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沛錦
人生是一杯午后的咖啡。
記不起是誰說的話,總嗅到那種靜謐的閑適之氣與馥郁的釅液之香,似乎還有三五下悠揚的鐘聲。因此,每每看到大酒店咖啡廳里匙碗輕響燕爾呢喃的人,就想到“人生咖啡”的話題。
也曾在大酒店里品嘗咖啡,那種享受,如果說就是某種極致,那末這種極致其實也很簡單,只要付得起“極致”的錢就行。那杯中之物,比家里沖泡的要好一些,那幽雅情調,也使人頓時有了雅的感覺,誘發(fā)起若有若無的“貴族”意識,如此而已。然而我是怎么也“貴族”不起來,一邊喝咖啡,一邊想著明天該在哪兒上公交車,或是惦記著上崗下崗,話費學費這類瑣事,心里總被一些什么要緊的東西充塞著,催促著。品嘗咖啡的雅致,于我是十分的向往,體驗卻是十分淺薄。
偶然看到香港近日出版一本叫《咖啡愛好者指南》的書,十分驚訝。格麗·克麗斯比和雷麗·科芙琳兩位咖啡專家,嘗遍香港大小咖啡館,詳細勾畫出香港的“咖啡地圖”。她們對咖啡的執(zhí)著,對咖啡消費品位的看法,與我大相徑庭。她們把咖啡豆撒遍每間咖啡館,一級放一粒,以四級為最高。偌大的香港,四級的咖啡館竟然只有3間,多在大廈里街衢間,豪華、超豪華的大酒店,沒有一家能躋身四級,連著名的尖沙咀半島酒店咖啡室,也只有三??Х榷埂F浯?,評級的標準并非豪華舒適與否,而是整潔、氛圍、品種與質量。四級的JUSTJAVA,連張凳子也沒有,但是制作非常講究,不管是加糖加奶的還是稱為“齋啡”的黑咖啡,都是烘焙精細、風味香醇的地道貨,價錢在二十元以下,還批發(fā)各種咖啡豆和相關用品。香港人從咖啡中得到的,無疑也是一種人生的況味,但似乎與我們所理解的那種雅致與閑適,有著不少距離。
上海作家陳丹燕曾介紹過不少國外的咖啡館,如巴黎蒙馬特爾的“角落咖啡館”和圣彼得堡的無名咖啡館,它們那種與畢加索、梵高或是列賓、托爾斯泰聯系起來,與藝術和懷舊聯系起來的情調,令我們心儀不已。我們某些人也創(chuàng)造出“與畢加索喝咖啡”之類的高級“發(fā)明”,這些,無不體現著我們已把西方人閑來一杯的咖啡,幻想為一種生活的極致和追求。外籍女士格麗·克麗斯比和雷麗·科芙琳倒比我們清醒,咖啡就是咖啡,一杯味道獨特、制作講究的飲料而已。
享受生活最重要的,是身無羈絆、心無旁騖,這一點與生存狀況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