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娜娜
那年我高中畢業(yè),差7分未能考上大學,在學校大操場邊上哭了一場后我去火車站售票處買了一張第二天開往廣州的火車票。晚上把決定去深圳的事告訴母親,當時父親出差遠在東北,母親說你一個小女孩去那么遠的地方怎么能行,我說不試怎么知道不行。
沒有等到父親回來我就出發(fā)了,母親因為生氣哭紅了眼,賭氣沒去車站送我,我一個人拿著嫂子給的2000塊錢與幾件換洗衣服一路沒說一句話就到了廣州。
在廣州到深圳的南頭關外,我因為沒有邊境證被從入口處截住。還沒等我醒過神來,邊上就有人扯我的衣角,說邊境證80塊錢一張你要不要。我問保證能進去嗎,對方說能,那神情詭秘得讓我害怕。我不想第一次就用一張假證進入深圳,于是又坐車返回廣州,從廣州又回到家里,去辦邊境證。
半個月后,我拿著辦好的真邊境證再次出發(fā),經廣州到深圳,找住處,找工作,找街頭遇到的看上去與我同齡的女孩,我強烈地想有一個伴,哪怕不認識的也好。
伴沒找到,工作先找到了,在布吉一家手袋廠做文員。到了工廠后才知道,原來全廠十分之九的人全是伴——清一色的20歲左右的女孩子。
兩個月后,我找經理要求換入生產車間做車工,經理是個五十多歲的胖阿姨,她一邊將手撫在我的肩上一邊柔聲細語地說,做車工比你做文員辛苦了,你不看阿敏已經做了快3年文員了嘛。我仍堅持,說阿敏是阿敏我是我,每個人認為的辛苦不一樣。經理的好脾氣馬上就沒了,她板起臉說不行,你又不懂用車。我說沒試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用車。
雖說不歡而散,但一周后我還是下到了車間。平時沒事時我經常在車上練習,慢慢地基本上會了,并且不比一些常年在車間:的車工差,再加上我特別喜歡琢磨這些,琢磨機車的功能構造,琢磨手袋的不同款式、用料、工藝要求以及外包裝樣子。所以,我不僅做了車工,并且很快完成了工作量便沖到了前頭。
大約又過于兩個月,工廠廠慶,通知說晚上在公司食堂會餐慶祝。有同伴說要是能在小梅沙海邊廠慶就好了。她的話很快得到一片贊同聲,這些女孩子幾個大都沒去過小梅沙,有的來廠兩年了還沒見過小梅沙海灘,當然我也沒去過。
我說我們去找經理,把我們的愿望告訴她,爭取能丟小梅沙。所有的人這時都開始反對,包括最初提出去小梅沙念頭的人,她們說每年廠慶都是在廠里搞的,去找經理也是白找,肯定不會同意,我大叫一聲沒試怎么知道,然后就去找經理了。這一年的廠慶移到了小梅沙海邊,聯歡會結束返回廠里的路上,經理說明年廠慶想去哪里一定提前一周告訴我。大家都快樂地笑了,我說小梅沙效果不錯吧,如果改變傳統能讓事情變得更好,為什么不改變呢,經理又拍拍我的肩,眼睛里的神情慈祥快樂。
年底,公司的兩位報關員扔下了大堆事情突然雙雙不辭而別。經理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最后把我從車間叫出來,說你做報關員吧,現在就去把車間的事情交待一下。
我不懂報關,并且天生就對數字不敏感,我連叫不行不行不行。這次輪到經理說話了,她生氣地說市里還有定期的報關員培訓,你又沒試怎么知道不行?!
那個冬天,在冷颼颼的風中,我像猴子一樣在海關過往的大貨柜車上爬上爬下為公司尋找那兩位報關員沒及時收回的清單,看見司機就問你有沒有給我們公司出過貨,于頭有沒有沒收回的清單。好心的司機還認真聽我的話,一些不耐煩的司機還不等聽清我問什么就擺手不知道不知道。
那段時日,我常常就急得哭出聲來,晚上做夢都夢到找清單。
現在我是一家貿易公司的部門經理,我姓劉,大家不叫我劉經理,而會叫小經理,因為我的手下全比我大。有時我還經?;卦瓉淼墓S去看看,經理還是原來的經理,阿敏還在做她的文員,兩年前報表做什么樣現在還做什么樣,我不知道5年后或10年后她會是什么樣。
我喜歡試,“不試怎么知道”,已經成了現在公司里人人皆知的我的口頭禪。
(梁衍軍,杜慶紅摘自《深圳青年》200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