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 夜
終于,一聲清脆的玻璃碎,我閉上雙眼,這樣,便可以誰也不看?;蛟S,睡去的夢中可以尋到溫暖的懷抱。
1
新婚夜,乳色的燈光靜靜地瀉下,臥室的每一處都罩了層朦朧的色彩。
潔白的床單上,我靜靜地望著胸前翕動著的“新婚之禧”的輻條,心中絲絲地悸動。抬起頭,迎上林之然滿是焦灼的目光,那里盈滿了柔情,像四月里漫溢的春水。
他開始輕輕地脫我的婚紗,輕輕脫,慢慢脫,像是把我的身體一層層地剝出來。他再把我緩緩地放倒,整個身體向我壓來,我心中還是燃起了一個小火苗,隨著他繼續(xù)的動作,那火苗便燒得旺起來,跳起來。
林之然卻突然停下,他的全部重量從我身體上消失時,我的身心變得虛無。燃燒在體內(nèi)的火漸漸地熄滅,再冷卻,凍結(jié)。
林之然在床邊擺上了畫架,他全神貫注地畫我。我只靜靜地躺著,看他一筆一筆地涂抹。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下畫筆,為我赤裸的身體披上一襲輕紗,我問,是在畫我的美,還是我的純?
2
類似的情景在婚前也曾有過,那夜我終于問林之然,你,難道不行?他沉沉地低下頭,久久地沉默。
之后,我依然做他的人體模特,一如依然做他的妻子。每每畫我時,他的眼里仍閃動著焦灼,偶爾也還會說幾聲愛我,可是,我的心里卻再泛不起一絲漣漪,涌不上半點感動。
有時,我也這樣想,嫁林之然沒錯,他有我花三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不該再有抱怨。只是這死一般寂靜的生活過于寂寥。
寂寥中,我渴望喧囂。那樣,我年輕的靈魂可以狂舞。
“紫色依人”迪廳,我邂逅一個叫寧遠(yuǎn)的歌手。第一次聽他的搖滾,我的心底便沖動起汩汩的欲望。寧遠(yuǎn)喊完一首搖滾后,向臺下喊:“美女!要小星星嗎?要一閃一閃的小星星嗎?”臺下立即涌起聲聲回應(yīng)。
“我把它們掛了個滿天,只是為你!”喊這句時,他的眼睛直直望向了我。
我趕忙收回與他交接的眸子,輕啜一口杯中的紅酒,瞬間身體便微微地?zé)崞穑俣粓F(tuán)小火噼噼啪啪地燃燒。
轟亂的臺下,我還是悄悄地退離。街道冷冷的風(fēng)中,我良久地佇立。我情愿這冷冷的風(fēng)吹散我體內(nèi)所有的燥熱。深藍(lán)的夜空中,正閃爍著無數(shù)的星斗,顆顆都像要訴說著什么。我輕聲呢喃:都是為我,顆顆都是為我……
雇傭司機卻已向我頻頻揮手,我悻悻地上車,當(dāng)目及迪廳流光璀璨的招牌,忽地,心里蕩起絲絲的欣喜。
那夜,幽暗狹長的畫廊里,我為林之然表演了輕舞。
我身著性感的黑皮內(nèi)衣,手中輕扯一只潔白的輕紗。我扭動著自己曼妙的身軀,一件件地將內(nèi)衣慢慢地褪下,飛甩,再而扯動輕紗,那輕紗便像一條不安分的蛇,時而擦過我飽滿的雙胸,時而忽現(xiàn)下身的隱秘……
終于,林之然微笑著叫停,他溫柔地問我:紫依,你又有什么不滿?
我小鳥依人般偎向他的懷抱,我說,我只是想要。他的臉立刻泛上冰霜,搭在我肩上的手也微微地抖起。我繼續(xù)說,一個迪廳的名字叫“紫色依人”,紫依只是想要它。
林之然到底愛我,我很容易得到了迪廳。夜里,我在床上想迪廳中的寧遠(yuǎn)。想著他清晰的臉部輪廓,想著上面生長著的青色的胡茬。不些時,身體洞開一個小口,潺潺地流出一些迷幻物質(zhì)。寧遠(yuǎn)赫然站立在我的面前,我只輕輕對他一笑,他便迫不及待地?fù)鋪怼K端槲业囊律?,刺人的胡茬擦過我的胸,我的臉。我迷離著雙眼享受他在我身上放肆的揉搓,再而是他兇猛的前進(jìn)。我嚶嚶地悶哼,期待下一時刻的凌飛。
清晨,當(dāng)我看到床單上漉漉的濕痕,方知一場春夢。轉(zhuǎn)而想到那個夢中的男子,嘴角漾起一抹羞澀的笑。
3
除卻給林之然做人體模特,我麻醉于有寧遠(yuǎn)的世界。
聽他的搖滾時,我用眸子和他親密地私語。我坐在離他最近的座子上,每每四目交接,都能碰撞出電人的火花,噼噼啪啪地作響。漸漸地,他的眼睛開始游移在我撩人的胸,性感的腿。
他的每一個眼神都是侵犯,他的每一聲低喊都是撩撥。而我,越發(fā)等不及。
可還是等待好久,暖暖的春風(fēng)把柳棉都吹得漫天輕舞,我和寧遠(yuǎn)還從未真正相對。過去的一個季節(jié)里,每一次寧遠(yuǎn)表演結(jié)束的剎那,我都悄悄退離。只是,午夜街道的風(fēng)不再能夠吹散我的灼熱,那灼熱就像鼓動的巖漿,只要寧遠(yuǎn)稍稍地放縱,它便可以在我的身體里肆虐奔涌。
一個午夜,寧遠(yuǎn)總算追了出來。或許,我們再不需要多余的言語,兩個灼熱的身體馬上交疊,相互索取。他的手穿破層層的阻隔探入我的胸間,那里瞬間雙雙彈起。當(dāng)一個硬物頂上我的身體,我一遍遍地在他耳邊輕吟的,是我的手機號碼。
寧遠(yuǎn)大抵想不到。我才重復(fù)三遍。他便被幾個男人按倒在地,隨之即到的是紛亂的拳腳。當(dāng)無力站起的他無助地望我時,我回之一抹彎彎的笑。只希冀寧遠(yuǎn)理解我所作的一切,在林之然銅墻鐵壁般自私的愛下,這已是我用心良苦的安排。我心口不一地大罵寧遠(yuǎn)流氓,心里卻信誓旦旦:親愛的,我定補償你。
那次后,林之然在我身邊增加了打手,我不叫不鬧,只對林之然說了聲,對不起。
整整半個月,我情愿困在畫廊里,為我的丈夫展露我身體的每一處美麗??梢幌蛞曀囆g(shù)為生命的他只畫了我七天便匆匆出去,接下的七天一次也沒有回。
多嘴的阿姨說林之然常去一些燈紅酒綠多嘴的地方,我狠狠抽了她一記耳光,或許,她確實說錯了話。
第十五夜,我把梯子架上四米高的圍墻,爬上去再輕輕一縱身體,便墜入寧遠(yuǎn)溫暖的懷抱。
寧遠(yuǎn)把我領(lǐng)到一間出租屋,他狂野地占有了我。當(dāng)他闖入我的身體,一陣急劇的痛使我從未有過的充實。一張小床吱吱唧唧地輕響,兩個生命同一旋律地呼吸,我感動得滴下晶瑩的眼淚,雙臂箍住寧遠(yuǎn)的脖子,緊緊。
云雨歇止,床單上盛開朵朵紅罌粟。寧遠(yuǎn)卻一陣狂笑,這是對林之然的鄙夷,還是對我的珍惜?我狠勁咬上他的肩膀,他殺豬一般的嚎叫,我松開嘴,用手輕輕撫著剛剛留下的血痕,喃喃輕說:請你珍惜,珍惜我。
4
可是我卻看錯了寧遠(yuǎn),他對我的癡迷只有一個月。而即便這點癡迷,也只限我妖嬈的身體,像極所有負(fù)心的男子。
像極所有受傷的女人,面對新歡的冷淡,我想到曾對我千依百順的丈夫。
當(dāng)寧遠(yuǎn)痞子一樣嘲笑我沒拿一分錢便選擇出走時,我又選擇了回歸。
午夜,我終于回到久違的庭院,望著樓上閃爍的明燈,我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
真的,林之然確實愛我,我即便犯再大的錯,他房間的燈也一定長明不滅,那是他在等我。我匆匆行走,林之然的房中卻傳出粗粗的喘息。我不假思索地推門,林之然正趴在一個女人的身上縱橫馳騁。
???不是他不行!忽地,成千上萬個問號在腦中飛速旋轉(zhuǎn),胸中所有氣血急劇上涌,也許這些天過于心疲,我沒來得及問個所以,便暈倒在地。
醒來后,林之然生生地跪在床下,對我解釋了一切。
他說他在歐洲的畫展之所以成功,靠的全是以我做人體模特的作品。我問,處女的美,處女的純?他沉沉地低下頭,久久沉默。
我站起身子,歇斯底里地狂笑,我狂笑著說,我不純,我出走了一個月,還怎么純……
這天,林之然卻做了一次真正的男人,他把我潔白的衣衫扯爛,粗暴地吻遍我的每一寸肌膚。之后,他低呼了很多聲的對不起。最后的一聲,他說,對不起,我愛你——最愛你!
5
我換上了新婚時那襲潔白的婚紗,空調(diào)的風(fēng)吹來,紅底金字的“新婚之禧”的輻條依然翕動。
我一邊輕啜撒滿毒藥的紅酒,一邊凝望在新房中第一次過夜的丈夫。在他均勻?qū)庫o的鼻息中,我的意識漸漸地朦朧。
我的眼前模糊地出現(xiàn)曾說為我掛了滿天星斗的寧遠(yuǎn),我對他說,其實這樣一杯毒酒,倘若當(dāng)初你忘掉我的手機號碼,我那時便會從容地喝下。寧遠(yuǎn)聽完,依然痞子一樣咒罵著離開。
我的眼前又忽閃起林之然滿是焦灼的雙眼,我說,起初我有過動人的——鴛鴦蝴蝶夢。
終于,一聲清脆的玻璃碎,我閉上雙眼,這樣,便可以誰也不看?;蛟S,睡去的夢中可以尋到溫暖的懷抱。
我喜歡在那里,長醉不醒。
責(zé)編:橘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