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晴晴
在一場持續(xù)了近兩年的政治博弈之后,俄羅斯方面以“環(huán)?!睘橛?,正式宣布放棄“安大線”。與此同時,一個全新的石油輸出計劃已浮出水面:將輸油管道終點鋪設到日方提出的納霍德卡,而起點改設在泰舍特,當中將另外鋪設一條通往中國的支線。
事實上,當日本拿著145億美元的巨額支票向俄羅斯提出石油管道“安納線”方案的時候,原本籌劃了十年之久、通往中國的“安大線”就已注定了夭折的命運。
而在能源激烈爭奪的背后,凸現(xiàn)了日本對國家利益孜孜以求的動機,而某些日本人也悄然流露出一種“新冷戰(zhàn)思維”。
薩哈林島上的日本身影
日本現(xiàn)行的石油政策是,依賴中東,又要盡力擺脫中東。但是,要想在世界上找到一個在儲藏量上可以代替中東的石油產地,并非易事。
近年來,日本人的身影已經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遠東和中亞地區(qū)。即使是在俄羅斯那個偏遠而寒冷的遠東島嶼——薩哈林島(庫頁島)上,謹慎的日本企業(yè)也已在一年內重重地砸下了超過100億美元的投資。
從地理位置上看,從東京到薩哈林的距離僅是東京到中東的七分之一,與東京到中東約30天的油輪往返時間相比,往返薩哈林只需5-8天。
目前,已有東京電力、東京煤氣、東邦煤氣、九州電力等四家大公司與“薩哈林2”油田簽訂了20年以上的購買液化天然氣的合同。同時,俄羅斯統(tǒng)一電力系統(tǒng)公司與日本住友公司還在莫斯科簽署了建設“薩哈林-日本能源橋”項目的合作協(xié)議,該項目包括將在薩哈林建設400萬千瓦燃汽發(fā)電站、變電站、地面直流輸電線路,以及鋪設直通日本北海道和本州的海底輸電電纜。
至去年底,有日資參與的“薩哈林1”、“薩哈林2”兩個石油天然氣開發(fā)項目正式建成投入生產。日本經濟產業(yè)省信心十足地稱:“薩哈林1”與“薩哈林2”預計將為日本每年供給原油消耗量的約10%、天然氣消耗量的約30%。薩哈林這個新的能源供給地,將幫助日本擺脫對動蕩中的中東石油資源的依存。
“安大線”興廢
此時,曠日持久的“安大線”、“安納線”和“泰納線”之爭,正式畫上了句號。
1994年,俄羅斯率先提出構想:鋪設一條從西伯利亞安加爾斯克至中國大慶的石油管道路線,既解俄羅斯經濟之困,又解中國能源之乏。
經過長達九年的論證和協(xié)商,“安大線”工程已經基本成型。
然而,在曠日持久的談判過程中,俄羅斯經濟走出陣痛,逐年好轉,中東地區(qū)的動蕩局勢亦使俄羅斯石油也隨之坐地起價。
同時,出于對地緣政治和能源安全等因素的考慮,中俄石油管道項目突遭日本政府的強勁阻撓。
2003年1月,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訪俄。在與普京的會談中,小泉強烈要求俄羅斯繞過中國大慶,修建一條長達4000公里的“安納線”管道,以便讓日本拉近與石油原產地的距離。小泉承諾,如果將石油管道建在太平洋港口納霍德卡,日本將保證每天從俄羅斯進口100萬桶石油。這個數(shù)量,相當于日本每天原油進口量的五分之一。為了獲得這條管道,日本甚至提出愿意承擔修建“安納線”輸油管道的全部70億美元的成本。
事實上,日本對“安納線”的渴望,更主要的原因是擔心中國通過“安大線”控制東亞能源的供給權。目前,日本90%的石油進口來自中東,中東的任何波動,都會對日本脆弱的能源供應鏈條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而更讓日本擔心的是,一旦中國解決臺灣問題,其石油補給線將全部被中國控制。
如果每年能夠從俄羅斯獲得5000萬噸石油,日本進口中東石油的比例將下降到60%,這對于日本的能源安全無疑具有重要的作用。
2004年,俄羅斯構想的“泰納線”出臺。盡管它既不同于“安大線”,也不同于“安納線”,但一個明顯的事實是,石油輸出的最終港口不再是在中國,主導權已經被日本掌握在手中。
事實表明,在從“安大線”到“安納線”,再至“泰納線”的一波三折中,俄方意圖相當明確。這個正在復蘇中的大國絕不是想單單建設一條管線,也遠遠不只想向亞洲鄰國出口原料那么簡單,俄方希望的是在建設管道過程中,建立起俄羅斯自身需要的基礎設施。而他們最終的愿望,是讓潛力巨大但發(fā)展滯后的俄羅斯遠東地區(qū)能夠通過能源合作搭上亞太地區(qū)的經濟快車,進而為俄羅斯的經濟振興提供動力。
從這方面講,俄羅斯不愿意得罪中國,但更不愿意失去日本的援助。
正如日本國際開發(fā)中心主任研究員須藤繁所言:“在很多地方,俄羅斯與日本的利益是一致的,俄羅斯賣石油給日本,日本不僅能用上俄國的石油,還能在購買中東石油時,用俄國石油壓低中東石油的價格,至少中東會把對亞洲國家的加價部分去掉。此外,如果將管道鋪設到太平洋港口納霍德卡,就等于使俄國人在與中國人談判時多掌握了一張王牌;日本與中國在石油問題上的恩恩怨怨,也讓日本今后不能在對華關系上有半點疏忽。”
從“安大線”到“安納線”,再到今日的“泰納線”,時光斗轉星移,而政治與經濟博弈的內涵始終不變。這條將橫貫東北亞地區(qū)的石油管道,已經遠遠超出了簡單的經濟地理因素,其中暗藏著復雜多變的能源爭奪、政治角力、外交捭闔,以及無法割舍的國家情結。
爭奪伊朗油田
對日本而言,與能源有關的博弈,不僅僅局限在一條“安大線”,或是“泰納線”。
1953年,英國石油公司幾乎支配著伊朗當時所有的石油資源。但是,日本出光興產公司的油輪“日章”丸,卻在這一年悄悄駛進伊朗港口,裝滿石油后,又不聲不響地回到日本。
不過,這一行為最終還是被英國石油公司發(fā)現(xiàn),他們向東京地方法院提交訴狀,控告出光興產公司的“偷油”行為,主張石油應該歸英國公司所有。
52年時光轉瞬而過。從2003年至今,日本繼續(xù)在伊朗冒險,而且更加無所畏懼。
這一次,他們面臨的是更為“可怕”的阻力。
在伊朗阿扎德干德油田的開發(fā)上,日本與美國產生了巨大的沖突。在伊朗核武器問題的威脅下,美國政府堅持日本不能去那里開發(fā)石油。而日本則看好阿扎德干德的石油儲量,不愿意對美妥協(xié)。
對于以日美同盟為外交核心的日本而言,當然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來自美國的憤怒。因此,日本外務省隨之正式開展了一系列不屈不撓、聲勢浩大的活動,對美國有關方面進行游說,終于得到了美國政府的默許。在開發(fā)伊朗油田的競標中拔得頭籌,愈發(fā)凸顯出日本對世界能源的渴求與爭奪。
2004年9月,日本外相川口順子結束了中亞之行,醞釀半年之久的“中亞+日本”外長級對話機制終于得以啟動。同時,日本分別從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四國政府那里得到了對日本謀求成為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支持”。在眾多的輿論中,我們聽到了一個非常刺耳的聲音:日本《讀賣新聞》毫不掩飾地稱,“川口順子此次中亞之行,就是要在毗鄰中俄兩國的地區(qū)培養(yǎng)‘親日國家,增加日本在國際事務中的發(fā)言權?!?/p>
在激烈爭奪能源的背后,某些日本人也悄然流露出一種“新冷戰(zhàn)思維”。
隨著日本出現(xiàn)在東亞與中亞地區(qū)的身影越來越頻繁,人們不禁會提出這樣的疑問,在“安大線”問題上成功“攪局”的日本,會不會再次借機將觸角深入亞洲的其他地區(qū),與中國進行新一輪的能源之爭?
(王景義薦自《周末》 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