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鴻
1
石頭上的河流
你可以直接看見
河流深處的石頭,光滑,青冷
但保持著它的棱角
那些細碎的是沙子,白色
像穿過流水到達并停留下來的
陽光或月光
但在夜晚它們變成黑色
河邊沒有人。這是烈日炎炎
萬物收起影子的正午
生活在離河流不遠處的村莊中
在村莊周圍的田野里
孤寂的河流在石頭的身體中
自行流動
——這流動多么激烈
又多么盲目!
它卻充滿了自信,像一個
自古流傳下來的傳說
河底的石頭知道這一點:
所有的傳說都由流水構(gòu)成
搖擺不定,輪廓
只由流動帶來,因流動而改變
而時時發(fā)出仿佛不是它自己的
驚訝的喊聲,在空中
也在一代代人
充滿煙火氣息的生活里
2
土墻,三問茅草上又長出
稀疏茅草的房屋
門朝河流而開
光線暗淡的室內(nèi),涌滿的水聲
如何才能使寧靜開口訴說
卻又依然等于沉默?
水聲中有石頭的氣息
有山洪帶來的
遙遠的泥土的氣味
像雨,將不可見的年代
濺進敞開的門內(nèi)
如潮濕的塵埃,與地面結(jié)合
這是一個錯誤?生活只需要當下
不需要非當下的一切
但我執(zhí)迷不悟
我不能相信地驚喜于我聽到了
更多的非此即彼的自己
在不是我而是我的宇宙中
盤旋、擴展
……門外晾曬的衣服
在水聲中起伏
它正在漸漸變干,顏色漸漸變淺
這是對的,而我困惑于
濕與干兩種狀態(tài)中,哪一種
才更加接近它本來的面目
更加真實?
門朝河流而開并無意義
水聲穿墻而入,日夜晃蕩
屋頂上新生的茅草碧綠
與田野中
與所有正在慢慢呼吸的
并沒有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