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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家店鋪

2007-12-29 00:00:00程應(yīng)峰
傳奇·傳記文學(xué)選刊 2007年11期


  上世紀80年代,丁有才已是百萬富翁了。他晚來得子,生下了惟一的兒子丁一光。取名丁一光本意是說他自己在人生路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線光明,卻不知日后丁一光成了讓他牽掛煩憂的敗家之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賺錢,兒子卻只會花錢,而且極能花錢,再多的錢一到他的手上,不出幾天便不剩一個子兒。
  丁一光十多歲時,開始顯出敗家的天賦。有一天,他一個人在家,好吃的,好玩的,應(yīng)有盡有。可他覺得沒多大意思,想著自己動手煮飯來吃。城里燒飯用的是電飯煲、高壓鍋什么的,但他心里裝著鄉(xiāng)村用柴火燒飯的情景,很想試一試。他找不到柴火,便找出父親的錢夾子,抽出一疊錢,到商店買了兩箱火柴當(dāng)柴火用。這一頓飯,光柴火錢就花了幾百塊。
  丁有才有錢,但兒子用火柴燒飯,他是第一回見識,知道這件事時,他心里頭當(dāng)即就“格登”了一下。這以后的日子,他心中一直有一個難解的結(jié)。
  因兒子頑劣,妻子積郁成疾,先他而去了。丁有才垂垂老矣,雖有百萬家產(chǎn),但一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兒子,就夜不能眠。他擔(dān)心自己一旦告別人世,兒子不知活不活得下去。所以他時時刻刻都在為兒子打算,以充分保障他日后的生活。
  兒子好玩,極能花錢,這一點他知道。但他不知道兒子揮霍錢財?shù)搅耸裁闯潭?,便有心摸一摸他的底細。有一天他取出十萬元錢交給已成年的兒子,讓他自己學(xué)著打理生意。在當(dāng)時,十萬元的數(shù)目常人是想都不敢想的,擁有萬元就算是富裕人家了。若以十萬元為本錢做一般的生意,是周轉(zhuǎn)得過來的。哪知丁一光將錢拿到手后,不是打理生意,而是盡情地吃喝,放縱地玩樂。即使這樣,他還是覺得花得不痛快。當(dāng)時滿世界流行玩飛碟,他覺得好玩,但又覺得玩那塑料碟兒不過癮,不知哪根筋動了一下,他便想在長江上空飛金葉子玩。
  于是他將手頭的錢換成金子,讓金匠打成樹葉一樣薄薄的金葉子。工畢,他揣著金葉子來到長江大橋中央地段,一手扶著橋欄桿,一手掏出口袋里的金葉子,將它們像玩飛碟一樣一片片往長江上空拋了出去。陽光下,金葉子飄在空中,閃著美麗的光芒,實在是一種好看的景觀,只是眨眼之間,十萬錢財便付之東流了。
  兒子這種玩法,沒有人不知道的。丁有才聽說后,惡氣攻心,血沖腦門,當(dāng)晚就不行了。生為人子,丁一光站在父親床前,聽清了父親對他說的最后半句話:“暫且……有人……照顧……你,將來……怎樣……就看……你的……造化了……”話沒說完,丁有才就咽氣了。
  父親去了,丁一光揮金如土愈發(fā)沒了約束,百萬家財哪經(jīng)得起他折騰,沒多長時間,能花的花光了,能賣的賣光了,惟一擁有的就是身上那點像樣的穿戴了。
  也許是看在父親在世時尚能扶貧濟窮的份上,在丁一光生計無著的關(guān)頭,有一位店老板主動請他到家里吃飯;一個月后,又有另一位店老板請他到家里吃飯……就這樣,一年過去,共有十二位店鋪老板請他吃過飯,而且都是一個月的時間。翌年,還是這樣。
  落魄的丁一光很納悶:他們憑啥供我吃飯呢?恍然間,不由得想起了父親臨終時說過的半句話:“暫且有人照顧你……”看來,還真印證了父親說的話?。?br/>  在丁一光的再三追問下,一位店老板告訴了他實情:原來這十二家店鋪是他父親留下的,為了丁一光不至于挨饑受餓,他在生前就將店鋪托付給他們經(jīng)營。只有一個條件,就是在丁一光走投無路的時候,每年供他吃住一個月,讓他不至于在街頭乞討度日。
  丁一光知道實情后,吃一個月,賣一家店鋪;再吃一個月,再賣一家店鋪……又過起了揮霍無度、一日萬金的生活。轉(zhuǎn)眼間只剩下最后一間店鋪了。最后一家店鋪店老板名萬懷德,有一千金,叫萬吉祥,是他最小的女兒,貌美如花,大學(xué)在讀。
  丁一光在萬懷德家吃住期間,恰逢萬吉祥寒假在家,這些日子,她天天和他同桌進餐,在餐桌上給他講大學(xué)校園的生活,可能她早就知道丁一光的為人,因而有心無心會穿插講一些浪子回頭的故事。都說一物降一物,丁一光覺得和萬吉祥同桌就餐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享受,她的美貌、她的聰慧、她的溫柔已深深滲透到了他的內(nèi)心。不知不覺他改變了許多,不再在外頭浪蕩揮霍了,有時候他還跟萬吉祥一起到店鋪幫她父親打理生意。萬吉祥還對他說,她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回到這里來。
  也許是對萬吉祥有一份依戀之情,一個月過去,丁一光并沒有要將店鋪出售的意思。
  萬吉祥返校后,萬懷德拿出丁有才在世時經(jīng)過司法公證的遺囑,對丁一光交底說:“你父親有囑在先,如果前頭的店鋪被你變賣了,這最后一家再怎么著也不能由你胡來了。你愿意的話,可以在店內(nèi)作幫手。”
  萬懷德這么一說,其實正合丁一光心意,他毫不猶豫就留在店內(nèi)作起了幫手。因為心中有牽掛,有盼望,加上丁一光本來就聰明,經(jīng)萬懷德稍一指點,時過不久,他就摸索出一套自己的經(jīng)營路子,將店鋪的生意打理得有聲有色、井井有條。
  時光易逝,轉(zhuǎn)眼萬吉祥大學(xué)畢業(yè)回來了。萬吉祥回來之前,她父親已將丁一光留下來幫忙的消息告訴了她。說實在的,在校期間,她心里還打著小鼓,擔(dān)心丁一光將店鋪搞出什么岔子。回到店鋪,見到丁一光后,見他將生意做得有板有眼,心頭不由得就暗暗歡喜,但她沒表露出來。隨著交往的進一步加深,丁一光和萬吉祥之間有了一種默契,說是心靈相通也好,說是兩性相吸也罷,反正萬吉祥并沒有拒絕丁一光對她的追求。
  可就在丁一光向萬吉祥正式求愛的時候,萬吉祥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要我嫁給你啊,除非你能將賣出去的十一家店鋪盤回來!”
  這句話像兜頭潑下的一盆冷水,讓丁一光好幾天都泱泱不快。當(dāng)初,丁一光為了滿足自己的揮霍欲,將那些店鋪賤賣出去時,都立下了字據(jù)。要贖回來,怕就不是當(dāng)初脫手時的價錢了。
  在他苦惱不堪的時候,萬懷德來到了他的跟前,對他說,我了解了一下那些店鋪的經(jīng)營狀況,都很不景氣。那些老板都說,只要你一年之內(nèi)肯義務(wù)在他們店內(nèi)干一個月,并且使經(jīng)營狀況好轉(zhuǎn),就愿意以你脫手時的價錢盤給你。
  萬老板這么一說,丁一光眼里又透出了幾分光亮。從第一家開始,他干起了義務(wù)工,查找經(jīng)營不景氣的原因,針對店鋪的經(jīng)營范圍跑市場,求對策。由于盡了十分的努力,一個月下來,竟然真的改變了原來不景氣的狀況。接下來,是第二家、第三家……一直到第十一家,他硬是頑強地撐過來了。近一年的時間,他完完全全熟悉了這十二家店鋪的經(jīng)營門路。他知道,只要按照自己的思路經(jīng)營下去,不出兩年,完全可以將這些賣出去的店鋪盤回來。
  有了底氣,他立馬以店鋪抵押的方式向銀行貸款,原價將這些店鋪贖了回來,而后,一門心思投入到了店鋪的經(jīng)營之中。
  又過了一年,萬吉祥和丁一光攜手步入了婚姻殿堂。別人都說,也不知丁一光是哪里修來的福分啊,能娶到萬吉祥這樣美貌能干的姑娘。
  其實,這段姻緣既是丁一光的造化,也是萬懷德苦心經(jīng)營出來的。萬懷德為啥肯這樣幫丁一光,原來丁一光的父親丁有才生前在萬懷德最為不堪時伸出過援助之手,后來他們成為至交。到丁有才老來得子時,萬懷德恰好生下了女兒萬吉祥,當(dāng)年就定了娃娃親。
  看著丁一光的所作所為,丁有才預(yù)計到丁一光會有走投無路的一天,生前就將自己的部分資產(chǎn)包括十二家店鋪托付給萬懷德打理了。
  萬懷德一直對丁有才懷著感恩之情,自然不會忘記丁有才私下的囑托。當(dāng)初丁一光賣這些店鋪,萬懷德就有心全資盤下來了。萬吉祥讓丁一光盤下店鋪,也是萬懷德巧妙的安排,萬吉祥當(dāng)時并沒有悟過來。他讓丁一光在十一家店鋪義務(wù)打工,一是看丁一光能不能吃苦,是不是真愛他的女兒;二是有心讓他熟悉這些店鋪的業(yè)務(wù),了解掌握店鋪的經(jīng)營門路。
  丁一光和萬吉祥,雙雙步入婚姻殿堂,沐浴在愛河之中時,對萬懷德的這些苦心安排,一點也不知情。
  令人欣慰的是,現(xiàn)如今的丁一光,在妻子萬吉祥的協(xié)助下,徹底告別了曾幾何時的浪蕩不羈,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上了父親曾走過的經(jīng)營之路。
  〔責(zé)任編輯 方 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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