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 秀
于是,我也一直買口紅,并喜歡在黑邃的長夜里盛妝,泡一杯清茶,讀一本好書,寫一回文字或是上網(wǎng)窮聊一番,倦了,舔一舔溫潤的唇,心情便出奇的好起來。
我買口紅,多是普通的牌子,如羽西的,美寶蓮的,玫琳凱的,雅芳的或趙明明的繽紛口紅,都在五十至一百元左右,因?yàn)槠胀ǖ氖杖?,決然不去買太貴太奢華的口紅,什么夏奈爾、倩碧、蘭蔻、歐柏萊的、Allure的我不收藏,但凡見了喜歡的,錢包又允許,是一定要欣然買回的,否則終日念叨,煩心不已。
都說潘金蓮淫蕩,我卻最是欣賞那兩唇間輕含的一片紅紙,可惜武大不能意會也不解風(fēng)情,眼里只有炊餅,所以便引來了好色的西門慶。其實(shí),古往今來,口銜紅紙染芳唇的版本比比皆是,反復(fù)描畫間,反復(fù)抿嚅后,雙唇呈現(xiàn)出熟悉溫婉的輪廓,淺顰巧笑,生生世世,為悅己者容,為愛己者妝,為憐己者美——女人啊,癡心深重的女人。
古時(shí)應(yīng)該是沒有口紅的,這是近代文明的體現(xiàn),也是西方審美的貫通。古人留下了“到底不知因色誤,馬前猶自買胭脂”的詩句,所以古人只有胭脂,再要么就如潘氏,那片紅紙,便是風(fēng)里翻飛的蝶、水中飄零的花、自焚的火鳳凰,激情迸飛后,斑駁的心也印下了那模糊的輪廓,胸臆間載滿那不可解的溫柔。
口紅中,玫瑰紅是永恒的顏色,是愛人的顏色,是那種愛在洪荒、愛在滄海、愛在星云的亙古不變。當(dāng)有一天,韶光已改了容顏,流浪抹上額頭,歲月雕刻我憔悴的雙手,我會站在你面前說:某年某月某一刻,我那一抹淡淡的醇紅,是否仍在你記憶之內(nèi)與記憶之外?是否還在時(shí)空中時(shí)空外如酒一般漾開?
也曾用口紅當(dāng)了腮紅,那是一次會演,分發(fā)給我們的胭脂過了期,沒敢用,不得已而為之的,抹勻之后再撲上粉,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那紅純凈,通透,雙頰似霞般明媚旖旎,湮沒不了的是照片上和眾人記憶里的那種的美。
有一種口紅,暗黑色,內(nèi)斂、不張揚(yáng),突兀著些詭異、甚而奇譎,如同一些人的性格,匯集了所有飄忽不定的云彩,但卻可以穿越三界的吶喊祈禱今生的擁抱走過了幾千道坎坷涉過秦時(shí)明月唐宋風(fēng)情——這種口紅,只配那些高深莫測的奇女子,只瞟一眼便永難忘。
也常看見嘴唇涂得血紅的女人,在大街上招搖而過,俗透,一眼就看出傻氣和土味;真美的口紅,是如何——清隱約霧,清晰似雨,清透如酒,可吸可觸可一飲而盡,若輔以唇筆勾勒,便更加生動流麗、靈動飛揚(yáng),沒有如此的效果,那就寧可不涂。
也有男人愛口紅的,如大觀園中的賈二爺,百日抓周便選脂粉釵環(huán),大了喜歡混在女兒堆里,也盡是喜歡偷胭脂吃,盡管被史湘云打了手,還改不了習(xí)性。可見,人一旦喜歡了一件東西,是會一直喜歡下去的。
于是,我也一直買口紅,并喜歡在深邃的長夜里盛妝,泡一杯清茶,讀一本好書,寫一回文字或是上網(wǎng)窮聊一番,倦了,舔一舔溫潤的唇,心情便出奇的好起來。
口紅、唇彩、還是紅紙的印痕,不是褪去就會洗去,古已有“洗盡鉛華”的描繪,今更有“素面朝天”的坦然,一如那些快樂、傷感、激動、錯過的日子,褪了,也不露一絲的惋惜,就象席慕容《青春》一詩中的句子:“無論我如何去追索 / 年輕的你只如云影掠過 / 而你微笑的面容極淺極淡/逐漸隱沒在日落后的群嵐……”再來的,就決不遲疑惶惑,不指望在一瞬間脫胎換骨,但生命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漫長的未來時(shí)光,一定要用口紅,哪怕是紅紙,抹一層就是一次綻放,再抹一層就是一次蛻變,晝夜交替,滋長出的云淡風(fēng)清的心緒,慢慢改變的是如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