委會以及亞非人民團結大會等國際會議上,中蘇代表之間圍繞著和平共處、裁軍等問題接連發(fā)生嚴重的口舌之爭。
4月22日,借著紀念列寧誕辰90周年,由毛澤東提議,中共中央組織發(fā)表了三篇文章,即《紅旗》雜志編輯部文章《列寧主義萬歲》、《人民日報》編輯部文章《沿著偉大的列寧的道路前進》和中宣部長陸定一在中共中央紀念列寧誕辰90周年大會上的報告《在列寧的革命旗幟下團結起來》。這三篇文章系統(tǒng)闡述了中共中央在時代性質、和平共處、和平過渡、社會主義革命、帝國主義本性等一系列重大理論問題上的看法,指名批判南斯拉夫“修正主義”,實際把矛頭指向了蘇共中央。當然,多半是注意到國內的情況,毛澤東這時至少在公開場合似乎也還不想把中蘇分歧引向極端。他指出:赫魯曉夫是善變的,對他要再看幾年,對蘇共要照顧,估計他會變的。總的說來,應當估計蘇共是馬列主義的黨,他怕我們戴他機會主義、修正主義的帽子。因此,這些經過毛澤東審定的文章都還對赫魯曉夫留有相當?shù)挠嗟?。文章含蓄地說,赫魯曉夫和蘇共領導人“并不是修正主義者”,稱他們是些“好心善意的人”,只是有許多“不正確的想法”。
毛澤東之所以決定把中蘇之間的分歧從中印邊界和對美政策這些具體問題,擴展到列寧主義理論觀點方面來,一個根本的原因是他始終對蘇共二十大提出的和平過渡、和平共處觀點抱懷疑態(tài)度。赫魯曉夫對印度資產階級頭子尼赫魯和美國帝國主義頭子艾森豪威爾的軟弱態(tài)度,更使毛澤東確信,蘇共領導人在理論上的誤區(qū),是中蘇關系中一系列問題的根源所在。5月21日和28日,毛澤東在與朝鮮勞動黨領導人金日成和丹麥共產黨主席耶爾森談話時公開講:“和平共處是沒有的”,“和帝國主義沒有和平共處,只有冷戰(zhàn)共處”。而“所謂社會主義不用暴力就可以由資本主義過渡到社會主義,就是所謂和平過渡,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基礎何處去了?”他指出,與蘇聯(lián)的這些分歧“現(xiàn)在我們要公開談了”。“如(他們)不改變,我們就把所有可證明的文件都拿出來”。看來,毛澤東多少有些沉不住氣了。他一面繼續(xù)肯定中蘇分歧只是一個指頭的問題,一面卻開始在某種程度上把赫魯曉夫同修正主義畫上等號,稱之為“半修正主義”了。
赫魯曉夫揚言:如果你們要斯大林,就把尸體搬到北京去
從1960年2月以來,中國與蘇聯(lián)之間的爭執(zhí),更多地發(fā)生在國際會場上。爭論的焦點,也更多地轉到裁軍等關系到世界范圍的戰(zhàn)爭與和平的大問題上來了。在幾乎所有這些爭執(zhí)當中,中國方面那些帶有火藥味的革命主張,都明顯地處于少數(shù)的不利地位。面對這種情況,中共多數(shù)領導人都深感有必要做更廣泛的宣傳和解釋工作,特別是要打破各國的輿論一律,做廣泛的爭取工作,讓各國黨的普通黨員干部都能了解中國的觀點。為此,在毛澤東的贊同下,中共中央采取了一些重要步驟。這包括通過外交、宣傳及群眾團體等各種渠道,向外廣泛散發(fā)《列寧主義萬歲》等三篇系統(tǒng)說明中共中央理論觀點的文章,和抓住一些有利的場合,對來華工作的大批蘇聯(lián)和東歐國家的專家等外國朋友,主動進行解釋和說明工作。
6月初,世界工聯(lián)理事會在北京開會。會初,中華全國總工會主席劉寧一已經注意到,工聯(lián)理事會的工作報告在爭取世界和平和裁軍問題上過分強調了和平共處的作用。據此,劉寧一專門向參加會議的全蘇工會理事會主席格里申提出交涉,要求修改報告。他提出:“與資產階級坐在一起,把他們美化,是騙自己也騙別人”。事實上,“只要資本主義存在,戰(zhàn)爭就不能防止”。為了有助于闡明中共中央的觀點,6月5日晚上,中共中央政治局主要成員以邀請與會的20位外國工會共產黨領導人吃飯的名義,試圖向他們系統(tǒng)介紹中方的觀點。這一嘗試只進行了一個小時,就由于受到以蘇聯(lián)代表格里申為首的多數(shù)工會領導人的反對而未能進行下去。
一方面是中共中央在做爭取輿論的工作,另一方面蘇共中央也緊鑼密鼓地開始向東歐國家兄弟黨領導人進行游說。中國駐東歐國家使館普遍感到,“一場公開的尖銳的斗爭已不可避免”。因為,就連這些國家許多原來對中國比較好的普通黨員和學生青年,也開始表現(xiàn)出對中國的不理解,經常提出一些“你們?yōu)槭裁纯偸侵鲝埥鉀Q世界問題要用戰(zhàn)爭?”“你們?yōu)槭裁捶磳推焦蔡?”之類的問題。毛澤東對這種情況相當敏感??吹饺魏畏磳?、懷疑中方主張的言論和表示,他都會用十分尖刻的語調痛加駁斥,批示道:“狐貍尾巴,經常出現(xiàn)。色厲內荏,心緒不定?!薄皥詻Q把列寧打倒,打得倒嗎?笑話而已。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薄白钤缧θ说娜耸遣幻畹?。我們的方針是:不怕孤立,后發(fā)制人?!倍l(fā)現(xiàn)任何贊賞中國的表現(xiàn),即使只是個別人的意見,哪怕只是文藝演出受到歡迎,毛澤東也會高度重視,并由此看出希望所在,批示說:“好朋友,一個也就夠了,何況還有十個,或者幾十個!”“我們的朋友遍天下?!薄昂却嬷海煅娜舯揉?。”“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民群眾,是同情和支持我們的,或者可能同情和支持我們的,是不是呢?”
但不論毛澤東如何估計整個形勢,在各國黨中間,中國日漸陷于孤立已不可避免。布加勒斯特會議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
1960年6月,由彭真率領,中國黨的代表團前往出席羅馬尼亞共產黨第三次代表大會。他們剛到布加勒斯特就聽說,赫魯曉夫從1月起就開始做東歐國家兄弟黨的工作了。因此,他們到達布加勒斯特不久,很快就感到氣氛不對頭。會議剛開始,代表團就不得不向中共中央報告說,他們已經陷入了蘇方“事先布置好的一個圈套”,整個事情可以說“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一個罕見的大陰謀”。
中共代表團前往布加勒斯特負有兩項使命,一是按照慣例去祝賀兄弟黨的代表大會,一是根據蘇共中央的提議,趁社會主義各國兄弟黨負責人都來與會,就原定在年內舉行的世界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的有關問題交換意見??紤]到《列寧主義萬歲》等文章已經發(fā)出多時,蘇聯(lián)黨也于6月10日、12日接連以紀念列寧的《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發(fā)表40周年為名,發(fā)表文章影射批評中國黨,毛澤東特別委托代表團設法與蘇共中央就雙方的分歧在兩黨間進行一些討論。因此,還在羅黨代會之前,中共代表團就于6月17日先行抵達莫斯科,與蘇共政治局委員科茲洛夫等進行了長達8個小時的討論。羅黨代會進行過程中,代表團又在兄弟黨集會前與赫魯曉夫進行了長談。但兩次長談的結果,不是使雙方更加接近,反而使雙方更多隔閡。
在與科茲洛夫和赫魯曉夫的會談中,以及在兄弟黨會議期間,蘇方以及同蘇方站在一起的東歐各國領導人,都特別對中共中央在世界工聯(lián)理事會期間向不了解情況的各國工會領導人公開兩黨分歧的做法,進行了尖銳的批評,并聲稱:“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在尋找反對蘇共的同盟軍呢?”他們同時對中國方面利用外交、宣傳以及群眾團體等各種渠道,越過有關各國黨和政府領導機關散發(fā)三篇文章,表示了強烈的不滿。蘇方甚至散發(fā)了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譯成各國文字的、長達84頁的通知書,除了嚴厲批評中方不負責任地散發(fā)自己的宣傳材料以外,還針對中國發(fā)表的《列寧主義萬歲》等文章所提出的有關時代性質、戰(zhàn)爭與和平、和平共處、和平過渡等問題,系統(tǒng)地批評了中共中央的觀點和政策。赫魯曉夫在會上公開解釋他這樣做的原因,稱:“毛澤東同志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毛澤東同志,因此,問題只好拿到這樣的會上來解決?!?/p>
中共代表團雖然負有與蘇共當面交換意見的任務,但根據蘇方當初的會議通知,代表團沒有估計到在布加勒斯特會遇到如此嚴重的場面。盡管彭真唇槍舌劍,應付得體,事實上中共代表團已經處于被圍攻的境地,極感被動。而赫魯曉夫則頗為得計,言語中幾乎到了口無遮攔的地步,對毛澤東極盡嘲諷挖苦之能事。比如,他批評毛不懂現(xiàn)代戰(zhàn)爭,動輒就算中國有多少人,有多少民兵,絲毫不了解在現(xiàn)代戰(zhàn)爭條件下那些人不過是一堆肉。比如,他指責毛總是宣揚不怕戰(zhàn)爭,說什么死個幾億人,還有幾億人照樣建設社會主義,“應該被認為是瘋子”。又比如,他頗為傲慢地聲稱:“你們把斯大林與我們對立起來,彭真同志,你們的賭注下得不對頭了。如果你們要斯大林,我們可以把他的尸體搬到你們北京去,供你們欣賞?!?/p>
中共代表團對蘇方刻意安排的這次“突然襲擊”反應十分強烈。毛澤東也敏感地意識到問題轉趨嚴重。但這個時候,中國國內正忙于應付“大躍進”所造成的空前困難,格外需要蘇聯(lián)的援助,因此,多數(shù)領導人對保持中蘇之間的團結合作仍舊相當重視,對蘇方的做法采取了比較克制的態(tài)度。中共中央明確要求代表團在堅持對赫魯曉夫嚴正批評之后,“還要留有余地,拉他一把”。經毛澤東批準同意,中共中央起草了代表團的聲明,一面嚴厲地批評了赫魯曉夫,一面仍然表示:“我們和赫魯曉夫同志之間的分歧意見,從我們兩黨的整個關系來說,仍屬部分的性質。我們認為,我們兩黨為著共同事業(yè)的奮斗和團結,仍占主要的部分,因為我們兩國都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兩黨都是根據馬克思列寧主義原則建立起來的黨,都是為發(fā)展整個社會主義陣營事業(yè)、反對帝國主義侵略和爭取世界和平而斗爭的黨?!?/p>
嚴格說來,布加勒斯特會議雖然第一次在社會主義陣營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內部暴露了中蘇兩黨之間的嚴重分歧,并且也使中共中央意識到有組織地在兄弟黨干部群眾中散發(fā)《列寧主義萬歲》等幾篇文章,震動較大。但毛澤東當初尚未估計到,這種情況會直接影響到中蘇國家關系。中共代表團特別報告說,赫魯曉夫在會議結束后與中國代表團告別時,還主動表示:我們吵了一架,但還是在一個陣營里。應該說,兩黨關系不致出現(xiàn)較大變化。讓毛澤東深感意外的是,代表團剛剛回到北京不久,蘇聯(lián)方面就于7月4日和16日接連通知中共中央:停止在蘇聯(lián)出版發(fā)行中方俄文刊物《友好》周刊,同時撤回所有援華的蘇聯(lián)專家。而這兩項嚴重決策的直接原因,都是基于蘇聯(lián)黨對中共中央有組織地向蘇聯(lián)國內群眾和來華專家進行思想宣傳的強烈反感與畏懼。21日,蘇聯(lián)外交部破天荒地向中國駐蘇代辦提交了一份外交照會,要求中方停止向蘇聯(lián)機關團體散發(fā)中國報刊上登載的宣傳錯誤觀點的發(fā)言和文章,并要求中方召回散發(fā)這些材料的人員。
撤退蘇聯(lián)專家,不可避免地會對中國科技、軍工和外貿等方面的工作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毛澤東對蘇聯(lián)的做法極端反感,但他顯然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只是輕蔑地批道:這“正好迫使我們自力更生,壞事一定會變成好事。不是嗎?”基于這樣一種態(tài)度,也考慮到當時的嚴重困難,為討論這一事態(tài)而召開的7月30日的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以及8月4日的中共中央書記處會議,也沒有試圖作出格外激烈的反應。會議明確地把中蘇關系進一步惡化的這一表現(xiàn),限定在兩黨關系的范圍內,強調它仍屬部分分歧的性質,屬于人民內部矛盾。
根據這一精神,中共中央發(fā)出了關于向縣以上黨員干部介紹布加勒斯特會議情況和中蘇關系現(xiàn)狀的通知。通知介紹了蘇共二十大以來中蘇兩黨分歧發(fā)展的歷史,但仍舊強調說,我們與赫魯曉夫之間的斗爭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的兩條路線斗爭”,分歧的關鍵主要只是尚未取得革命勝利的世界三分之二人口要不要革命、敢不敢勝利的問題,也關系到已經取得社會主義革命勝利的世界三分之一人口要不要不斷革命、如何向共產主義社會過渡的問題?!皬恼麄€中蘇兩黨的關系和世界斗爭的全局來說,仍然是局部性質的,存在著克服這種分歧的積極因素。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積極因素會日益增長?!薄拔覀兊哪康氖?,從團結的愿望出發(fā),經過恰當?shù)呐u,在新的基礎上達到更好的更堅固的團結?!?/p>
毛澤東部署莫斯科會議方針強調“置之死地而后生”
中蘇沖突公開化,引起了與中蘇兩國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一些國家黨的領導人的嚴重不安。8月上旬,越南黨領導人胡志明到中國,直接前往北戴河,會見正在那里開會的毛澤東等人。他明確講,他此行是勸和來的。毛澤東在談話中表示,你們是好心,你們的意見雖然不能說是完全好的,但可以說基本上是好的。因為反對美帝及其走狗是我們的共同任務,需要加強團結。正因為如此,我們對赫魯曉夫也并不使用國內對待右派的辦法來對待他,而是“用團結—批評—團結的方法,今年不靈,明年再討論、再批評。明年不靈,后年再來??倳薪Y果。十年、八年以后,收獲一定很大。我們反對立三路線、王明路線,也經過一段時間?!爆F(xiàn)在甚至還不到公開批評赫魯曉夫的地步。
但是,毛澤東對蘇聯(lián)方面的做法還是充滿了憤慨。他忿忿地說,赫魯曉夫可以同美、英、法合作,可以同印度、印尼合作,甚至可以同南斯拉夫合作,唯獨不能同中國合作,說是因為意見不同。那么這也就是說,他的見解與美、英、法以及印度等都相同了,可以誠心合作了。對中國是撤回專家、不給機器,對印度則派專家、給機器。“也好,中國沒有專家,人會死光,我就不信!”談話中,毛澤東最重的一句話是:“赫魯曉夫現(xiàn)在代表資產階級修正主義路線,在社會主義陣營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向無產階級馬列主義路線進攻”。胡志明聽后當場就用越語向隨行的黃文歡、阮春水悄悄說:“這說法更重了”。
由于蘇聯(lián)采取了一系列嚴重步驟,中共中央對赫魯曉夫以及蘇共的判斷無疑與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注意到理論上的爭論將不可避免地持續(xù)下去,甚至可能進一步激化外,還估計到蘇聯(lián)人會在宣傳上封鎖、組織上分裂、政治上顛覆、軍事上威脅,以及帝國主義會利用它來挑起戰(zhàn)爭。之所以會有這種估計,根本上是因為蘇聯(lián)早就曾經以類似的方法對付過不聽話的南斯拉夫、波蘭這些兄弟國家。而類似的情況似乎也開始出現(xiàn)了。在19日與從莫斯科回來的胡志明談話中,周恩來特別談到最近蘇方派飛機沿邊界偵察中國檢查站、巡邏隊,以及在新疆某地派邊防部隊包圍放牧的中國少數(shù)民族牧民,捉去一公社副社長的情況。毛澤東當時就得出印象說:“赫魯曉夫主張全世界搞和緩,同美國的關系要和緩,但是他對中國卻要搞點緊張??磥碇刑K邊境上已開始出現(xiàn)一些緊張狀態(tài)?!?/p>
不過,盡管毛澤東將赫魯曉夫比之為中國的“右派”,甚至斷言他代表資產階級修正主義路線,但北戴河會議后中共中央對蘇共和蘇聯(lián)的總體認識并沒有根本改變。多數(shù)領導人看來還不認為應當改變對蘇聯(lián)的總體評價。周恩來在8月14日回答一些人關于如何區(qū)分修正主義和半修正主義的問題時,就明確講:蘇聯(lián)這個國家和黨基本上是反帝的,搞社會主義的,搞國際主義的,所以目前的問題還是部分性的,盡管錯誤是原則性的。
10天后,在向民主黨派報告中蘇關系現(xiàn)狀時,周恩來又講了大致相同的話,說明分歧主要是斯大林問題和戰(zhàn)爭以及和平過渡問題,爭論是屬于馬克思主義原則性的,但從整體來說,從兩黨兩國關系和整個陣營來說,仍屬部分的性質。25日接見前美國記者斯特朗時,他仍舊強調說:中蘇之間有分歧,但不會很大,在行動上我們兩黨還沒有脫離馬列主義總的路線。28日,周恩來向各省統(tǒng)戰(zhàn)部長說明蘇共領導錯誤的性質問題時,更進一步肯定赫魯曉夫在某些原則性問題上是半修正主義、右傾機會主義的,但不能因此就說蘇聯(lián)整個國家變壞了,兩黨兩國關系的主要部分還是團結的?!坝覂A機會主義是黨內問題,人民內部問題,決不能因此造成反蘇情緒。烏云總是要過去的。”就連9月25日澳共總書記等人憤憤不平地指責蘇聯(lián)向社會主義中國施加經濟壓力,比美國還壞時,毛澤東也還是表示說:“這是事實,我們不能否認事實。但是我們認為蘇聯(lián)還是個社會主義國家?!?/p>
正是基于這樣一種基本的估計,毛澤東接受了胡志明的勸說和蘇共中央的提議,于9月15日派出以鄧小平、彭真為首的中共中央代表團前往莫斯科與蘇共中央舉行兩黨會談。但意識形態(tài)的爭論,必然是各執(zhí)一端。因此,會談從17日開始,一直開到21日,未能取得任何結果。
接著,從10月2日到10月23日,中共中央又派鄧小平、彭真率團參加為準備世界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的聲明而召開的26國起草委員會會議。會議爭論了三個星期,兩黨分歧的問題還是沒能解決。
即便如此,在10月27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與會者仍一致決定由劉少奇率團去出席11月在莫斯科召開的,有80個黨的代表團參加的世界各國共產黨和工人黨代表會議,主張不放過這次正面宣傳自己觀點的機會,同時繼續(xù)做爭取兩黨團結的工作。會議決定,代表團以劉少奇為團長,鄧小平為副團長,成員包括彭真、李井泉、陸定一、康生四位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以及劉寧一、廖承志、劉曉三位書記處書記。同時從新華社、外交部、中聯(lián)部抽調了相當數(shù)量的領導人和翻譯來充任顧問和工作人員。會議甚至決定,莫斯科會議如果能夠基本上達到目的,劉少奇就以國家元首身份正式訪問蘇聯(lián)。毛澤東講:莫斯科會議上會有一番惡戰(zhàn),斗爭可能非常激烈,甚至可能瀕于破裂的邊緣,要有破裂的思想準備。但我們的方針是堅持原則,堅持團結,放手斗爭,以斗爭求團結,力爭達到一定的協(xié)議。為此,斗爭要講策略,比如,劉少奇一般不要直接出面爭論,位于二線,讓鄧小平和彭真站在第一線,如此便于轉圜。
劉少奇于11月5日到達莫斯科時,蘇聯(lián)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赫魯曉夫和勃列日涅夫都親往機場迎接。第二天劉拜訪赫魯曉夫時,談到如果會議開得好他準備正式訪問蘇聯(lián)的問題,赫魯曉夫格外重視,也大講中蘇團結的重要,強調說我們雙方誰也離不開誰。7日舉行紅場閱兵和游行活動時,赫魯曉夫又特意讓劉少奇首先登上列寧墓,并讓劉少奇站在他和勃列日涅夫的中間??破澛宸驁蟾鏁r,也沒有講一句帶刺的話。在大會開會前夕,蘇共政治局委員蘇斯洛夫、科茲洛夫和米高揚還專程來到中共代表團駐地,說希望中共方面能夠理解赫魯曉夫在大會開幕式講話的意圖,說講話的精神是強調團結的,不想挑起爭論。米高揚甚至許諾說,一開完這次會議,他們馬上就來與中國方面討論蘇中貿易、援助以及專家等問題,繼續(xù)援助中國的經濟建設。
考慮到蘇聯(lián)方面的態(tài)度,中共代表團曾經對是否改變原定發(fā)言基調問題進行過討論。然而事實上,11月10日開幕式上赫魯曉夫長達兩個多小時的講話,仍舊是不點名地批評中國黨的觀點。這迫使中共代表團決定繼續(xù)按照原定方針進行發(fā)言。根據原定方針,鄧小平的發(fā)言直接把矛頭指向赫魯曉夫。14日下午鄧小平指名道姓地歷數(shù)赫魯曉夫和蘇聯(lián)黨錯誤做法和錯誤觀點的發(fā)言,迅速引發(fā)了一場激烈的爭論。從鄧小平發(fā)言后,接連幾天,幾乎所有發(fā)言者都卷入到爭論中來了,中共代表團再度處于被圍攻的境地。
11月16日晚,得到劉少奇電報的毛澤東召開會議,迅速研究了這一情況。第二天,毛澤東召集政治局在京的領導人,接著又召開擴大會議,明確決定堅持既定方針不變,對會議聲明必須堅持三條原則:第一是堅持自己關于對戰(zhàn)爭要準備兩手而不是一手的論點;第二是反對在大會聲明中寫上蘇共二十大和二十一大;第三是不接受說我們進行派別活動的提法,否則拒絕在大會的聲明書上簽字。為此,有必要做好破裂的思想準備。接到周恩來代表毛澤東打來的電話后,劉少奇也在中共代表團的內部會議上明確講,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戰(zhàn),不怕破裂。
胡志明帶頭“請愿”后,中蘇雙方互有讓步,達成妥協(xié)
激烈的爭論一直進行到23日。這一天,赫魯曉夫做第二次發(fā)言,開始從原來的立場上后退。他一面繼續(xù)肯定蘇共二十大反個人迷信是正確的,一面開始承認當時時間緊迫,對斯大林的評價不盡全面;一面繼續(xù)堅持說和平過渡的可能性越來越大,一面又反對說他主張走議會道路;一面繼續(xù)強調世界戰(zhàn)爭可以避免,一面又承認要根本制止戰(zhàn)爭,只有靠社會主義和世界人民的革命運動。最后,他還專門講了一段要團結的話,反對爭論不休,主張向前看,在不損害原則的前提下,大家互相讓步。針對這種情況,第二天鄧小平的發(fā)言也順勢降了溫。
25日,起草委員會再度開會,彭真參加了起草會議聲明的討論。這一天出現(xiàn)了一個重要的插曲。越南黨領導人胡志明挑頭組織了一個“請愿團”向中蘇兩黨“請愿”,呼吁團結。鑒于赫魯曉夫有所讓步,一些小黨又強烈地反對分裂,主張團結,中共代表團經過研究后,當晚向中共中央請示,可否適度讓步和妥協(xié)。代表團說明,目前爭論的焦點已逐漸集中到了六個方面,即:處理兄弟黨問題的原則;國際會議上解決分歧的辦法;所謂國際共運中的宗派活動問題;所謂民族共產主義問題;是否應當在聲明中肯定蘇共二十大和二十一大的問題;以及所謂反對個人迷信的問題。眼看會議即將結束,對有些問題事實上蘇方很難讓步,如肯定二十大的問題,但在其他一些問題上,蘇方已顯示出有松動和讓步的可能,因此,如果一味堅持以前的三條,不允許在聲明中寫上蘇共二十大,破裂將不可避免;如果在堅持基本原則的前提下,適度考慮到各小黨團結的愿望,避免破裂,就有必要進一步考慮我們妥協(xié)的條件。
26日晚,毛澤東再度召集會議,商談在莫斯科聲明上簽字的條件問題。會議沒能取得一致的意見。27日,由于收不到中央的答復意見,中共代表團仍不得不堅持原有的立場,向各方表示,如果蘇共不改弦更張,中國黨不會在聲明書上簽字,這一點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但是,到了28日的晚上,政治局還是做出了決定,一致同意從原先的條件再做讓步。
中共中央28日夜里的指示電主要講了兩點意見。第一,當前觀點正確,站在馬列主義立場上的兄弟黨的隊伍還不鞏固,全世界大多數(shù)黨還沒有做好與赫魯曉夫破裂的準備,幾乎所有要求革命的人,包括各國黨和從事革命運動的分子,都不愿意看到破裂,我們黨也不例外。因此,代表團現(xiàn)在的方針應該力爭達成協(xié)議,發(fā)表一個經過共同協(xié)商,達成一致的會議聲明。第二,代表團應準備應付四種情況,一是把蘇聯(lián)黨安在聲明草案中的“釘子”,主要是蘇共二十大問題、宗派問題和民族共產主義問題,統(tǒng)統(tǒng)拔掉,順利簽字;二是拔掉三個“釘子”,但蘇共堅持要搞一個約束各黨的內部協(xié)議,我們可以在聲明上簽字,但發(fā)表聲明反對內部協(xié)議;三是保留有關二十大的內容,同時又搞內部協(xié)議,我們在堅持部分措辭修改后可以簽字,同時聲明反對內部協(xié)議;四是三個“釘子”不去,還要搞內部協(xié)議,則絕不簽字。
多半也是因為擔心破裂在即,這一天夜里12點,赫魯曉夫專門找到胡志明,要胡志明以他個人的名義打電話,建議劉少奇和赫魯曉夫到胡志明住處個別談話,協(xié)商妥協(xié)的辦法。當晚,胡志明按照赫魯曉夫的要求,給劉少奇打了電話,但遭到中共代表團拒絕。不過,中共代表團當晚已經根據中共中央的指示電做出了決定,爭取以保留二十大的內容為讓步條件,促使蘇方讓步,取消聲明中所謂宗派問題和民族共產主義問題的提法。
29日,根據前晚的決定,彭真利用在起草委員會討論的機會,約科茲洛夫進行了一次私下談話。彭真當場問科茲洛夫:你們是不是想破裂?科明確答復:不是。彭于是亮出底牌,提出中方妥協(xié)四條件,即第一,不做任何內部協(xié)議;第二,聲明中不能寫有所謂反對宗派活動和民族共產主義的內容;第三,要寫上國際會議需要協(xié)商一致的原則;第四,同意保留對蘇共二十大的評價,但措辭要修改。對此,科茲洛夫當即表示可以考慮。
當天下午,蘇共中央主席團臨時專門召開會議討論了科茲洛夫轉達的中方的妥協(xié)條件。傍晚,科茲洛夫打電話通知彭真,蘇共中央已基本上同意了中方的條件,但要求中蘇兩黨代表團舉行一次正式會談。
30日中午,劉少奇、鄧小平、彭真與赫魯曉夫、蘇斯洛夫和科茲洛夫按照約定在列寧山順利地舉行了會談,基本上按照中方的條件達成了妥協(xié)。于是,赫魯曉夫正式向劉少奇發(fā)出訪蘇邀請,會畢雙方還高興地一起合了影。
第二天,即12月1日,在激烈爭吵了將近三周,多數(shù)黨都認為中蘇破裂不可避免之時,中蘇兩黨領導人突然滿面春風地握手言歡,弄得那些幾周來一直跟著赫魯曉夫激烈攻擊中國黨的多數(shù)黨的代表們一時間莫名其妙,瞠目結舌。全世界隨后都注意到,在為慶祝莫斯科會議成功而舉行的盛大宴會上,中共領導人劉少奇和鄧小平都應邀坐在主賓席上,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等向他們頻頻祝酒,氣氛熱烈,共產主義陣營一派團結景象。
這個結果顯然也讓毛澤東感到滿意。12月3日,毛澤東在聽到剛剛回京的鄧小平、彭真匯報以及接見路過北京的胡志明時,對這一結果一再表示相當欣賞。12月9日,毛澤東又親率政治局成員前往機場迎接會后在蘇聯(lián)進行國事訪問勝利歸來的劉少奇一行。直到1961年1月中旬中共中央舉行八屆九中全會期間,毛澤東仍舊明確講:這次81黨會議成績很大,應該說取得了偉大的成果,基本上把赫魯曉夫發(fā)動的反華浪潮打下去了。我們現(xiàn)在要講團結,跟蘇聯(lián)、跟社會主義國家、跟兄弟黨都要講團結。就是罵過我們的黨,也還是要和它講團結。一定要采取這樣的方針:團結—斗爭—團結。劉少奇也在會上講:經過這次斗爭過后,最近一個時期的斗爭可能會緩和一些。緩和對我們有利,對整個社會主義陣營和國際共運都有利,我們應該力爭延長緩和的時間。
于是,本來已經滑到了破裂邊緣的中蘇關系,出人意料地又延續(xù)了一個短暫的時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