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　南　

凝望

如果你長久地凝望著那方天空

睫毛會因風(fēng)和陽光繃成弓弦

鳥叫，聽不見了

云和翅膀，變成你凝望的背景

鳥嘴彎了。你還在凝望

毋需任何理由

就像某個(gè)暗夜

神和你我一同降生

而另一個(gè)人代替我們

向遠(yuǎn)方、向高處凝望

直看到梵·高的金黃

很多人走了

很多人走的時(shí)候

依然保持著凝望的姿勢

——天，真的空了

但，直到此時(shí)，你仍未看清

目光盡頭，是否藏著

將淹沒你今生的

露珠和淚水

現(xiàn)在，如果你還在凝望

不為風(fēng)和陽光

不為哪一片翅膀

也不為那道含淚的彩虹

就以平常的姿勢，望著，望著……

也許，那方天空會突然落下

燙得你心尖顫抖

飄雪的夏夜

像雪花那樣飄落

也是一種幸福

而我們總想摘到青果

一只螞蟻

爬上28樓的仙人掌中

窗臺上，臥一枚西藏帶回的青稞

夜將我?guī)нM(jìn)畫里

魚在水底，水在荷上

山被花映到天的外邊

一顆露珠

被斷翅的蜜蜂踩破

整天寫詩之后

夜也白了

誰能攔得住

花要回到枝頭

紅馬

捧在我手上的

是海，或你的臉

風(fēng)嫩了，雪老了

捧著月亮的

是你的一聲長嘆

海，銷蝕了我的四肢

捧著太陽的

是我的雙唇

海，聽著

卻不讓我看見

躺在太陽里

你是個(gè)被光充滿的桔瓣？

想一想雪

四肢又回到身上

想一想前年高拱的脊背

南方就變成一匹紅馬

讓我戴上你留下的荊冠

跑遍初夏的果園

挽歌

將夏天葬得深深

讓日記翻不到最后一頁

將你的辮子

甩到脊背溝里

讓喜鵲叫亂了季節(jié)

清晨從夢里長出兩只翅膀

馱你，回到去年所有來信的首行

河流被你的名字抬起來

讓月光和水在枝葉間回蕩

燕子叫綠了太陽

夏天的顏色被你改寫

肩膀上

坐著草垛高高的村莊

蟋蟀帶我，就住在里面

姿態(tài)端莊，千萬別慌

也許你不知我躺在哪扇窗戶后邊

別急，蟋蟀會唱得你耳朵發(fā)癢

近郊花園

沿著你身上的花園散步

這座城市就添了個(gè)簇新的郊區(qū)

那條蛇，是從那兒游來的嗎？

那只蘋果

不見了身影

聽聽九月的水響

一條路，正穿過郊區(qū)的叢林

用目光丈量

用呼吸計(jì)算

八個(gè)字，八篇落水的神喻

昨夜才讀了點(diǎn)暖意

只有開端，沒有終點(diǎn)

鷓鴣抱我

潛入薔薇的莖條、風(fēng)中的星星

看秧田里水花開放

聽秋林上野鳥高飛

新添的郊區(qū)

比天上那座教堂更遠(yuǎn)

明夜的明夜觸到的

是合金窗上的露水

懷抱花的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