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了青梅
一直以來我都被她強硬的外表所迷惑,記憶中從來沒有細致地 愛過她,如今在懂得愛的一瞬間,我聽到花開的聲音,絢爛而又溫暖。
一
清脆的鳥鳴聲傳進屋里,陽光透過厚重得窗簾將屋子照的斑駁搖曳,身邊的女子還在熟睡,她的睫毛濃密,像放在角落里華麗的絲綢,平靜的,帶著些許昂貴的褶皺和陰影。這個女人,20年來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而昨夜才見人生的第一面。
世間的事情總有這般的不確定性,劫數(shù)或緣分。幾日以來,午夜之后總會有莫名的電話打進來,響三聲就掛斷,每晚都是如此。倒是聽多了諸如響三下代表我愛你的故事,只是搜腸刮肚也沒有找到身邊的女人會是誰做這樣純情的事情。她們見到我的時候,電光火石之后就是接吻和做愛,直接得連曖昧都不需要。
這晚,我干脆把手機放在枕邊,鈴聲剛剛響起的時候,便接起來,對方卻一直沉默,隨后就聽到嘟嘟的聲音。如此反復(fù),幾次之后,我終于沒了耐性,在鈴聲響過之后索性將號碼回撥過去,“我可以和你見面嗎?請你答應(yīng)我”聽筒里傳出來的聲音帶著低低的乞求,還夾著一絲雨后迷幻的氣息。我握著手機,心就像在寂靜的午夜里行云流水般跳躍的音節(jié),原本一肚子的怒氣似在空氣中流散了。
見面的時候,她穿白色的連衣裙,涼鞋,裸露著雙腳,腳趾緊緊蜷縮著,窗外飄著小雨,她渾身都濕漉漉的。她坐下來,那么專注地看著我,見她的第一眼,我便心生憐憫。她坐在我對面,孤獨無助,吶吶地說,一木去世了,我想他,每個夜晚,無可排遣,他的手機號碼和你只差一個數(shù)字。忘記是怎樣結(jié)束的,只記得我?guī)丶业臅r候,她醉著,柔弱無骨得依在我的身上。
我沒想到她竟然那樣沒有經(jīng)驗,進入她的身體時,我仿佛聽到她身體深處的嘆息,低低的,直繞我心。她一直很緊張,身體澀澀的,只是在最后的時刻,她才將唇吻上來,我感到脖子一陣疼痛。
第二日的清晨,我們在同一站下車的,在出站口,她像昨晚那么專注地看著我,或許她有話,但她什么也沒說。其實我可以問問她名字的,但是最終,我們像幾米漫畫里的小人一樣,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我沉浸在手機情人的游戲里,樂此不疲。
二
下班,我回到家,屋里的燈亮著,蘇末站在天臺的一端向下望,年輕的皮膚,穿著一件帶蕾絲花邊的襯衫,襯衫是清明的一抹淺綠,纏繞著煙一樣若有若無的蕾絲,讓人心動得一塌糊涂。這就是我的妻,家事良好,身世清白。
見我回家,她過來坐在我的膝上,看到我脖子上青紫的淤痕,當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她一顆一顆細致地解開我上衣的口子,將唇吻上我裸露的胸膛,一點點地用舌尖沁濕,直到我扳過她的身體,將她壓在身下。在巔峰時,我聽到她咯咯的笑聲,她總是喜歡這樣放肆的表達,笑聲一點一點地鉆進我的耳朵,我便用了渾身的氣力,直到她的手指嵌進我的后背。最后的時刻,她把嘴唇湊到我脖子的淤痕上,用力咬下去。
兩個人背靠著背躺下,我和她都可以將彼此的秘密隱瞞得滴水不漏,其實不用隱瞞,因為誰也不想被另一個人淘汰出局,只有我們的結(jié)合才可以繼承龐大的家業(yè),我和她的婚姻,一張單薄的紅紙裝載了幾千萬的家產(chǎn)。我們從不言愛,可是我們兩個沒有誰想放棄這段婚姻。
凌晨四點,屋子里一片漆黑。宿命中有些時刻,半睡半醒之間,有奇異的澄澈。我忽然想起那個昨夜的女子像極了一個人。
三
下面的故事來自我的記憶 。
當年那個女子被我在街頭撿回時,彼時我還沒有結(jié)婚。我看到她在酒店的包房里拿了托盤中的百威酒瓶磕向一個男人的腦袋,然后在眾人的尖叫中跑出來。那晚的風很大,她穿著酒店的工裝,單薄的身子在冷風里瑟瑟地發(fā)抖,我開車駛過她身邊的時候,她正好仰起頭,眼光嬌媚,就那樣看著我,然后說,我叫曼怡,帶我走。像我們已經(jīng)認識了許久。
我?guī)チ司频?,那一夜,她傾盡了妖嬈,我沒有想到她的爆發(fā)力那樣大,她大聲地叫我的名字,一遍一遍,直到我們精疲力竭的相擁而睡。第二天,我要送她回家,她卻說沒有家,自此跟著我。我忽然想起她的昨夜,問她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說,兩年以前,你陪客戶去酒店,我陪著你,別人都去歡歌的時候,你塞給我一把錢,告訴我,以后別做這個,你不是這樣的女人。然后你在我身邊靜靜地看屏幕上穿泳裝的女子扭來扭去,一直到離開。自此,我便愛上了你。
這樣的故事真讓我意外,在我遙遠的記憶里,是有過這樣的場景,但是那天只是偶然厭了歡場中的你情我愛,想稍稍休息一下,在此之前和之后,再也沒有過這樣的舉動。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偶然,竟然讓這樣的風塵女子從了良,還愛上我,跟我回家。我喜歡喝湯,她上了主婦班,學(xué)會了煲52種湯,天天給我換口味;我喜歡穿白色的襯衣,她便在我的衣柜里掛滿了熨得整整齊齊的白襯衣,能被一個人這樣地愛很快樂。
我喜歡同她做愛,總是激烈得近乎粗暴的將嘴唇壓在她的眼睛上,然后瘋狂地挪下去,我聽到她的喉嚨里發(fā)出被潮水拍打的微微顫栗的聲音,低低的呻吟像海灘上的泡沫,一個,一個,輕輕破裂。我經(jīng)常中途停下來,緊緊地盯著她,問她之前和多少個男人做過,也這樣媚嗎?她說那些男人數(shù)不清了,但是他們同她做的時候她從來不呻吟,而是夸張叫喊。每次她說過之后,我總是扳過她的身體,雙手狠狠地餡住她的腰,用盡力氣在背后要她,像是前世的仇人。她告訴我,每次都讓她幾近窒息,可是她喜歡這樣的感覺,趴在我的身下,感覺自己一點點地飄起來,周圍都是玫瑰的色彩。我想我是愛她的,雖然她只是個風塵中回歸的女子。
彼時,我們家族的生意正在一個攻關(guān)緊口,所有的資金都投入了一項浩大的工程,成敗在此一舉,或聲名顯赫或頹敗沒落。有天一個叫蘇末的女子找到我,告訴我,從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妻,說完放下一紙合同,華麗地轉(zhuǎn)身,走出我的辦公室。
我和蘇末一直是貴族學(xué)校的同學(xué),兩個人的家庭在那所學(xué)校里都是顯赫的,男生英俊,女生漂亮,都是焦點。我們本可以郎才女貌,有一段浪漫的故事的,只是蘇末好強,所有的事情都要和我比,成績,家世,甚至我買了一支派克筆,在第二天也會看到她的書包里有了一支更昂貴的,于是這樣的朋友便無法做。
高中那年,一群地痞圍著我討錢,最后還動了刀,是她幫我躲過的這一劫,只是從此她的玉腕上多了一道丑陋的疤痕。她凝脂玉膚,身材高挑,是個優(yōu)秀的女人。但是我討厭極了這樣的方式,那紙合同明明白白地寫著,蘇末和冷喬結(jié)婚當日,蘇氏家族向冷氏集團投資3000萬,投資時限以婚期為準。
他們一向相信冷喬和蘇末的結(jié)合便是強強聯(lián)手,我就是冷喬,一個家族的命運在我的手中,我只能接受。
從此這個叫曼怡的女子便在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走得干干凈凈,我相信蘇末的力量足可以擺平這一切,她有的是錢,那是個好東西,偶爾閑下來的時候我也會想,那個叫曼怡的女子此時想必也榮華富貴起來了吧。
也好,有些人來來去去,生命里便不是一片荒蕪。
四
蘇末的噩夢空前地頻繁起來,很多個夜晚,她在我的懷里尖叫著醒過來。她說,我怕。我便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她卻推開我,嫌惡地問:你身上是股什么樣的怪味道?很多個夜晚我醒來后發(fā)現(xiàn)她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眼神無助,好像許久都不能從某個噩夢中蘇醒過來。
蘇末的病越來越厲害,我心急如焚,四處求醫(yī)問藥但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日漸憔悴下去,直到有一天,一個溫婉的大夫告訴我,她的心理遭受過很大的沖擊,現(xiàn)在一定是有什么誘因經(jīng)常提醒她那件事情。
五
蘇末的生日,我在海藍之家訂好了房間想約她去吃飯。蘇末很溫柔的說了聲不,她說我想真正的做一次妻子,只一會兒的功夫,餐桌上便有了一桌子的菜。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另一面,換下了職業(yè)裝,甚至不施粉黛,像個鄰家女孩一樣的清純。
那晚我們喝了很多酒,蘇末一點一點醉下去,心便一點一點地坦露出來。她說,冷喬,我真的很愛你,可是我總怕把自己愛丟了,所以對你身邊的每一個女人,我都裝作不在意??墒悄莻€叫曼怡的女子說你是愛她的,而且她懷了身孕。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我只是去找她,想讓她離開你,我把我們的合同給她看,可是她那樣決絕的在樓上跳下去,丟了性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告訴她,曼怡走的時候留下了一瓶香水,那是她生前最愛的味道,最近我玩手機情人遇到那個像曼怡的女子后我就時常用起,當?shù)谝淮翁K末歇斯底里的尖叫著我身上的味道時,我便明了了她夜夜失眠的原因,只是沒曾想到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我已經(jīng)負了那個叫曼怡的女子,并且再也沒機會補償。從來,一場愛情的完美和完整往往需要另一個女子心痛的成全。只是曼怡為此,付出了性命。
我把已經(jīng)醉了的蘇末,抱在懷中,細細地吻她。一直以來我都被她的強硬的外表所迷惑,記憶中從來沒有細致的愛過她,如今在懂得愛的一瞬間,我聽到花開的聲音,絢爛而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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