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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橋三義

2008-04-19 06:21李培俊
小說月刊 2008年4期
關(guān)鍵詞:道生閑云

李培俊

義商

閑云齋坐落在湖橋鎮(zhèn)街東頭,稍微偏南一點,只有兩間門臉,窩窩囊囊地擠在商鋪中間,顯得狹小而又逼仄,如果不仔細,你還真看不出那是一家店鋪。好在門口有一塊木制的招牌,黃槐木原色,刻上瘦金體黑字,在風(fēng)中來回晃蕩,發(fā)出夸夸嗒嗒的響聲。時至仲夏,門口那棵蒼翠的國槐枝葉撲下來,虬虬苒苒,幾乎遮去了大半個門臉。

閑云齋是天雄開的,他原是鎮(zhèn)上的塾師,開館授徒已有20余載。后來戰(zhàn)亂頻起,日本人從東三省開過來,進入中原省會開封,學(xué)生們便一哄而散。塾館開不下去,天雄又別無所長,便在湖橋鎮(zhèn)開起了這家小店,經(jīng)營些古舊書籍,陳年字畫,也代人捉筆書寫家書。閑云齋的生意十分清淡,三五天沒一單生意也是常事,說半死不活也可以,說門可羅雀也不過分,掙仨核桃倆棗的,勉強可供一家人度日糊口。

天雄為人淡泊,倒是不急不躁,有生意便做,沒生意時,搬把羅圈椅,坐在門前國槐樹蔭下,品茗看書,倒也自得其樂。

這天,天雄正在店里閑坐,一位老者匆匆走進閑云齋。老者須發(fā)皆白,布衣白面,一綹長髯垂至胸前,腋下夾著深藍色印花布卷。進門以后,老者隨手掩上店門,下了門閂,這才小心翼翼地抖開印花布卷,取出一幅畫軸,說,請?zhí)煨巯壬苽€眼,在下這幅畫能值多少?天雄接過畫軸,緩緩打開,只展開一半,看過題款和印章,便有一種喘不出氣的感覺,心如鹿撞,咚咚咚地跳個不停。他忙請老者坐下,奉上茶水,撣撣袖子,深深作了一揖。說,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祖居何地,從哪里得來這幅畫?老者起身還了一揖,說,鄉(xiāng)村野夫,不說名字也罷,先生只告訴我,這幅畫能值多少也就行了。

天雄沒有馬上回答,獨自撫畫沉吟。

天雄自幼酷愛書畫,經(jīng)見自然也多。老者這幅畫,是銷聲匿跡已久的《墨蘭圖》,是花鳥畫鼻祖徐渭的傾心之作,也是花鳥畫的上上之品。雖只寥寥數(shù)筆,一株似有若無的幽蘭便躍然紙上,細若游絲的葉片間綴生出幾粒淡小的花苞,疏密有致,筆韻傳神。更為神奇的是,每逢冬秋季節(jié),花苞的邊緣呈現(xiàn)金紅,而到了春夏,卻又變?yōu)槠娈惖哪埸S。據(jù)天雄所知,清乾隆年間,這幅《墨蘭圖》在省城露過一面,讓文人墨客著實大開眼界。星轉(zhuǎn)斗移,日月輪回,《墨蘭圖》如泥牛入海,失了蹤跡,想不到今天會在他的閑云齋再次面世。

沉吟良久,天雄吐出一口長氣,把畫重新收起,復(fù)用印花布包好,交還給老者,說,此乃畫中極品,無價國寶。敝店本小利微,無緣收購,還請老者送到省城大店去吧。

老者微微一笑,說,我素聞先生為人厚道,通曉古今,愛書畫成癖,今日一見果不虛傳。常言說,人為知已者死,寶為識者據(jù)之。如今亂世之秋,我體弱多病,今晚脫下鞋,不知明日能否穿上,如先生有意收藏,我情愿分文不取,把此畫送予先生,好為國寶尋個妥當(dāng)去處。

天雄愣怔之際,老者丟下畫飄然而去。

得到《墨蘭圖》,天雄停了生意,把畫掛在壁上,整日欣賞。到了第三天上午,有兩位省城的收藏家來到閑云齋,敲開店門,要買《墨蘭圖》,并開出15兩黃金的天價。與天雄談價的是個中年人,約有40歲上下,長袍馬褂,一副白面書生模樣。說著話,幾根金條早已放到天雄的柜桌上。另一個也是中年人,卻是西裝革履打扮,留一抹仁丹胡子,面色鐵青,始終未發(fā)一言。天雄冷冷地把金條推了回去,說,我是收有一幅《墨蘭圖》,可我和賣主有言在先,只藏不賣,二位還是請便吧。小胡子和長袍馬褂對視一陣,冷笑著起身告辭了。

天雄看出來了,那個小胡子是個日本人,天雄也知道,來者不善,他們絕不會就此善罷干休。當(dāng)天上午,天雄找房主道生退了租屋,收拾起書畫,和家人一起投奔他鄉(xiāng)。安頓好以后,天雄在閑云齋站了許久,望著一片狼籍,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百丈峰山匪大當(dāng)家黑七不知怎么得知此事,找來一輛馬車,派出兩名手下,荷槍實彈護送天雄。天雄一家正要啟程,想不到送畫的老者再次走進閑云齋,要回了先前那幅《墨蘭圖》,另從身上取出一個印花布包,說,老朽沒有看錯人,請先生諒解,我先前給你的《墨蘭圖》是假的。為使國寶不落入日本人之手,老朽預(yù)先請人臨摩了這副假畫,進行了做舊處理。可還是被日本人從省城追到縣城,又從縣城追到湖橋鎮(zhèn)。老朽年已古稀,不堪顛沛流離,現(xiàn)把真跡奉上,請先生遠走高飛,保住國寶吧。

天雄離開湖橋鎮(zhèn)的第二天,一小隊日本兵突然開進湖橋鎮(zhèn),把閑云齋圍了個水泄不通,長袍馬褂和小胡子扭開門鎖,打開房門,卻已是人去屋空,天雄和《墨蘭圖》早已不知去向。

1954年春天,《墨蘭圖》在省博物館隆重展出,引起不小的轟動。舉行開幕式那天,一位耄耋老者坐著輪椅,被家人推進展廳,在懸掛《墨蘭圖》的壁前停下,手捻銀須,頜首微笑。博物館館長快步上前,迎住老人,說,天老,您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

天雄依然笑著,捻須的手卻靜止在雪白的胡須上,一動不動。溘然長逝的天雄安祥地望著墻上那幅《墨蘭圖》,像一尊凝重滄桑的雕像。

義丐

李道生又聽到了那唱歌一樣的喊聲:收廢紙,收頭發(fā),收破布,收廢銅爛鐵嘍——

聲音脆脆的,尖尖的,尾音上揚,在那個“嘍”字上拐個悠揚的小彎兒,有一種學(xué)堂先生吟唐詩宋詞的韻味。

又是那個收破爛的虛云!李道生見過虛云幾次,30上下年紀,皮膚黝黑粗糙,臉上蒙著一層灰土,像是半月沒有洗過??商撛频囊浑p眼特別有神,能一下子看到人的骨子里。虛云一月前來到湖橋鎮(zhèn),住在鎮(zhèn)外一座廢棄的磚窯里,窯頂用樹枝麥草作棚,壓上黃泥,玉米桿捆成捆當(dāng)了窯門。每天早上,虛云挑起兩只籮頭,搖著撥浪鼓,走街串巷,在鎮(zhèn)上到處轉(zhuǎn)悠。有人來賣破爛,虛云放下挑子,捆綁過秤,然后把秤桿伸過去。賣家看過秤星,點點頭,他才操一口外地口音報出幾斤幾兩,遞過去幾張皺巴巴的票子。

最近一段,虛云老圍著道生家附近轉(zhuǎn),一天三次,喊聲也比往日響亮許多。道生上街閑逛,虛云也老跟著,從街這頭跟到街那頭,再從街那頭跟回街這頭。虛云的舉動,讓道生既好奇又擔(dān)心。湖橋鎮(zhèn)西去10里就是百丈峰,山上有一股山匪,大當(dāng)家的黑七被人稱為義匪,湖橋鎮(zhèn)近在咫尺,卻也相安無事??傻郎€是擔(dān)心,山匪也有日子不好過的時候,莫非這虛云是黑七設(shè)下的眼線,前來踩點探路不成?道生的家業(yè)雖然不是很大,卻也不是太小,除了開有兩家茶葉店,湖橋街上還有兩處房產(chǎn),一處租給吳之用的祥瑞綢緞莊,一處租給做書畫生意的天雄,在湖橋鎮(zhèn)也算得上殷實富足的人家。

這天,虛云又在他家附近轉(zhuǎn)悠,道生就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何不面對面弄它個一清二楚,省得日日提心吊膽,天天放心不下。當(dāng)虛云喊出一聲“收頭發(fā),收廢紙,收破布,收廢銅爛鐵嘍——”時,道生嘩一下拉開大門,叫住了虛云。虛云放下挑子,停了撥浪鼓,打量道生許久,臉上顯出一抹會心的微笑。他問道生,大哥可是要賣破爛?碎布頭?廢銅鐵?還是娘們家剪下的頭發(fā)?道生說,我啥也不賣,我就是想問問,你為啥老圍著我家轉(zhuǎn)?

虛云笑笑說,踏破鐵鞋千雙,只等有緣人。能讓我到府上喝口水歇歇腳嗎?道生遲疑一下答應(yīng)了。

兩人在院里樹下坐定,喝著茶,虛云問道,我為大哥算上一卦如何?道生問,你會算卦?虛云點點頭,說,四處討生活的人啥不會?如果我算得不錯,大哥應(yīng)該姓李。道生笑了,說,湖橋鎮(zhèn)姓李的十成占了八成,你當(dāng)然清楚。

虛云又問,大哥兄弟姐妹三個,兩個姐姐已經(jīng)出嫁,你是老末。

道生說,這也不奇怪,你來湖橋也有一個月了,這些底細你當(dāng)然摸得一清二楚了。

那么,虛云又說,大哥的父親三年前前往閩中收購茶葉,一去便沒了消息,大哥想來不知道,你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吧。

道生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忙問虛云,你怎么知道?

虛云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包,揭去一層紅布,又揭去一層黃布,取出一個鵝卵大小的黃色石頭,捧著送到道生面前。

田黃石?道生曾拜天雄為師,讀過幾年私塾,粗通文墨,在湖橋鎮(zhèn)也算得上是有學(xué)問的人。閑來無事,常讀些父親遺下的閑書,比如《水滸》、《三國》,《鑒寶圖典》啥的。說來也巧,不久前道生剛剛看過王敬之的《鑒識田黃》,自然認得田黃石了。這塊田黃石色澤沉著而純凈,質(zhì)地柔嫩溫潤,內(nèi)蘊寶光,紋理隱現(xiàn)。道生把玩良久,便有了愛不釋手的意思。可《鑒識田黃》寫得清清楚楚,黃金易得,田黃難求,市價已是一兩田黃三兩金了。

他問虛云,你想賣它?可我家境況想必你也清楚,砸鍋賣鐵我也買不起一個邊角。說著,把田黃石遞還給虛云。虛云卻把他的手推了回去,說,不是賣,是還。

還?道生迷惑不解。

虛云說,因為這是你家的寶物呀。

原來,道生的父親那年前往閩中收購茶葉,和虛云的父親都住在悅?cè)豢蜅?,為了省下一些盤纏,兩個人同住了一個房間。一來二去,兩個人投了脾氣,在客棧后院撮土為香,對月三叩九拜,結(jié)了異性兄弟。一天,道生的父親上街閑逛,正碰上有人要賣田黃石,一時心血來潮,傾其所有,便買了下來。正待起身回家,卻感了風(fēng)寒,竟然一病不起,死在異地他鄉(xiāng)。臨斷氣,他拉住虛云父親的手,說,兄弟,哥沒啥放不下的心事,兩個閨女已經(jīng)出嫁了,兒子道生也已成家,如果方便,把我的骨骸送回老家,別讓我成為孤魂野鬼。哥無以為報,就把這塊田黃石送給你,作為往來盤纏吧。

可是,虛云說,我爹回家不久,一場大火,把我家給燒得干干凈凈,我爹娘也被燒成了重傷。臨死,我爹看著這塊田黃石就是閉不上眼。我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問他,是讓我把田黃石送回?我爹這才笑著閉上了眼睛。

可你爹死時沒留下確切地址,只知道是在河南的湖橋鎮(zhèn),哪州哪縣并不清楚。我備不起盤纏,就一路要飯,經(jīng)湖廣,過秦川,走了兩年多才找到你們湖橋鎮(zhèn)……

虛云身子太弱,話沒說完便昏了過去。

道生早已淚流滿面,為父親終于有了下落高興,也為虛云父子的信義而感動。當(dāng)天,道生為虛云擺了一桌酒席,七碟子八碗的,一直喝到月上梢頭。安頓虛云在客房住下,道生和妻子商量說,虛云家被火燒了,他又沒個生存門路,我想把跨院讓給虛云,再把街上的鋪子給他一個,過幾天請人寫個文書,立下字據(jù),過到虛云名下,也讓他老來有靠,不枉他千里迢迢討著飯來送田黃石。道生老婆也是個懂事明理的賢慧女人,夫唱婦隨,當(dāng)即答應(yīng)下來。

第二天一早,道生老婆做好飯菜,又專門打上幾個荷包蛋,擱上紅糖,這才去喚虛云過來吃飯。走進客房,卻見人去屋空,虛云早已沒了蹤影。道生緊忙找到鎮(zhèn)外磚窯,哪里還有虛云的影子。道生撲嗵一聲跪下,對著進出湖橋鎮(zhèn)的大路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義匪

黑七沒想到,杏妮竟然不肯嫁給他!

天剛擦黑,黑七就帶著二當(dāng)家白八下了百丈峰,走進位于湖橋鎮(zhèn)街梢的杏妮飯鋪。杏妮為他們搟了一鍋面條,擱上蔥花芫荽,放了香油辣椒,又端出四個剛剛出爐的火燒,放到木桌上。然后,撩起圍裙,擦擦手上的面漬,說,客人還要啥,盡管吩咐。白八挑起一筷子筋筋道道的面條,吸進嘴里,拿筷子指指一邊的板凳,說,你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說。杏妮側(cè)身坐下,只拿半個身子對著黑七和白八。白八說,你知道我們今天來干什么嗎?杏妮說不知道。白八說,給你道喜來了。杏妮笑了,說,客人不要取笑了,我一個死了丈夫的弱女子,賣火燒面條糊口,喜從何來?白八指指埋頭吃飯的黑七,說,我大哥看上你了,要娶你為妻,這不是天大的喜事?杏妮正色說,客人說笑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要到廚房發(fā)面,明天早起烤火燒呢。白八說,不是說笑,是千真萬確的事,你要是嫁了我大哥,綾羅綢緞盡你穿用,金銀首飾任你佩戴,哪里用得著起早貪晚打火燒。

白八說著,打開身上的包裹,取出滿滿一匣首飾,戒指、耳環(huán)、鳳釵、金鏈,一應(yīng)俱全,黃黃白白,推到杏妮面前。說,這是我大哥下的聘禮,你如果嫌少,我這就上山再取。

杏妮把首飾匣推了回去,冷冷地一笑說,東西是不少,可我沒這福份!丈夫臨死,我當(dāng)眾表明心跡,一輩子不再嫁人。請客人把東西收起來吧。

白八掏出腰里的二十響的盒子槍,啪一聲拍到桌子上,說,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你知道我大哥是誰?杏妮說,知道,百丈峰的大當(dāng)家黑七。白八說,那還嘴硬什么?不怕我一槍崩了你?杏妮依然笑著,朝前跨了一步,說,可我聽說,百丈峰的黑七是義匪,從不恃強凌弱,更不會逼寡婦嫁他。杏妮說著,把胸脯拍得啪啪響:不就是死嗎?不就是在這兒穿個窟窿嗎?只要不怕壞了黑七義匪的名聲,盡管朝這兒打!

黑七攔住撒潑的白八,把白八的槍插回腰里,說,算了,算了,強扭的瓜不甜,咱們走!

黑七雖是土匪,但在湖橋一帶名聲卻不壞,從上百丈峰落草那天起,他就給手下定了三條規(guī)矩:婦幼不搶,20里內(nèi)不搶,婚喪嫁娶不搶。黑七是這么解釋的:咱們都是五尺高的漢子,搶婦女小孩算什么本事;要搶要劫就到別處去,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婚娶是人之大倫,搶了違天意,壞良心,白事更不能搶,本來就是傷心事,不能讓人雪上加霜。手下的人急了,說,大當(dāng)家的,照你這么說,我們的生意就沒法做了,這不能搶,那不能搶,幾十號弟兄吃啥,喝啥?黑七說,生意咋沒法做?我們專搶那些為富不仁、橫行霸道的烏龜王八蛋!

黑七之所以立這幾條規(guī)矩,與他的出身有關(guān)。黑七原是農(nóng)家子弟,19歲那年,母親被村里富戶張丙午的惡狗咬傷,得上了狂犬病,不治身亡。黑七的父親去張家討公道,反被誣陷,冤死在縣衙大牢。一怒之下,黑七和把兄弟白八乘夜?jié)撊霃埣遥瑲⒘藦埍缫患伊?,拉桿子上了百丈峰。

湖橋鎮(zhèn)離百丈峰只有10里,就在眼皮底下,黑七從不前去搔擾,哪怕是路過,也是乘著夜暗無人。那年,天雄為保名畫《墨蘭圖》,連夜出走,就是黑七給找的馬車,派白八和兩個弟兄保護,一直送出縣境。

黑七長到三十大幾,從不近女色,那天也是鬼使神差,從外邊打劫了一家富戶,經(jīng)過杏妮的飯鋪,就順腳走了進去。吃了杏妮的面條和火燒,就再也放不下杏妮了,得知杏妮是個寡婦,就動了娶杏妮為妻的心思。

可他沒想到,卻在杏妮那里碰了個不大不小的釘子。

婚事雖被拒絕,黑七卻十分敬重杏妮,一個辛辛苦苦開小飯鋪的寡婦,卻不為黃白之物所動,也不為槍彈所折服,啥時想起來都讓黑七肅然起敬。

黑七到杏妮飯鋪去得更勤了,上山下山,只要路過,必到杏妮那里坐坐。其實,每次去,也就是吃碗杏妮做的面條,吃兩個打得黃焦里脆的火燒,坐著天南海北地說會兒話。說話間,論起生辰年月,杏妮竟比黑七大了兩個月。黑七說,你不如就當(dāng)我姐吧。杏妮無可無不可的笑笑,說,隨你的便吧。黑七說,那我可就認下你這個姐了。我父母早早死去,又沒個兄弟姐妹,怪孤單的,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姐了。

逢年過節(jié),黑七都要送杏妮一些東西,珠寶首飾,布匹衣物,豬肉米面。這些東西一般都是黑七親自扛來,實在不得閑,才打發(fā)人代送。布匹、豬肉、米面杏妮留下,黃白之物卻又原封不動讓黑七帶回去。黑七說,這是兄弟孝敬姐的,姐為啥不收?杏妮說,你既然叫我姐,就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用藏著掖著,直話直說了。別人不清楚,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這些金銀首飾都是哪里來的?姐戴上能心安嗎?再說了,你過的可是刀頭舔血的日子,終究不是長法。聽姐一句話,積攢些錢財趁早收手,遠走他鄉(xiāng),找個沒人認得的地方,置點田產(chǎn),蓋幾間屋子,安安生生過日子吧。

黑七認了杏妮當(dāng)干姐,是湖橋鎮(zhèn)人所共知的事,一般人家不過問這等閑事,只要黑七不來鎮(zhèn)上搔擾,平平安安過日子也就是了。可那些家大業(yè)大的富戶卻有點坐臥不安。什么干姐?不過是黑七安插在湖橋鎮(zhèn)的眼線罷了,摸清了底細,還不是一家一家挨著收拾?

過了臘月初八,瑞祥綢緞莊老板吳之用,悄悄把鎮(zhèn)上有頭臉的富戶商人請到他家大廳,商量對策。有人說,黑七在百丈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沒見他動過湖橋鎮(zhèn)一家一戶呀。有人附和說,對呀,我們還是不要去捅這個馬蜂窩了。吳之用笑了笑,呼嚕嚕吸了幾口水煙,仰臉吐了,說,咱們家家都喂豬吧?眾人不解,說,喂呀,咋不喂。可跟這事有啥關(guān)聯(lián)?吳之用說,我再問一句,臘月天你們是咋喂豬的?都喂的是精食好食吧?為啥?瘦兒八唧的肉吃著沒味,喂肥了才好殺呀。我們和杏妮都在鎮(zhèn)上住著,誰家情況不在她眼里?她知道了,也就等于黑七知道了,等著一個一個挨宰吧。

吳之用的話說得大家憂心忡忡,提心吊膽。

臘月29半夜,杏妮的飯鋪突然起火,西北風(fēng)呼呼刮著,又是木椽草頂,火一起來就沒法救,轉(zhuǎn)眼間三間房屋被燒得干干凈凈,杏妮和她六歲的兒子也被燒死在里頭。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明,黑七匆匆趕來。他紅著眼圈,餓狼一樣在廢墟上踏看一遍,揀起鐵鎖鎖在一起的兩個門鼻,狠狠地朝湖橋鎮(zhèn)掃了一眼,然后掏出20響的盒子槍,對著陰沉沉的天空,叭叭叭打了一梭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杏妮是本家哥哥操持著埋葬的,第三天清早,本家哥哥按風(fēng)俗到新墳上添土,卻發(fā)現(xiàn)墳頭上供著兩顆人頭,一顆是除掉杏妮的主謀吳之用的,另一顆是夜半放火的街頭無賴牛三的。

【責(zé)任編輯 劉 丹 laputa518@qianlo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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