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　釗

大召的探親假馬上就要結束了，但他母親的病仍沒明顯好轉，還有，那個遠房表姨后天要領姑娘來相親，可明天就是大召歸隊的日期啊。三年了，就這么一次探親假，大召總是掰著指頭過日子，滿打滿算，除去路途所需時間，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不然，誤假就不可避免了。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看著日漸蒼老的父親，再瞧瞧年齡尚小的妹妹，大召心中一陣陣愧疚。他就埋頭多干活。水，挑了一擔又一擔，缸盛滿了，又把盆桶都盛得滿滿的；打豬草，打了一筐又一筐，撒在豬圈里，豬吃飽了，就躺在上面睡懶覺……

父親知道大召的心思，看他忙得大汗淋漓，只是蹲在一邊默默地抽著旱煙。末了，喊了一聲：“大召，你……你能不能給部隊首長說一說，緩幾天？”大召急忙解釋：“爹，部隊有紀律，我咋能去違反呢？再說我還是班長?！薄拔抑溃　备赣H不耐煩似的打斷了大召的話，古銅色的臉漲得通紅，“家有家規(guī)，國有國法，部隊也有法，我還不知道？只是咱家確實有困難，告訴了首長，首長還能不體諒？再說，三年了，你媽經(jīng)常有病，我招呼過你了沒有？你爺從得病到去世，天天在床上念叨你，我招呼你沒有？鄰村那姑娘與咱退親，我招呼你了沒有？咱有難處，總想著人在外，是在給國家站崗放哨，任務光榮，家里再窮，再有困難，咱不能拖后腿，可這次，３０００多里地，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表姨又給提了親事，后天就來相親，你也２３歲了，年齡不小了，咱這山溝溝里的，不容易啊。再說，你多陪你媽幾天，她心情舒暢，病也好得快，況且，部隊也照顧困難的，我還能不知事理？……”父親傷感得有些說不下去了。

大召低頭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吃過飯，就下了山，到了鎮(zhèn)上郵局，要通了部隊的電話，續(xù)了一星期假。

第二天大早，大召剛起床，父親就對他說：“召兒，你今天就下山吧，別耽擱了部隊的大事，回去就向首長替我賠個不是，咱家里的事，沒弄好，給你拖后腿了，也讓首長費心了。這些咸雞蛋，你媽舍不得吃，讓你帶上，路上能省幾個路費，還能防暈車，你媽說讓你保養(yǎng)好身子骨，到了部隊上，就能扛起槍……”

大召的淚水，淅淅瀝瀝，灑在回部隊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