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妖

進退兩難，我成了“人體藏品”

我外婆來自素有“民間藝術(shù)之鄉(xiāng)”美稱的河北蔚縣，剪得一手好剪紙。也許是我秉承了外婆的那種藝術(shù)靈氣，在她的教導下，我從小就能剪出許多圖案漂亮的剪紙。而我最擅長剪的還是蝴蝶，或“棲”于錦簇花團，或“翻飛”于桃李枝頭，或比翼雙“舞”，生氣盎然、惟妙惟肖，常會因此贏得一片喝彩。

2000年9月，我考入了美國密歇根大學物理系攻讀碩士學位。剛到美國沒多久，我就接到家里的電話，說外婆突發(fā)心臟病，現(xiàn)在急需要錢做手術(shù)。無奈之下，我把手頭的錢都寄回了國內(nèi)，同時開始想方設(shè)法打工掙錢。

一天，我和一個同學在路上走，突然，一個高大的美國男人拉住了我的包。原來，他看到了我包上貼的那張剪紙蝴蝶，非常喜歡。看他愛不釋手的樣子，快嘴的同學馬上告訴他，這個剪紙是我的作品。在那一瞬間，我看到這個叫赫伯特的美國男人眼睛閃閃發(fā)亮。在交談中，我們得知，赫伯特是一位收藏家，尤其喜歡收藏中國的藝術(shù)品。從同學那里知道我的境況后，赫伯特誠懇地對我說：“張小姐，我目前還需要一個幫我整理收藏品的人，要不你來幫我的忙吧，我想我可以付給你還算豐厚的報酬。”出于經(jīng)濟方面的考慮，我猶豫了一下，紅著臉應(yīng)允了。就這樣，我走進了赫伯特的生活。而和他接觸得越多，我就越被這個博學而和善的男人所吸引。

2002年2月的一天，赫伯特收購了一幅名貴的中國古畫卷。我好奇地伏在畫卷前觀看，他的手臂突然從我的背后摟過來，曖昧的氣息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然而，我卻沒有掙扎。一個星期后，在赫伯特的要求下，我搬進了他的別墅。

為了生意，赫伯特常常會在自己家里舉辦一些業(yè)內(nèi)人士的小型聚會，每當這時，赫伯特總會要我身著中國古典旗袍，當眾為大家剪出一只只或古拙或雅致的蝴蝶。雖然我并不喜歡這種帶有賣弄意味的表演，不過赫伯特總是勸我說，這樣做既可以融洽人際關(guān)系，也可以讓大家對中國的民間藝術(shù)增加了解，同時自己的藏品也可以賣出更高的價錢。

2003年6月的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于是，我向赫伯特提出結(jié)婚。沒想到，赫伯特聞言后大吃一驚，堅決拒絕了我的提議。原來，曾經(jīng)失敗的婚姻讓他損失了幾千萬的財產(chǎn)，所以他決定以后再也不結(jié)婚了。這時，我才看清楚，原來赫伯特為了自己的財產(chǎn)，從來就沒想過要和我結(jié)婚。

從小受到的傳統(tǒng)教育讓我無法再和這個不肯和我結(jié)婚的男人同居下去，雖然我還是那么地愛他，但我最終還是決定離開他。就在我收拾行李準備離開時，赫伯特說他在外面收了只瓷瓶，要我?guī)兔φ硪幌隆．斘覐暮兄行⌒牡厝〕龃善繒r，這只瓷瓶竟然在我的三只手指中碎掉了。赫伯特聞聲跑過來，惋惜地說，這是他專門托人從中國景德鎮(zhèn)定制的，胎體極薄，價值30萬美金。雖然他一再地對我說，都怪自己沒有事先告訴我瓷瓶的胎薄，但瓶確實是在我手中碎的，我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這時，赫伯特不失時機地摟住了我，溫柔地說：“琴，別怕，我不會要你賠的，只是請你不要離開我，好嗎？”一時間，我心里柔腸百結(jié)，無聲地倒在了他的懷里……

艱難創(chuàng)業(yè)，我能有展翅高飛的一天嗎

就這樣，我再一次淪為了赫伯特的“人體藏品”。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在赫伯特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了那張觸目驚心的單據(jù)，我的“藏品”歲月才宣告結(jié)束。

2004年3月，學校放春假，我無事可做，就在家里收拾打掃。在書房的地上，我看到了一張單據(jù)，拾起來仔細一看，是一張購買景德鎮(zhèn)薄胎瓷瓶的發(fā)票，但標價只有1200元。這時，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30萬美金的瓷瓶，不過是他精心布置的一個騙局。我哭著倒在地上，為了這段充滿屈辱的感情，更為了自己太過軟弱的個性。我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必須立即堅強、獨立起來，他不就是想用一個瓷瓶來套牢我，讓我成為他的附屬嗎，那么現(xiàn)在騙局已經(jīng)揭穿，現(xiàn)在是該還以顏色的時候了。

我毅然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衣物，準備搬出去。出門時，遇到了剛剛回來的赫伯特。他再一次故伎重施，裝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對我說：“琴，你走吧，我不攔你，那個瓷瓶的事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蔽依淅湟恍?，把那張發(fā)票甩到了他臉上。他看著發(fā)票，臉色由紅變白，我不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踏上了另一個征途。

離開了赫伯特，我的生活又陷入了從前的貧窮。外婆手術(shù)后每個月仍然需要大量的醫(yī)療費，而我除了把獎學金全寄回去，別無他法。更讓我覺得恐慌的是，轉(zhuǎn)眼間我就要畢業(yè)了，因為之前一直和赫伯特在一起，所以我并沒有急著找工作。可如果畢業(yè)后不能及時找到工作的話，我和外婆就都會斷炊。在這期間，赫伯特也找過我，他說，他可以不計前嫌，只要我再回到他身邊。我冷冷地別過臉去，沒有回應(yīng)。

可怕的是，畢業(yè)后我一直沒能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沒有了獎學金，我連生活都成了問題。我暫時寄居在朋友家里，傷心無助的時候，我就拿出剪刀剪出一只又一只的紙蝴蝶，并從陽臺上放飛下去，希望它們能帶走我所有的煩惱和傷心。

6月的一天中午，我又站在陽臺上剪蝴蝶，樓下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驚叫。過了一會兒，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一個中年男人，手里拿著我剪的紙蝴蝶，一臉堆笑地告訴我，他是本地一家畫廊的老板，剛剛從地上撿到我扔的紙蝴蝶，覺得極具藝術(shù)價值。他說，如果將這些蝴蝶組成圖畫，繪上色彩，并精心裝裱的話，就是一幅很漂亮的藝術(shù)畫了。他的提議讓我一愣，剪了這么多年的剪紙，我卻從沒想過還能將它們裝裱成畫呢。這個畫廊老板接著告訴我，他愿意和我合作，我提供剪紙，他負責裝裱，在他的畫廊出售，收入要三七分成，他七我三。我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一開始試著做剪紙畫，我就遇到了難題。以前我剪紙的時候，都是隨心所欲，剪出來的也只是單個的物件，可要將它們組合成圖畫，就需要一定的協(xié)調(diào)和構(gòu)思。那天晚上，我花了整晚的時間把這些單個的物件組合起來，可一個個看上去非?？蓯鄣男|西，配在一起卻是那么難看，我怎么也無法湊成一幅滿意的圖畫。

這時，我無意中看到了電腦的桌面，是一幅漂亮的海底世界。我心里一動，倒不如就按這個畫面剪一張。拿定主意后，我開始一個個地剪，先是漂亮的海星，接著是一條冒失的魚，還有幾縷飄逸的海草……這樣，僅僅3個多小時，一幅頗具生氣的海底世界就呈現(xiàn)在我的面前了。

第二天，當我拿著這幅剪紙畫找到畫廊老板時，我看到了他眼中欣喜的光芒?？朔顺醮蔚睦щy，我漸漸掌握了構(gòu)圖和著色的種種要領(lǐng)，制作剪紙畫的技藝也越來越高，銷路也越來越好。可因為畫廊老板的售價不高，所以每個月雖然忙得腰酸背痛的，卻掙不了幾個錢。

一天，我又到畫廊去送畫，一個剛剛從里面出來的客人攔住了我，說想買我手里的剪紙畫。我奇怪地問：“里面不是有裝裱好的嗎，為什么不向他買？”那個客人遺憾地對我說：“他的要價太高了，要100美金?！蔽乙汇?，老板一直對我說，這些剪紙畫銷路雖然好，可價位不高，只能賣20美金一幅，原來都是騙我的，他拿走了剪紙畫的絕大部分利潤。

我憤怒地沖進畫廊，和老板理論，他卻蠻橫地對我說：“如果你不滿意的話，可以不在我這里賣，除了我，誰還會讓你那些破爛的中國剪紙登上大雅之堂?！蔽依淅涞貜谋亲永锖吡艘宦暎卮鹚f：“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如果在你心中中國的剪紙藝術(shù)是破爛的話，我想，

你也不配再銷售它們了。”

紙蝶飛舞，一把剪刀走美國

離開了那家畫廊，我開始尋求新的合作伙伴，可那家老板大概在那一帶很有勢力，幾乎沒有一家畫廊敢收我的剪紙畫。我只能考慮自己單干了，但我手上的資金少得可憐，哪夠裝裱和租店鋪的費用呢？！

我在街頭煩悶地走著，突然被前面?zhèn)鱽淼囊魂嚭炔事曮@動，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女孩正在街頭拉小提琴，周圍的人都在為她鼓掌。我心里靈機一動，沒有錢租店鋪，我也可以學她一樣，在公園支個小攤呀！

可裝裱的錢又該怎么樣才能省下來呢？突然，我想到了自己初次做畫的經(jīng)歷，心里不禁靈機一動，何不讓那些顧客都學我一樣，把剪好的物件放到一起，讓顧客自己挑選制作。這樣，就成了顧客自己的作品，自然也不會介意裝裱得是否精美了。當然，如果顧客一定需要裝裱后的畫，那也無妨，可以要他留下定金，用他所付的定金為他裝裱后再賣給他。這樣一來，裝裱的費用自然也就省下來了。

當我?guī)е@些漂亮的剪紙畫走進街心公園的時候，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看他們嘖嘖稱贊的樣子，我趕緊對他們說：“只要你們愿意，你們也可以做出這么漂亮的剪紙畫出來！”接著，在他們驚異的目光中，我拿出了準備好的東西。

為了鼓勵大家來嘗試，對于前面幾個自愿上來做畫的人，我是免費的。在我不露痕跡的指導中，一幅我早就構(gòu)思好的剪紙畫立刻出現(xiàn)在了大家面前，接著，我教他著色。當一幅稍具雛形的剪紙畫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立刻就有好幾個人又加入了這個行列。

制作完畫后，我告訴他們，他們可以就這樣買走這幅畫，也可以付錢讓我為他們裝裱后再來買?？磥泶蠹覍ψ约旱淖髌范己苄蕾p，當即所有的制作者都提出要給定金等我裝裱。生意就這樣火了起來，不過因為每個客人的取畫時間不固定，所以我總要抽出大量的時間把畫送到畫店裝裱取畫。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干脆在租屋里成立了一個工作室，招聘了一個懂得裝裱的人來加盟。這樣一來，不僅節(jié)約了時間，連裝裱的利潤都留了下來?？蓵r間一久，新的問題又出現(xiàn)了。每個周末，在公園里轉(zhuǎn)悠的總是那么些人，慢慢地就失去了最初的好奇感，我的生意慢慢變差了。

看來租個店面是大勢所趨，我把自己這段時間攢下的錢拿出來，同時又得到了幾個同學的幫助，湊齊了一筆資金，在游樂園旁邊租了一個小店面制作和出售剪紙畫，同時，我還為它起了一個極富詩意的名字——紙蝶飛舞！

為了擴大剪紙店的知名度，我在網(wǎng)上也登起了廣告，廣告最前面就是一只翩翩飛舞的剪紙蝴蝶。就是這個網(wǎng)絡(luò)廣告，讓很多美國人都被剪紙畫所吸引，有的甚至不遠千里從其他的州到我這里來學習剪紙，這些鐘情剪紙的美國人，讓我也深深地體會到了藝術(shù)是沒有國界的！

最讓我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在網(wǎng)上收到了赫伯特給我發(fā)來的一封電子郵件。他說沒想到我最終還是用剪紙實現(xiàn)了我的藝術(shù)夢想，這也讓他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和感動，如果可能，他希望我能給他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在回信里委婉地拒絕了他，因為我知道，屬于我的愛情不在他那里。

陽光明媚地映照在我的臉上，我像一只蝴蝶那樣展開了雙翅，意欲高飛。盡管愛情和生活曾經(jīng)嘲弄過我，但事實證明，只要努力創(chuàng)造，我的青春依然可以像蝴蝶一樣振翅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