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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藏身

2008-04-14 08:33伊麥湘澄
廣州文藝 2008年4期
關鍵詞:阿蓮封信警官

伊麥湘澄 原名黃春華,1969年生于湖北當陽,中國作協(xié)會員,武漢市簽約作家,魯迅文學院第七屆高研班學員,曾獲湖北省金蕾獎、楚天文藝獎、武漢文藝基金獎、冰心獎等,出版“開皮豆系列”、“特殊女孩系列”等十余部。

說實話,我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違法者,我是寫小說的,在A市還有一定的名氣。但我那天確實被大蓋帽給銬了進去。他們銬我的時候,我說,你們別冤枉好人,否則我會告你們的。一個方臉闊耳的警官很輕蔑地對我笑了笑,說,你是干什么的?我說,寫小說的。他又問,你叫什么名字?我就說出了那個很響亮的名字。他笑得更厲害了,邊笑邊說,胡扯,你再撒謊我就對你從重處理。我說我沒胡扯,他不信,還是用輕蔑的眼神斜著我,大概我這尖嘴猴腮的窮酸相跟他想象中的小說家相去太遠。我一急,就從內衣口袋里掏出身份證給他看。他看完身份證,狡黠地一笑,便將它裝入自己的口袋。他說,對不起,作家同志,把手伸出來吧。我見他們幾個都是不怒自威的大塊頭,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古訓,就只好乖乖地把手伸出去,迎接那對亮閃閃的手鐲。當手鐲戴在我手上時,我就自嘲地想,大是夠大,就是有一點不好,兩個連在一起。

這事從頭說起,還得怪阿威。那天,阿威對我說,幫個忙,到海天街四十五門三號找牛先生,把這封信交給他。說著,他就遞給我一個封好口的信封,上面什么也沒寫,當然也沒貼郵票。我愣了一下,想問一些關于牛先生的情況,比如長相、個頭之類,以便見面好認??砂⑼活櫬耦^收拾東西,他那手忙腳亂的樣子,就跟國民黨四九年撤退差不多。他說他馬上要出趟遠門,拜托我盡快把信送到位。說著,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直身子,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疊鈔票遞給我。我有些生氣地說,你這是干什么?他一臉正經地拍拍我的肩膀,說,我能有今天,多虧你鼎力相助,這點小意思實在微不足道。我看他是誠心誠意,就不好再說什么,定了定神,轉身出門走了。

阿威是坐過幾年大牢的人物,不過我并沒覺出他有多壞,相反,我認為他挺沉穩(wěn)挺義氣的。當初是因為別人搶他女朋友,兩個情敵動起手來,他贏了,就被抓進了監(jiān)獄。有趣的是,警車和救護車同時鳴叫著跑到現(xiàn)場,輸?shù)哪且粋€跟救護車進了醫(yī)院。出獄之后,阿威就發(fā)現(xiàn)女友已經成了自己手下敗將的老婆。據(jù)說那人很有錢,他就發(fā)誓要發(fā)一筆財給那娘們看看。但那時他身無分文,別說發(fā)財,就是吃飯都成問題。有一天,他來找我借錢,我那時寫小說還沒出道,比現(xiàn)在還窮。但再窮也不能讓落難的朋友再落空,于是,我就東摳西挖湊足了一千塊錢給他,并對他說,阿威,早日出這口氣。阿威當時是含著眼淚接過那一千塊錢的。

盡管有祝福在先,但阿威的發(fā)家還是讓我始料不及,短短一兩年,他搖身一變就成了雄視一方的款爺。至于他發(fā)的是哪路財,我一直不太清楚,這并不奇怪,因為我和他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簡而言之,尿不到一壺。他的話題全是以錢為中心,而我除了錢之外還想談點別的,話就越談越不投機。但這似乎并不影響他對我的信任,相反,越是如此,他越認為我可信,說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沒被銅臭污染的珍稀動物。所以,他把那封信交給我時,我能感到它特殊的分量。不過我當時沒有多想,只認為可能是一大筆生意什么的。

拿到信之后,我就按圖索驥去找那個牛先生,我想,我只要及時將信送到,就對得起阿威。但當我看到海天街四十五門三號站滿穿制服的警察時,我立刻就覺出情況有些不對頭,不過,我想走是不可能的了。

我一跨進門檻,他們就像逮住重大線索似地將我圍住。當時,我真的很心虛,而且能感到背部正在逐漸潮濕,那可是寒冷的冬天呀。但馬上我就鎮(zhèn)定下來了,這得感謝王朔,他說,我是流氓我怕誰?我把這句話從書頁上搬到腦海里過一遍,于是,自己似乎真的成了流氓真的誰都不怕了。我的腦子飛快地旋轉起來,準備用最圓滿的謊言來敷衍他們,然后脫身。

那個方臉闊耳的警官走到我面前,我聽有人叫他黃警官。沒想到他和我還是本家,我心里感到一種莫名的輕松,剛準備對他笑一下,卻見他表情嚴肅地問,你來干什么?

我說,玩玩。

他說,玩玩?

我說,嗯,路過這兒,順便來看看。

你常來這兒?

不,今天是頭一次。

你跟他是什么關系?

沒關系,一面之交,今天來是想加深一下了解。

黃警官沉思了片刻,突然問我,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太清楚,只聽人叫他牛先生。

你能不能簡介一下他的外部特征?

我心里一緊,心想,這真讓我為難,因為我從沒見過什么牛先生馬先生,哪里知道他長什么模樣呢?我猶豫著,眼光漸漸飄忽起來。忽然,我的眼睛一亮,對面墻上的一張放大照片在那一瞬間就像救星一樣跳入了我的眼簾,我真奇怪,他們難道沒看見嗎?那是一張全身的全家福,一男一女一個孩子,當今社會最流行的家庭組合。我就很隱蔽地盯著照片開始回答問題。我說,他瘦瘦的,高高的,鼻子的左瓣上有一顆痣。我頓了一下,發(fā)現(xiàn)照片中的牛先生在笑,就補充說,他說話總愛笑。

黃警官很感興趣地看著我,好像我是一篇引人入勝的小說,我的描述完畢,他還瞇著眼睛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大概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就連忙定定神,又問,他操什么口音?

他那天說的是普通話,但其他時間他說什么話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這兒的人都愛在某種場合表現(xiàn)自己的普通話。

我正為自己編的這套謊言而暗暗得意,就聽黃警官又追問一句,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嗎?

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他是販毒頭子。

我想,到此為止,我如果什么也不說,或者干脆變成一個啞巴,也許我馬上就會被放走,那么,后面的事情都將不會發(fā)生。可是,這個消息太讓我震驚了,我情不自禁地說,是嘛,難怪呢。

難怪什么?

我一驚,知道說走了嘴,連忙補救,說,難怪我聽別人說他很有錢,我今天來就是想找他借點錢。

借錢干什么?

搞對象呀。我故作輕松地拍拍衣兜,說,口袋里空空的。我真是該死,說錯了話也就罷了,現(xiàn)在又鬼使神差地用手去拍口袋,誰知這一拍,竟拍出了大問題,阿威給我的那封信露出了半截。

這是什么?黃警官眼睛一亮,指著我的口袋問。他職業(yè)的本能已經發(fā)揮了作用,他顯然已經意識到這封信是個大疑點。

我說,信。說完,我就緊張起來,并且能真切地感到臉部的溫度在急劇上升。

黃警官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對其他人說,你們再到里屋仔細搜搜,有什么情況告訴我。

于是,所有的人都進了里屋,客廳只剩下我和他。

他說,什么信?拿出來看看。

我沒有掏信的意思,我想,這封信要給他看了,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于是,我說,是情書,準備約會的時候給女朋友的。

他輕笑一聲,說,怪不得臉都紅了,那就先讓我拜讀一下吧。

我說,已經封口了。

封口了也得檢查。他突然變得無比嚴厲。

我知道避不過去,就只好將信交給他。聽天由命吧。他接過信,剛把封口撕開,里屋就有人喊他。他迅速將信放進口袋,走了進去。只到這時,我才知道自己對那封信的重視程度是多么不夠,里面也許裝著阿威和牛先生的兩條人命。黃警官顯然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但不知他處于什么目的,還要將手下人都支走,再拿走這封信。這小子一定是警中高手。我正這么想著,就見黃警官走了出來。他出來的時候,那封信已經沒了蹤影,看樣子他也無意再提信的事。我的心這下懸得更高了。

他們把我銬到警車上,車開動之后,黃警官就幫我把手銬打開了。他說,做個樣子嚇唬圍觀的老百姓。

第一次坐進警車,總有一種開赴刑場的感覺,這時,心里就容易想起自己的親人,我偏偏又沒什么親人可想,就惦記起家里的阿蓮。阿蓮雖然和我住在一起,但嚴格地說,她不能算是我的親人。她是個沒有任何特點的女人,或者說她的特點就是普通,女人該會的她都會,比如織毛衣嗑瓜籽傳遞小道消息熱愛錢財?shù)鹊?。我和她同居三年但沒有結婚,主要是因為她對我的感情波動太大,她時而崇拜我時而又蔑視我,理由都相當充分。因為寫作很有可能使我成為名人之后大富大貴,這是她期待并且熱愛的終極目的。但畢竟我目前還只是在這個地方小有名氣,而且口袋羞澀,鬼知道今后會怎樣,這又不免讓她擔心,因為男怕干錯行,女怕嫁錯郎嘛。所以,她總是在情感的兩極來回走動,有時候親熱起來,她就說我們結婚吧。然后,在我們去領結婚證的路上,她又突然說,算了,我們還是這樣過著再說吧。口氣異常堅定,不容更改,我只好又陪著她往回走,我邊走邊想,我是男的,無所謂,你不急我還急嗎?

說是無所謂,但不結婚還是沒有安全感。前幾天,就有個男人總約阿蓮出去跳舞唱OK什么的。阿威說幫我解決一下,就開著車帶著兩個彪形大漢跟蹤阿蓮和那男人。大約是半夜十二點鐘,那男人把阿蓮送到我家門口,但沒有分手的意思,不一會兒就抱到了一起。我讓阿威趕緊按喇叭,喇叭響了半天,她倆根本沒反應,我怕問題搞嚴重了,趕緊讓兩個大漢出動。兩個大漢走過去將那男的拎起來放到一邊,對他說,你再來約會,就廢掉你第三條腿!然后,又轉身面對阿蓮,先遞給她一個信封,說,再亂來就毀你的容。阿蓮趕緊逃也似地進了屋。等他們再轉過身來,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

后來,我也下了車,謝過那兩條大漢,就裝作喝醉的樣子進了屋。阿蓮正在喜滋滋地數(shù)信封里抽出來的錢。我看她那專注的樣子,就知道錢比我重要多了。她只在意錢,她應該嫁給錢,可她哪里知道,那錢就是我的。

到了局里,我說,我想打個電話告訴家人。

黃警官說,不行,在查明你身份之前,不能允許你和外界聯(lián)系。

他的態(tài)度讓我感到意外,我說,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寫小說的嗎?我的身份證還在你那兒呢。

他說,身份證能證明什么?牛先生也不會在身份證上寫“我是販毒頭子”。

我說,那你懷疑我販毒?你剛才還說只是嚇唬老百姓的。

他說,對呀,老百姓已經嚇唬完了,現(xiàn)在抓不到大魚,就得拿你開刀,這叫尋找線索。

我說,隨你們怎么開刀,我給家里打個電話總可以吧?

他說,不可以!

說完,他就用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我想著那封信還在他手里,他一定從中看到了什么。阿威與牛先生絕對是一路人,他在這個時刻寫信一定有相當重要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為了某一批毒品。而這封信是我送的,現(xiàn)在又落到了他手里,這不免讓我心虛。

心虛歸心虛,但我把住一點,只要他不提信的事,我就死不開口,我不是喜歡出賣朋友的那種人,再說了,我本來與毒品就沒有關系嘛。

后來,黃警官開始審問我,他旁邊坐著一位年輕漂亮的女記錄員。盡管他表情嚴肅,但我仍能一眼看出他與女記錄員之間微妙的關系,類似我和阿蓮。我這樣說并不是沒有根據(jù)的,我看見女記錄員瞟了他一眼,帶有明顯的嬌媚,并以此暗示或者指令他。他側臉看了一眼女記錄員,臉上閃過一道討好的神色,這種討好是雄性對雌性專用的。之后,他又表情嚴肅地面向我。

整個審問過程,黃警官對那封信只字未提,自然就沒問出什么結果。但這并不等于萬事大吉,相反,更讓我心里不安,他這樣做到底處于什么目的?我想不出個所以然。而他似乎只對我和阿蓮的關系感興趣,這使我非常難堪。他一再問起阿蓮是不是我妻子,不是為什么又住在一起,他一邊問,女記錄員一邊記,問到最后,我懷疑他是不是想冠冕堂皇地聽我給他講我和阿蓮做愛的細節(jié)。這個流氓!但我敢怒不敢言,我很清楚,只要我一發(fā)火或者拒絕回答問題,他肯定就會給我扣一頂阻礙警察工作的帽子,到那時,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于是,我只得忍氣吞聲,對他的提問一一作答,而且還得按他的要求,不能含糊其詞,特別是細節(jié)部分。我想,我所講述的那些細節(jié),比一些黃色小說的描述還要生動。

盡管最終沒問出什么名堂,但他們還是不放我走,黃警官說,這次行動走漏了風聲,販毒團伙全部逃之夭夭,在問題未查明之前,你是唯一的線索,決不能放你出去。

直到此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想求求黃警官,可他說,對你已經夠客氣了,別人進這門檻都要受皮肉之苦的,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我說,可是,我沒有犯罪,你憑什么關我?

他說,誰能證明你無罪?識相的老實呆著,免得吃苦頭。

我說,誰能證明我有罪?(我一激動就忘了那封信)

他說,我正在調查。

我說,沒有證據(jù)之前,就應該放我出去。

他說,放你出去,你跑了我上哪兒找去?說完,他嘭地一聲帶上門走了。

屋里頓時一暗,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外界徹底隔絕了,我相信如果我呆在這兒不動,外面的朋友一輩子也不會找到我。也就是說,如果我現(xiàn)在死了,那將是真正的無聲無息,這不免讓我恐怖。陰冷潮濕的空氣像棉絮一樣纏繞著周身,一股濃烈的霉味不屈地向鼻孔噴涌,并且深入肺部。只有在我停止呼吸的時候,異味才有暫時的減弱。借著天窗的光,我看見墻角有一張單人床。折騰了一天,我覺得累極了,于是,我走到床邊坐下去。但我馬上又站了起來,就像屁股上裝了彈簧,因為那些被絮濕得都快擠出水來了。我只好把被絮推到一邊,露出一塊床板,坐在床板上,感覺稍好一些。

隨著夜的深入,寒氣漸漸侵透我的全身,我蜷縮成球狀,還是抖個不停。于是,我顧不了從頭到腳的困意,干脆站起來跺腳或者全身向上跳動。我跳得正歡,門被使勁敲了兩下,接著就有個聲音吼道,睡覺!

我說,冷。

他說,有被子。

我說,濕的。

他說,活該,你再動,我就給你換個更好的地方。

我一聽就沒吭氣了,趕緊蜷縮到床板上任牙齒上下不斷撞擊,撞著撞著,一陣困勁上來,我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一道白亮的光線將我刺醒,我半天才看清是黃警官站在我面前。他說,起來,你可以走了。

聽了這話,我一點反應都沒有,昨天我還急切地想離開這兒,現(xiàn)在,我卻想在這里坐到底,讓他們給個公道。

他說,聽見沒有?

我仰頭看了一眼門口,眼睛就被亮光刺出了淚水,我想伸手去抹一把臉,卻發(fā)現(xiàn)胳膊已經失去了知覺。我想努力站起來,但全身已經固定成球狀,無法展開。我說,我動不了。

他把阿威的信封和我的身份證扔在我面前,說,你啥時候動得了就啥時候走吧。說完,他轉身走了。

好半天,我才想起大罵一句,我操你媽!罵完,我就嗚嗚地哭起來。

這時,進來兩個人像拎死狗一樣將我拎起來往門外拖,這一拖,我的身體才開始展開,但代價是沉重的,我感到我的骨頭都快斷了。我拚命掙開他們的手,我說,我的東西還在里面。我不敢再罵他們,我只有哭,一邊哭一邊進屋撿起身份證和信封。我轉身出門的時候,與一個人撞個正著,那人被另外兩個人押著,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毫不示弱地瞪了他一眼,因為他撞痛了我的胸口,當然也撞停了我的哭聲。

我捂著胸口回到家,阿蓮穿著睡衣出來為我開門。我走進臥室,想一頭栽到床上睡一覺,卻發(fā)現(xiàn)床上躺著個男人。那男人沖阿蓮喊,要飯的怎么進來了?

聽了這話,我沒氣,轉身到衛(wèi)生間洗臉去了。等我洗完臉出來,床上已經空了。

阿蓮說,不回家也不打個招呼,又到哪兒喝酒去了?看這身臟,快脫下來我給你洗。

我沒理她,脫了衣服倒頭就睡。阿蓮見我這個態(tài)度,就發(fā)火說,別以為我對不起你,人家都是給錢的,我陪你這么長時間,你給過我多少錢?

我還是不理她,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阿蓮已經不在了,至于是去打麻將、跳舞或者別的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我看看衛(wèi)生間,衣服已經洗了,這畢竟讓我感到一絲暖意。阿蓮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不能把她當作老婆,她更像一臺洗衣機或者之類的東西。

在床邊上,我看見一堆從我口袋里搜出來的東西。我連忙拿起信封,卻發(fā)現(xiàn)里面是空的。阿蓮是不會動的,當然,這并不代表她的品格高尚,她只是對我的私事漠不關心而已,她曾經對我說,你有相好的就帶回來,我會主動給你讓地方。那封信一定是被黃警官抽走了,上面到底寫著什么?他竟只字不提。他的葫蘆里裝著什么藥?我正想進一步考慮關于信的事,眼光卻被另一樣東西吸引,在身份證旁邊,有一張我從未見過的紙條。我連忙拿起來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排字“請?zhí)祚R街十三門十三號給我送衣服,切切,小黑”。

這時,我才突然想起那個與我撞個正著的人,我摸摸胸口,還隱隱發(fā)痛呢。原來他是為了塞給我這張紙條。我剛準備將紙條隨手扔掉,卻又想起昨夜的寒冷,于是,我就改變主意,決定將這張紙條送出去。

我想,我真是多管閑事,我如果不送這張紙條,生活將就此歸于平靜。但事實是我因同情那個叫小黑的家伙,就去送了那張該死的紙條。我做夢也沒想到,那張紙條會讓我再一次惹禍上身。

那天,我敲響天馬街十三門十三號時,為我開門的竟是黃警官。我睜大眼睛望著他,他比我更吃驚。就在他吃驚的時候,我就看見他背后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這人真正讓我驚上加驚,因為他就是阿威說的牛先生,一點沒錯,鼻子的左瓣上有一顆痣。我一下就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冷汗順著我的后背往下直淌。但我裝著什么也沒看見,站在門口沖黃警官傻笑。

黃警官問,有事?

我當時本來應該說敲錯門了,或許還能躲過去,可我腦袋沒轉過彎來,傻乎乎地說,送一個便條。

黃警官接過便條看了一眼,說,進來坐坐。

我說,不了,我還有事。然后,轉身逃也似地下樓去了。

到家門口時,老遠就聽見電話鈴在響,我不緊不慢地開了門,電話還不屈不撓地響著,我就覺得這電話有些不對頭,接起話筒,果然,那頭是阿威的聲音。阿威說,你剛才幫小黑傳了求救信號,是不是?

我說,一個便條。

他說,對,就是便條。你可闖下大禍了,你知道你剛才去的是什么地方嗎?老窩。你快跑吧。

我說,怎么跑?

你一分鐘也不要逗留,趕緊打的到機場,乘機到B市,我在機場接你。性命關天,快快。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我二愣二愣地站在原地,像被誰迎面打了一拳,一時找不著北了。等我稍一清醒,我就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還是聽阿威的話,三十六計走為上。于是,我轉身逃出家門,一路上都懷疑隨時會有人追上來,惶惶如喪家之犬。

在B市見到阿威之后,我仍驚魂未定,我說,阿威,你不是在嚇唬我吧?

阿威說,你給阿蓮打個電話就知道了,但要記住,千萬別告訴她,你和我在一起。

于是,我給阿蓮打了個電話。

阿蓮說,你死哪兒去了?

我說,我就在離家不遠的電話亭里,怎么?家里出事了?

警車都開到門口來了,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聽到這兒,我趕緊將電話掛掉,瞠目結舌地望著阿威。

阿威說,這絲毫不奇怪,你找到了我們的老窩,牛先生打電話來問我,你是不是自己人。我說平頭百姓一個。他說,不行,那得除掉。我說,他是作家,怕影響太大。他說,不怕,我會為他安上應有的罪名。說完,他就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我就知道你必死無疑,他會讓警方出面,給你設置足夠的人證物證,直到你無可辯駁。

我說,他怎么知道你認識我?

阿威說,其實,你為我受的苦我都一清二楚,在十三號你不是也碰到了那個黃警官嗎?

我說,你們和警察是一伙的?

他說,警匪一家嘛。

我便覺得后腦勺發(fā)涼。

阿威說,不過,你是我真正的朋友,我不會見死不救的。我給你一筆錢,你再飛遠一點,飛到一個我也不知道的地方,因為你呆在我這兒很危險,他們知道我的下落。記住,任何時候你都別說是我救了你,否則我就沒命了。

聽了這番話,心里稍覺踏實了一點,我說,你跑出來了,牛先生為什么不跑?

阿威說,遇到嚴打,我們這些小蝦米就可能被打進去,就像小黑那樣。但沒人動得了牛先生。

我說,那天你給牛先生打個電話不就完了,為什么非要我送信?

他說,打電話他是不會同意我走的,我只有寫信給他,這叫先斬后奏。

我急切地問,信里寫的什么內容?

他說,空信封,他只要見到空信封,就知道我已經走了。

我一時無話可說,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玩弄我一個人,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和阿威分手的時候,阿威說,對知道的事情要守口如瓶,稍有閃失就會危及性命。

望著阿威的背影,我不知道是該感激他還是該憎恨他。但不管怎樣,我這次決不能再聽他的了,我自作主張買了一張飛往A市的機票。起飛之前,我給阿威打了個電話,我說,阿威,你夠朋友,所以我不必隱瞞你,我現(xiàn)在準備飛回A市。

你瘋了,你回去必死無疑。

我沒瘋,當然,我也不會像以前那么傻,我準備隱居起來,跟誰也不來往,保準誰也找不到我。

包括阿蓮?

當然。

那是什么地方?這么保密,能告訴我嗎?

我不告訴你也知道,只要你不告發(fā),我將絕對安全。

阿威會意地笑了笑,然后就把電話掛了。

我說的絕對安全的地方在A市西郊,八年前,我剛涉足文學,就像個初戀的情人,瘋狂而專注。為了能有個安靜的環(huán)境寫作,我在西郊租了一間民房,因為那地方離市區(qū)較遠,基本沒人打攪,只有阿威在“揭不開鍋”的時候,跑到那里找我借點小錢飽飽肚子。我每次都沒讓他白跑,十元二十元,將口袋掏空為止。后來,我寫出了一點名氣,經濟上也有所改善,就從那里搬了出來。臨走的時候,房東對我說,黃作家,嫌外面吵就再回來,這間房總給你留著。

直到今天,我才想起房東的那句貼心話,所以,在A市下了飛機,我就直奔西郊。

看見我突然歸來,房東的驚喜自不必說。我也以為從此以后,我將在這里度過一段平靜如水的日子。但是,這次我又錯了。

僅僅一個星期之后,大禍就降臨了。那天,我在外面散步到很晚才回屋。進屋的時候,天已經黑定了,我摸索著把電燈打開,燈一亮,我就定住了,因為我看見屋里站著兩個西裝革履的大漢。從他們的派頭上看,決不是小偷。我心想,壞了,索命的來了。想到這里,我就準備奪門而逃,可是太晚了,一個大漢已經封住了門口??磥碇挥修账酪徊恕S谑?,我慢慢向書桌靠近,書桌上放著一把水果刀,那是我唯一可以自衛(wèi)的工具。我還沒靠到桌邊上,站在門口的大漢就掏出了手槍,他把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我晃了晃,說,我們是警察,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說著,他就用另一只手出示了證件。

我的冷汗又淌了下來,不過,這個時刻我必須冷靜,我畢竟是寫小說的,編故事是我的拿手好戲,于是,我強作鎮(zhèn)定地說,我知道你們是警察,我還知道你們是黃警官派來的,我更知道你們想殺我滅口。但是,你們來晚了一步,我已經將我的錄音帶交給另一個人了,只要我一死,你們的勾當就會大白于天下。

這時,站在背后的警察說,我們不殺你,只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一聽到“走一趟”三個字,兩腿就開始發(fā)抖,因為我已經嘗過“走一趟”的滋味,這次能否像上次那樣活著回來,還是個懸念。我不禁在心里罵道,阿威,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我真是白交了你這個朋友,我真不該把我的下落告訴你,我這張嘴真該死,我如果不生這張嘴,日子肯定比現(xiàn)在好過得多。

罵歸罵,面對黑洞洞的槍口,我只能老老實實地跟他們走一趟。多走一會兒就能多活一會兒,總比現(xiàn)在就斃命強。

這次,他們沒給我戴手銬,到了警察局,也沒讓我進審訊室,而是安排了一個舒適的房間讓我先休息,那兩個大漢就把在門口??磥砦沂遣宄犭y飛。

我想,這大概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個夜晚,明天一早,我就該去會晤馬克思了。我本想躺在床上把我這年輕的一生好好回顧一下,可剛從零歲想到三歲,眼睛就不知不覺地合攏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人推醒的。當時,我正在做夢,夢見阿威跪在我面前求我饒恕他。我哪能放過他?我走上前去左右開弓,那耳光搧得真是痛快,我一邊搧一邊吼,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別打了,醒醒吧。

我睜開眼一看,那兩個大漢就站在我床前,我再一摸自己的臉,正火辣辣地痛。原來阿威并沒有挨耳光,倒是我把自己給教訓了一頓。我心想,這也沒打錯,誰讓我這張嘴犯賤呢?不過,表面上我還是有點難為情,一挺身從床上爬起來。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在兩個大漢背后還站著一位。

一個大漢介紹說,這是王局長。

王局長?我沒頭沒腦地反問一句。

王局長歉意地一笑,說,受驚了,我們請你來,是想讓你出庭作證。你先清醒一下,幫忙認一個人。

說到這兒,王局長轉頭對門外厲聲喝道,帶進來!

這一嗓子夠威嚴的,連我也嚇了一跳。這時,一個人被押了進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竟然就是黃警官。此刻,他沒有穿制服,那副隨身帶的手銬已經戴到了他自己手上。他看了我一眼,連忙將視線躲開,前幾天的威風一點影子也找不到了。

我正在吃驚,就聽王局長問我,你認識他嗎?

我點點頭說,他抓過我。

王局長又問,你有沒有看見他跟這個人在一起?

說著,他就亮出一張牛先生的照片。

我點點頭。

王局長轉頭說,帶出去!

黃警官就被押走了。

我見王局長對我沒什么惡意,就壯著膽子問,你們怎么知道我的住處?

一個叫阿威的人說的,他提供了一些詳細的線索,包括你。

不知為什么,我現(xiàn)在又對阿威恨不起來了,倒是多了一分擔心,我連忙問,阿威?你們把他抓起來了?他人呢?

他不在這兒,他是通過電話與我們聯(lián)系的。

我稍覺心安地點點頭,噢了一聲。

王局長話鋒一轉,說,你現(xiàn)在必須幫我們,我們才能盡快將那伙人送進監(jiān)獄。

我?guī)湍銈??怎么幫?/p>

你先把前兩天的經歷寫一份詳盡的材料給我們,等開庭的時候,我們再請你出庭作證。

我一聽到要上法庭,心里就開始打鼓,我一向認為自己是個良民,從沒想過會和法庭打交道,可現(xiàn)在……

我正在猶豫,就聽王局長說,將不法分子送上審判臺是每個公民義不容辭的責任,更何況你還是一個作家,思想境界應該更高人一等。

聽了這話,我咬咬牙,就答應了。王局長拍拍我的肩膀說,到底是作家。

我心里罵道,屁境界,我只是覺得不把這伙人除掉,他們肯定會來找我麻煩,我這一輩子就別想過安穩(wěn)日子了。

我寫完材料,走出警察局的時候,王局長突然叫住我,問,你那盒錄音帶交給誰了?

我一愣,馬上又清醒過來,說,無可奉告。

王局長笑笑說,這沒關系,不過,請你那位朋友不要到處聲張,我們會通過正當渠道處理這個案子。

我沒說話,回敬王局長一笑,轉身就出了大門。

我心情輕松形象懶散地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心里就有點想回家看看阿蓮,可轉念一想,還是先回西郊吧,免得又節(jié)外生枝。

我乘53路公共汽車在西郊下車,腳剛一落地,就見房東火急火燎地迎上來,看樣子,他已經在這兒等我好半天了。我覺得奇怪,剛想問他是怎么回事,他卻一把又將我拉上了公共汽車。車啟動了,他的喘息才稍稍平靜。

車上沒幾位乘客,房東把我拉到車尾無人的地方,小聲對我說,可了不得了,今天來了兩個不認識的人找你,他們滿臉的殺氣,現(xiàn)在還在屋里等著你呢。

我心里一驚,表面故作鎮(zhèn)定地問,你怎么知道他們要殺我呢?

我活了這么大一把年紀,什么樣的事我一看就準,你就信我的,沒錯。你快走吧,越遠越好,別再回來了。他說話的樣子就像他是我父親,我是他畏罪在逃的兒子。

我心里有種莫名的感動,不過,現(xiàn)在不是動感情的時候,我把胸口的暖意往下壓壓,說,走?往哪兒走?

這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看到你被他們……他突然打住話頭,四周看看,又說,我不多說了,下一站我就下車。

說著,他就往車門口走,剛走出幾步,他又轉過身來,說,差點忘了,有你一封信。

他把信遞給我之后,車就到站了,他很擔心地看了我一眼,就匆匆下車去了。

車又啟動了,乘客仍然不多,我找個空座坐下,折開信封,信是阿威寫來的。他在信中說,因為你住的地方沒有電話,所以,這次我不得不寫信與你聯(lián)系。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這封信,因為你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就命歸西天了。我并不嚇唬你,你聽我說完,就會全明白了。牛先生知道你和我聯(lián)系過,就派人到B市追殺你,后來,他們知道我把你放走了,就連我也不放過。我僥幸逃了出來,但逃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反正是死,我不如跟他拚了。于是,我就給警察局王局長打了電話,告知了牛先生、黃警官和你的一切。我原以為他們會被一網打盡,誰知牛先生老奸巨猾,又一次成了漏網之魚。這是我剛得到的消息,這一消息對我們十分不利。你看到信之后,立即外逃,誰的話也別信,自己潛藏起來最安全。由于種種原因,我的下落也無法告訴你,我們各自保重,聽天由命吧。不過,無論在哪里,我都會記住你,因為你是唯一對我真誠的朋友。

看完信,車已經從西郊開到了市中心。我想,我該下車了,下車以后再往哪兒走,我還沒想好。但這次我可能真的得離開A市了。

責任編輯王紹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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