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勉
《鴻門宴》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所采用的一個相當高明的方法,那就是通過對比、映襯、烘托的手法來表現(xiàn)人物性格。除了人物之間,比如,主帥與主帥,謀士與謀士,大將與大將,內(nèi)奸與內(nèi)奸的對比、映襯外,在主帥與謀士的關系上也形成鮮明的對比。同是很重要的謀士,在足智多謀、睿智機敏方面,范增和張良難分伯仲,甚至范增更顯得老奸巨猾。但為什么項羽與范增配合不好,而劉邦與張良卻配合得天衣無縫?要回答這個問題,應從每組人各自的身份、地位、性格和謀劃的方式幾方面來考慮。
項羽,出身貴族,且勇猛善戰(zhàn)(力拔山兮氣蓋世),特別是在攻秦戰(zhàn)爭中勢如破竹,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消滅了秦軍主力,這使他高傲的性格中又增加了剛愎自用、蔑視一切的成分,仿佛天地之間,唯他是頂天立地、無人能比的英雄。所以,當他聽到曹無傷“沛公欲王關中”的密報,便勃然大怒,要“旦日饗士卒,為擊破沛公軍”!本來,按楚懷王之約:“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爆F(xiàn)在既然劉邦先破關中,劉邦則理所當然地應該稱王。項羽之所以不允許劉邦稱王正是因為在他高傲的心目中,自認為血統(tǒng)高貴,且戰(zhàn)功赫赫,比出身下層功小勢弱的劉邦更有百倍的資格當王,別人連想都不該想。因此,當項伯受了劉邦的恩惠而做說客,說什么劉邦并不敢稱王,相反有開路之大功,攻打不義不如“善遇之”時,項羽高傲自大的想法得到“證實”:劉邦即使先入關中,他也不僅沒有資格(出身卑微,功?。┓Q王,而且也沒有那個膽子稱王!于是,他放棄了攻打,(沒和范增商量)反而設宴招待。劉邦來謝項羽時,他虛偽的謙卑,使項羽感受到尊崇倍之!得意之時,竟毫無心計地供出安插在劉營中很重要的一個釘子——曹無傷。宴會上,范增多次舉玦示意殺劉邦,他竟覺得可笑:這樣做既沒必要(劉邦膽小勢弱),更顯得不光明磊落(暗箭傷人非英雄大丈夫所為)!堂堂的項羽豈能為之?樊噲的斥責,使項羽覺得自己真的是冤枉了劉邦這個“好人”,心中很是愧疚,對劉邦就更是一百二十個放心!由此可見,在《鴻門宴》中似乎自始至終都是項王一方在想在做,對謀士范增的言行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眼里。
范增,作為一個足智多謀的謀士,更兼他是項王的“亞父”,論才能,論地位,他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這樣他在謀劃的過程中,不是委婉地說出來,而是直率地說出來,口氣較硬,不容人不聽;況且他的計策又施在項羽已作出攻打劉邦的決定之后,他只不過是又添了一把火,讓項羽覺得自己的決定不錯,你范增也沒有什么高明之處,我自己完全可以處理事情!項羽對范增的高傲以高傲對之,以至于兩次失去殺掉劉邦的良機??梢哉f,范增和項羽之間是一種彼此高傲、反向擴張的關系,這是他們不能很好配合的原因和變優(yōu)勢為劣勢的關鍵。
我們再看劉邦和張良。劉邦出身于社會底層且做過小官(亭長),這使他和社會各階層的人都有所接觸,因此,他既世故圓滑又謙虛謹慎,既善應變又善言辭,偶然的機遇又使他頗有野心。所以,雖然他身為主帥,但對部下則絕無盛氣凌人之勢;張良雖才智超群,但初出茅廬,卻也并不恃才自傲,兩人之間是彼此需要、相向吸引的關系。請看:當張良告訴劉邦項王就要前來攻打的時候,劉邦大驚失色,急向張良問計,張良雖有良計,卻并不得意地立即拋出,反而拐彎抹角地問劉邦誰出主意“王關中”,和項王比如何,使劉邦急不可待地再次求計“且為之奈何?”最后才說出:“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不敢背項王也。”正是這句“不敢背項王”由劉邦、項伯、樊噲異口同聲地在非常合適的情況下說出,才使項王放棄攻打而改設宴席,宴席上又錯失良機,讓劉邦“脫身獨去”,最后項羽自刎于烏江。可見,張良的計是在劉邦渴求的時候委婉含蓄地施出,這對劉邦來說就像“雪中送炭”,“久旱遇甘霖”一樣!弱小卻有野心的劉邦對張良的這些智謀又怎能不言聽計從?既有劉邦的知遇之恩,急切地想充分施展自己才華的張良,又怎能不忠心耿耿地賣力地獻出他的奇謀妙計呢?可見他們之間是一種彼此需要、相向吸引的關系。
《鴻門宴》中主帥與謀士之間的關系,不僅決定了這場斗爭的勝負,也預示了項劉(楚漢相爭)的最后結局——項羽必敗,劉邦必勝,而歷史也正證明了這一點。這就是為什么同是忠心耿耿、足智多謀的謀士,一個和主帥配合默契,而另一個卻不能配合的原因。
(作者單位:河南南陽幼兒師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