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野等

人類正在鼠化

秋野

鼠類社會近來更加騷動不安、鼠心慌慌。原因就是鼠類的大型害蟲——人類在地球上的蔓延越來越猖狂，已經(jīng)有獨霸世界之勢。人越來越愛惜生命，變著法地“現(xiàn)代化”、“高科技”，他們的樓房越蓋越高；樹越砍越少；沙漠面積越來越大；臭氧層被破壞；城市中河流變成污水，還私自窩藏核武器，準(zhǔn)備隨時引爆地球……

“這還了得!”鼠類強國之一G國的總統(tǒng)屁屁鼠先生看過報告后拍案而起。他同時擔(dān)任著鼠類聯(lián)合國安理會秘書長，認(rèn)為自己有責(zé)任帶頭解決這一鼠類社會的難題。

解決“人患”的國際專題會議半個月后在G國國會大洞舉行，各國代表踴躍發(fā)言，紛紛獻策。有的建議：“我們應(yīng)該重新拿起鼠疫的武器?！眳s馬上遭到反駁，人類的抗鼠疫性顯然使這一招不會再靈驗；又有的提出鼠類要學(xué)習(xí)牛類“瘋?！钡霓k法，用“瘋鼠”病制裁人類，以屁屁鼠先生為代表的鼠士又馬上給予否決：“我們不能像牛類那么傻，犧牲自己讓人來吃，與人類同歸于盡，我們鼠公民的生命是寶貴的。”眾鼠都默默稱是。忽然又有的提出：“我們鼠類可以學(xué)習(xí)非洲黑猩猩，給人類制造艾滋病……”話沒說完，就被M國的外交部長紅鼻鼠打斷：“制造艾滋病可能殺傷力會強一些，但艾滋病有用就因為人類世界是一片淫亂的世界。我們用此法殺剿人類，無疑是向我們純樸的鼠公民宣傳了諸如‘亂交之類的荒唐事，這會影響鼠類的道德水準(zhǔn)?！彼赂咄?，所以沒誰再敢反駁。

經(jīng)過三天三夜的會議，鼠們一致表決，還是以最原始的戰(zhàn)爭方式打擊人類……

不久，人類的報紙上就出現(xiàn)了如下報道：“太平洋某島受鼠群襲擊”、“某某城市出現(xiàn)大量鼠患”……但是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卻使鼠類大失所望，許多鼠公民戰(zhàn)死沙場，被人類屠殺……

半年后，第二次“解決人患”國際專題會議在一種悲愴的氣氛中舉行。經(jīng)過激烈的爭論，鼠類采取了新的“滅人患”的方法，鼠類有一句諺語，叫做“擒賊先拆房”，這回鼠類派出大部隊進駐人類的高樓大廈，在墻里鉆洞，樓房紛紛倒塌，人類的居住環(huán)境被破壞?？墒遣痪?，鼠類感到這種方法不得力，失去房子的人們很快又蓋出新房，而在樓墻倒下的時候，往往有鼠兵犧牲……“我們要停下來，不能再拿孩子們的性命不顧了!”紅鼻鼠威嚴(yán)地下了命令。

接下的幾個月，鼠類一籌莫展。一天，屁屁鼠在家中正長噓短嘆，妻子嘟嘟鼠心疼地走過來。他們是姐弟戀，曾引導(dǎo)了鼠類一時潮流，所以嘟嘟鼠在家事國事上都是風(fēng)流“鼠”物。她勸丈夫：“別急，男鼠遇事就應(yīng)該學(xué)習(xí)做了母親的女鼠，它們用做母親的態(tài)度來對待一切，所以一切都不能煩惱她們?！辈幌肫ㄆㄊ笠幌伦犹似饋?，緊緊抱住嘟嘟說：“親愛的，你說得好，做母親的方法!你提醒我啦!”嘟嘟鼠被嚇得差點昏倒……

于是鼠類科學(xué)家們緊張地工作起來。它們培育了大量的鼠類基因，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注入人的身體。地球上的很多人類都開始出現(xiàn)了鼠類的征兆。

故事講到這兒，你應(yīng)該明白了，為什么我們?nèi)祟愐坏┱戳恕肮佟钡倪厓海烷_始收“回扣”、“感謝費”等等名目不同的票子；為什么總有人把大家的錢悄悄塞進自己的口袋，肚大腰粗，活脫脫像只“碩鼠”，原來鼠類的基因正在人中蔓延。而屁屁鼠和他的高參也正洋洋得意。它們想象著有一天人類的教科書上把“人類從猿進化而來”改寫成“人類從鼠培植而來”，人類成為鼠類的孩子，被鼠同化，那才是真正地滅除人患!

【原載2006年12月4日《羊城晚報·花地》】

逃跑者

彭國梁

一只狗對另一只狗說，趕快逃跑，好多的棍子在后面追殺我們。

另一只狗在猶豫著。跑，往哪里跑呢?況且，它是有戶口的，它家的主人早就為它登記注冊了。

一只狗對另一只狗說：說你孤陋寡聞，你還不服氣。昨天晚上的電視你看了沒有?我們的一個朋友，也是有戶口的，也是辦了證的，光天化日之下，就被一頓亂棍打死了。當(dāng)時，主人氣得直跺腳，淚流滿面。找人評理，左鄰右舍的人都為我們的朋友說好話。說我們那朋友見人就搖尾巴，從來就不偷雞摸狗。也有人發(fā)表不同評價，說它本來是狗，狗摸摸狗也是情理之中的。但它從不亂咬人。而且，這一片居民區(qū)的治安維護它都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傻筋^來，一頓亂棍，那真是慘不忍睹。前車之鑒，我們現(xiàn)在還不趕快逃跑，到時想跑都來不及了。

另一只狗將信將疑。它家的主人待它太好了。況且，它家的主人是有來歷的。打狗不是還要看主人嗎?

一只狗想了想，也是。狗和狗之間也是不平等的。就拿它自己來說，它是走錯了路，才誤入了這個城市，這個城市到處都是紅綠燈，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不屬于它。它在街邊找食，總是遭到人的白眼。它一見電線桿就想拉尿，可電線桿的周圍要么種了花，要么圍了欄桿。它在人行道上走，有人用腳踢它，也有人揚言要殺掉它一鍋煮了。要不是它平時練就的一身逃跑的本領(lǐng)，它可能早就沒命了。既然另一只狗不想和它一道亡命天涯，那它就只好獨自上路了。

就是有一個問題，它一直都沒想明白。

據(jù)那些棍子們說，他們之所以要打狗，是這個城市下達了禁狗令。有一種病，叫狂犬病。就是說狗的這種病，會傳染給人。傳播的方式是狗咬人。狗咬人不是新聞，只有人咬狗才是新聞?，F(xiàn)在是狗有病，且咬人，于是，便成了新聞。

人被瘋狗咬了會如何呢?會渾身奇癢，會到處亂抓人亂咬人。不僅僅是咬人，發(fā)作厲害時見什么咬什么，最后發(fā)展到自己咬自己，直到死去。這說起來是夠可怕的?？蛇@能單純地怪狗嗎?當(dāng)然，狗是要負責(zé)任的。但狗是依附于人的。誰家養(yǎng)了狗，誰就要負責(zé)任。

狗病了，吃藥打針。狗有狗的醫(yī)生，狗有狗的醫(yī)院。狗得了病，應(yīng)該治病救狗，不要一棍子把狗打死，更不要幾棍子甚至一頓亂棍把狗打死。況且，有的狗健健康康的，亂蹦亂跳的，為這個城市的突飛猛進歡欣鼓舞搖旗吶喊的，為什么還要被棍子們追殺呢?

人要是得了怪病，還得隱瞞起來。比如誰得了艾滋病，醫(yī)院還要為病人保密。又比如，一度流行的非典，更是引起了這個城市的恐慌，可人還是要對病人進行治療，因治療而犧牲的醫(yī)護人員還要受到表彰和歌頌。這是應(yīng)該的，這些狗都能理解。然而，一只狗或少數(shù)的幾只狗得了病，棍子們?yōu)楹尉筒荒苋萑棠?狗得了怪病，就把那些得了病的狗隔離起來；無家可歸的狗，就為那些狗尋找一個家，狗也是生命，狗也有它生存的自由。這個城市怎么就容不下一條狗呢?

一只狗想不明白的問題，有時人也想不明白。據(jù)說，離這個城市不遠的鄉(xiāng)下，有一個富有愛心的年輕人。他知道這個城市有不少的狗在流浪，他不忍心。他也知道那些棍子的厲害。于是，他一見到流浪的狗便走上前去，與狗商量，說他愿意提供它們的食宿。

狗是仗義的，無論它們有多大的矛盾，只要狗主人一聲令下，它們也會服從的。早幾天，電視上有記者采訪那個年輕人。年輕人說，現(xiàn)在他的手下或他的周圍已經(jīng)有了三十多條流浪狗了。這些狗都是從棍子底下死里逃生出來的。它們格外地珍惜生命。它們對主人惟一的要求是，你可以打它們罵它們，但不要讓它們見到棍子。

一只狗對另一只狗說：我已經(jīng)決定去鄉(xiāng)下投奔那個年輕人了。你要是在城市呆膩了，或者你的主人保護不了你了，你就給我打電話，你就趕快逃跑，我在鄉(xiāng)下等著你。

【原載2006年第8期《文學(xu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