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　籃

成都制造

記籃（以下簡稱記）：柳老師，你好！首先祝賀你獲得了第六屆茅盾文學獎。這既是對你個人成績的肯定，又是我們成都的驕傲。

柳建偉（以下簡稱柳）：謝謝。是成都這片神奇而美麗的地方養(yǎng)育了我，也養(yǎng)育了《英雄時代》，我對成都一直都心存感謝。

記：我們知道你從19歲就開始在成都生活了，對成都有深厚的感情，能不能談談你對成都的認識和看法。

柳：19周歲零290天，我由寶成線入川，40周歲零53天，我從雙流機場離開成都，之間，我在成都工作生活了整整20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時期是在成都度過的，成都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成都歷史文化積淀深厚，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成都小吃名揚天下，成都美女聞名遐邇，在我看來，它是中國最適合居住的城市。我相信成都的未來會更加美好。

記：在你的作品中有大量的有關成都的元素，而這次獲獎的《英雄時代》里面的省會城市西平就是以成都作為原型，吃的和玩的地方都用了真名。你是如何將成都和你、以及你的作品連接起來的？

柳：我把我最美好的青春時光，都留在了成都。這座美麗的城市與我血肉相連?！队⑿蹠r代》是我用來回報成都的作品，我很想全景式地展示出它的風骨。因我寫的人物中有市長之類的顯赫人物，出于避免讓人對號入座的考慮，我才把成都寫成了西平。書中保留了錦江和一些娛樂場所的名字，我希望成都的讀者能為之產(chǎn)生親切感。作家離不開他生活的土地，作家的作品就是這一塊塊土地上長成的樹木和花草，它們自然要帶著土地的很多信息。

記：你為什么要離開成都？離開了成都，你又有什么感想？你還會回來嗎？

柳：離開成都，是因為我的工作調(diào)動。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當然，北京對我也很有誘惑力，我父親大學畢業(yè)后，在北京工作過12年，我小的時候，每年都隨母親到北京生活一段時間，所以我對北京的感情也很深。這兩年我一直很想念成都，想念她的閑適，想念她的情調(diào)，想念她的小吃，想念還生活在那里的親人和朋友，不過不好說也想念她的美女，是吧？總之，感受一言難盡。也許，我在退休后，還會回到成都生活。老不出川，這句話有道理的。

文學和作品

記：讀者非常熟悉你的《突出重圍》、《驚濤駭浪》等杰作，你給讀者的印象也首先是一個軍旅作家，同時我們又知道你向來以作品內(nèi)容和風格的多變而著稱。那么你是如何定位自己的呢？

柳：長篇小說《突出重圍》和《驚濤駭浪》，因為電視、電影的影響力，被很多讀者熟知。它們都是軍事題材作品，所以讀者和觀眾習慣把我看成一個軍旅作家。不過，我的職業(yè)也確實是個軍旅作家。我作品的內(nèi)容涉及面很廣，但風格基本固定。其實，我到目前為止的重要作品，多半還是寫地方現(xiàn)實生活，像《北方城郭》、《英雄時代》和《SARS危機》都與軍事無關。我對自己的定位是一個長篇小說作家，間或客串一下影視劇作家。

記：能不能給我們的讀者簡單介紹一下《英雄時代》呢？你當初是如何萌發(fā)寫這樣一篇小說的呢？

柳：《英雄時代》是我《時代三部曲》中的第三部，前兩部是《北方城郭》和《突出重圍》。三部曲是我的一個大的創(chuàng)作計劃，我想用它把中國20世紀末十幾年的主要生活場景都描畫一下。我很喜歡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和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就想用自己的筆做這樣一種風格的作品。《英雄時代》負責描畫大都市生活場景。自16歲開始，我都在大都市生活，所以有這種生活積淀?！稌r代三部曲》共寫有名有姓的人物四百多個，耗時13年，它應算我的階段總結(jié)之作。

記：有評論家指出，你是一個善于把握宏觀場景的作家，指出《英雄時代》比你以前作品的主體分量更重，涉及面更廣，因而具有“清明上河圖”式的風格，你是如何看待這一評價的？

柳：這是很高的評價，是對我13年勞動的嘉許和肯定，我把它看作是對我的鞭策。我的文學之路還很漫長，革命還未成功，還須加倍努力。

記：曾經(jīng)有評論家說過，要了解20世紀上半葉中國都市生活本相，不能不讀茅盾先生的《子夜》，要認識20世紀與21世紀之交的中國都市生活本質(zhì)，則當讀柳建偉的《英雄時代》。

柳：把我的作品和茅盾先生的《子夜》放在一起評論，是我的榮幸。我走的創(chuàng)作道路，也是茅盾先生當年走過的道路。我把自己當成茅盾先生的學生，今后還會沿著現(xiàn)實主義這條康莊大道走下去。

記：在《英雄時代》中有很多商業(yè)情節(jié)，作為一個非商業(yè)人士，你是如何把握這些的呢？

柳：靠讀書和學習。為寫好《英雄時代》中的商業(yè)內(nèi)容，我讀了近五千萬字和商業(yè)有關的圖書，其中有五分之一是哈佛商學院的教材和案例分析。另外，我還讀了中外幾十個商業(yè)巨頭的傳記。學習方面，主要通過看電視、讀報紙進行。從電視和報紙上看同時代的商界人物的興衰、沉浮，對我寫《英雄時代》幫助也很大。當然，也需要適度的體驗。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在成都做過幾個月“星期天地攤商人”賣玉雕工藝品。這些準備，是我寫商業(yè)的基礎。

記：繼《突出重圍》改編成電視劇獲得巨大成功后，你的《英雄時代》又改編成為電視劇，有人評價說你“已經(jīng)開始有目的地‘問鼎國內(nèi)主旋律影視劇的翹楚”，你是怎么看的？

柳：你消息靈通，這種說法我還沒有看到過。影視劇翹楚，不是想當就能當?shù)??？赡苁恰锻怀鲋貒泛汀扼@濤駭浪》這兩部影視作品的巨大影響力，給人這么一個印象吧。其實我的影視作品不算多，到目前還只有兩個電影、兩部電視劇公映。既然有這種說法，也可以當作我的一個奮斗目標吧。人往高處走嘛。多謝朋友們的支持。

記：與《北方城郭》、《突出重圍》一樣，你在《英雄時代》中也塑造了一個個英雄人物，你為什么對英雄情有獨鐘呢？在你的心目中是否有一個“英雄情結(jié)”？而其中又包含了怎樣的英雄觀呢？

柳：我心目中倒是沒有一個明確的英雄情結(jié)。我在作品中塑造李金堂、歐陽洪梅、林茍生、申玉貌、方英達、范英明、朱海鵬、史天雄、陸承偉、金月蘭這些有力量的人物，主要是希望讀者能從他們身上獲得力量，把自己的生活過得更有質(zhì)量些。文學應該給人以向上的力量，文學應該展示真善美的力量，只要靈魂純潔、心有夢想、遵紀守法、誠實勞作，任何人都可以成為英雄。

茅盾文學獎

記：在獲得這次茅盾文學獎之前，你還獲得了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首屆解放軍文藝大獎、夏衍電影文學獎一等獎、馮牧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電影華表獎、金雞獎、電視金鷹獎、飛天獎等獎項，長篇小說《北方城郭》入圍第五屆茅盾文學獎，與這些獎項比，你對于獲茅盾文學獎有什么特別感受嗎？

柳：有位媒體朋友說我是個得獎專業(yè)戶，獎杯多得沒處放，數(shù)獎金數(shù)到手抽筋。其實，獎是得了不少，但獎金卻沒多少。中國的文學、藝術(shù)獎，多是以精神獎勵為主。確實，這么一羅列，這一回又得了茅盾文學獎，再算上我在四川省得的七八個文學獎，我?guī)缀醢阎袊∫陨险?jīng)八百的文學影視獎都得遍了。創(chuàng)作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得獎，但得獎總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我樂于認為，這么多評獎機構(gòu)和評委把這么多獎項評給我，也是對我所走創(chuàng)作道路的嘉許和獎賞。得哪個獎我都高興，得茅盾文學獎我更高興。我的主業(yè)是寫長篇小說，茅盾文學獎又是中國最權(quán)威、最具影響力的長篇小說獎，我當然看重這個獎。

記：我們知道你是本屆茅盾文學獎獲獎者中最年輕的作家，你是否感覺到更多的責任和壓力？

柳：我差不多也是歷屆茅盾文學獎得主中的最年輕者，所以，我確實感到責任重大，壓力不小。

記：當茅盾文學獎出來之后，有不少的人對它的公正性、權(quán)威性提出了不少的批評。你是如何看待這些批評的？

柳：什么叫公正？什么叫權(quán)威？程序正義、宗旨明確、操作規(guī)范，就叫公正。不管什么樣的獎項，只要由這個項目里大家認可的真正的專家作評委，認真公正地評選了，這個獎就具備了權(quán)威性。這一屆茅盾文學獎的評委由國內(nèi)長篇小說方面的專家組成，評獎宗旨十分明確，操作手段十分規(guī)范，程序絕對正義。因此，它的公正性、權(quán)威性也就毋庸置疑。質(zhì)疑這個獎的公正性和權(quán)威性，我認為這些人如果不是邏輯混亂，那就是別有用心。杜甫說：“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边@種既不公正也不權(quán)威的批評，傷不了茅盾文學獎的根本。一兩個搞雜耍式酷評的人，想以攻擊茅盾文學獎名垂青史，實在有些可笑。

記：有不少的人認為，這一屆茅盾文學獎，完全是各種因素和力量綜合平衡的結(jié)果，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柳：這種說法，本身沒錯，可也等于什么都沒說。二十一個評委，要從二十六部備選作品中評出三到五部，肯定要進行綜合平衡。如果沒有綜合平衡，任何獎都無法評出，除非只有一個評委。歷屆諾貝爾獎、布克獎、龔古爾獎、川端康成獎、美國國家圖書獎，都是各種因素和力量經(jīng)過綜合平衡而評出的。

記：據(jù)了解，對于你的獲獎有不少的質(zhì)疑，你是如何看待這一問題的呢？

柳：別說質(zhì)疑了，惡意的中傷，我也看見過。我深知，這些質(zhì)疑和中傷，不僅僅是針對我一個人的。這是當下文藝思潮中劣幣驅(qū)逐良幣暗流的一種反應。他們的潛臺詞無非是：主旋律作品都是次品，不配得這個獎項，甚至沒有資格參加茅盾文學獎這個專家獎的評選。他們針對的不光是我，而更是政權(quán)和我們這個執(zhí)政黨。他們一看我把小說取名《英雄時代》，心里就恨得直咬牙了。我的職業(yè)是研究人的，我知道他們的心思。我的各種作品有六七億受眾，有數(shù)百萬讀者喜愛，有十幾個評獎機構(gòu)的上百名評委欣賞，這些惡意的質(zhì)疑和中傷算不了什么。當然，如果是學術(shù)問題上的質(zhì)疑，對我的創(chuàng)作有什么意見，歡迎當面提出，大家可以討論。

記：同時，我們知道你獲獎并非偶然，評委普遍認為，你是當今作家中無論宏觀敘事能力方面還是文學理論素養(yǎng)方面都比較突出的一位。你能很好地把握住那些未經(jīng)歲月沉淀的東西，并通過自己的小說作出宏觀而深刻的反映。你又是如何看待這一評價的？

柳：非常感謝多數(shù)評委對我創(chuàng)作能力的認可，我一定努力寫作，不辜負他們對我的期待。最后，我想對讀者說，中外文學史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經(jīng)典作品，都是作家憑著良知和責任寫出的描繪他所生活時代的主旋律作品，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謝謝讀者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