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興軍

讀詩需要玩味，吟詠時間長方能嚼出味來。根據(jù)詩歌的不同特點，我在教學實踐中注意從以下幾方面入手鑒賞：

一、分析詩歌意象，體味其意蘊

意象是融入了作者主觀情意的客觀物象，或者借助客觀物象表現(xiàn)出來的主觀情意。俗話說：“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弊x詩歌，要從整首詩中抓住那些貌似平凡而實際包蘊豐贍的意象，不一定面面俱到，但求一針見血，力求從意象中洞幽燭微，挖掘出意象背后的意義，了解作者的精神世界。

杜甫的《旅夜書懷》是一首借景抒情的五言律詩，以前講解這首詩只是側(cè)重于名句，對詩的每一字咀嚼不深不透，對詩的內(nèi)涵理解膚淺。后來，我再教這首詩時，覺得不能只突出名句，而應(yīng)從剖析詩歌意象入手，深入體會其意蘊。我先讓學生讀詩，讀準節(jié)奏，然后提問“細草微風岸”是微風吹拂岸上的小草，杜甫為什么只是選擇岸邊的小草呢？岸邊有沙、有石、有花、有樹，他為什么對岸邊小草如此鐘情？這是因為杜甫把自己比做岸邊的一棵小草，“細草”就是“小草”。這是移情入境，詩人帶著強烈的主觀感情接觸外界的物境，把自己的感情注入其中，又接著對物境描寫將它抒發(fā)出來，客觀物境也帶上了詩人的主觀情意。小草除了具有頑強的生命力的特點外，還有纖細、柔弱、渺小、默默無聞的特點，難怪前幾年流行歌曲《小草》中唱道“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還有“我是一只小小鳥，想要飛，卻總也飛不高”。這些歌曲傳達出卑微者的心聲。我又問，杜甫不是當時寫文章很有名嗎？“名豈文章著，官應(yīng)老病休?！倍鸥δ贻p時思想是“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其實寫文章出名本不是他的心愿，他這官也不是因為年老多病而退休，而是上書營救房琯，觸怒肅宗，免除左拾遺，這兩句詩是反語。杜甫晚年賴以生存的好友嚴武也死去，經(jīng)濟上失去生活來源，生活更加困頓?；叵脒@一生，自己的命運多么像岸邊的那棵默默無聞、渺小的小草，不起眼，沒有實現(xiàn)年輕時的抱負。學生再齊讀，那么杜甫晚年的思想可窺見一斑。一切景語皆情語也。詩人把復雜、愁苦的心情寄托在小草、天地一沙鷗等這些實在可感的物象上了?？梢?，剖析意象能更準確理解詩人這次旅途的情懷。

二、分析詩歌數(shù)字，體味其情感

古今中外大家都是煉字高手，常常會“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莖須”。詩歌中有些數(shù)字是精彩的傳神之筆，揣摩這些精妙的用字，可以窺見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

白居易的《琵琶行》借著敘述琵琶女的高超演技和她凄涼的身世，抒發(fā)了作者個人政治上受打擊、遭貶斥的抑郁悲凄之情，詩人與她同病相憐。詩人這樣寫琵琶女的出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彼秊槭裁床皇敲嫒萑?，滿面春風。或用琵琶全部遮住面容，心灰意冷呢？這個“半”字很耐人尋味。從全詩來看琵琶女是一位能歌善舞、多才多藝、聰明美麗的女子，是似水流年的歲月改變了她，想當年“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shù)。鈿頭銀篦擊節(jié)碎，血色羅裙翻酒污”。隨著她年長色衰，貴族子弟也不再上門，她僅有的幾個親屬也相繼離散而去，她像一雙過了時的鞋子，再也沒有人看，沒有人要了，無可奈何，只好嫁給了一個商人。商人關(guān)心的是賺錢，從來不懂藝術(shù)和情感，他經(jīng)常獨自外出，而拋下這個可憐的女子留守空船。回想昔日錦繡年華，再看看今天孤獨冷落。這一熱一冷，一揚一抑，該包含了琵琶女多少辛酸！她對人間冷暖、世態(tài)炎涼的體會該是何等深刻！一切都變成了抹不掉的記憶，等待她的只有漫長的歲月，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半”字，表明了琵琶女的心灰意冷和慚愧自己身世的沉淪，她已不愿再拋頭露面了。琵琶女出場的描寫精彩動人，未聞其語已微露其內(nèi)心隱痛。痛苦不堪，無人訴說，全凝聚在這“半”字上，琵琶女不愿訴說的隱情是“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還是“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呢？她已不堪回首。

三、領(lǐng)悟側(cè)面描寫，體會其烘托作用

詩歌是用來表達作者思想感情的，但詩人情感的表達不宜過直過白過露過滿，否則就失去了詩味。詩歌有時會通過側(cè)面描寫的手法，來讓讀者憑它填補詩人留下的空白，從而領(lǐng)略詩歌的意味，傾聽詩人的心語。李白的《聽蜀僧濬彈琴》中，先正面寫蜀僧彈琴“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托南戳魉?，余響入霜鐘。”聽了蜀僧的琴聲，自己的心好像被流水洗過一般暢快，李白感覺自己找到了知音。最后一聯(lián)：“不覺碧山暮，秋云暗幾重?！睕]有直接寫音樂，只寫詩人聽完蜀僧彈琴舉目四望，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青山已罩上一層暮色，灰暗的秋云重重疊疊，布滿天空。時間過得真快啊！樂曲終止以后，入迷的聽者還沉浸在藝術(shù)享受中。側(cè)面描寫可以達到余音繞梁的效果。

還有李賀的《李憑箜篌引》：“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吳質(zhì)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北憩F(xiàn)李憑技藝高超，音樂的魅力無窮。白居易《琵琶行》中“東船西舫悄無言，惟見江心秋月白”，大家都聽入迷了，演奏已結(jié)束，而聽者還沉浸在音樂的境界里，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水中倒映著一輪明月。

四、理解詩的各種曲筆，言在此而意在彼

詩歌貴在凝練含蓄，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讀者要善于聯(lián)想和想像，正確解讀詩歌，體會作者真正用意。

杜牧的《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表面上在批評商女，作者真正要批評的是那些真正“不知亡國恨”的座中欣賞者——封建貴族、官僚、豪紳。這《后庭花》據(jù)說是南朝荒淫誤國的陳后主所制的樂曲，是靡靡之音，如今在這衰世之年，這些達官貴人不以國事為懷，反用這亡國之音來尋歡作樂，這怎能不使人產(chǎn)生舊劇重演的隱憂呢？這一曲筆中，有辛辣的諷刺，深沉的悲痛，無限的感慨，堪稱絕唱。它表達了較為清醒的有憂患意識的封建知識分子對國事的關(guān)懷，也反映了官僚貴族正在以聲色歌舞、紙醉金迷的生活來填補他們腐朽而空虛的靈魂。

李賀的《馬詩》“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寫馬的形態(tài)和素質(zhì)?！笆蓠R”寫馬的處境不好，境遇惡劣；主人不重視它，被折磨得不成樣子，敲敲馬骨，發(fā)出錚錚的銅聲，說明這是一匹好馬，把馬內(nèi)在的東西表現(xiàn)為可感知的東西。以虛寫虛，寫馬的境遇不好正是表達了詩人懷才不遇的凄涼處境。這是內(nèi)心悲憤的曲折表達。

還有周敦頤的《愛蓮說》“余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溢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寫蓮的高潔，正表達了作者不慕名利、潔身自好的情懷。含蓄地表達了自己的人生追求。

五、關(guān)注詩歌中的特殊意象組合

梅堯臣曾對歐陽修說，最好的詩應(yīng)該“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 。

溫庭筠的《商山早行》中“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就寫了特定環(huán)境下的特定景物。詩人用名詞組合，寫景物全用名詞，因做定語的都是名詞，所以仍然保留了名詞的具體感?！半u聲茅店月”，把旅人住在茅店里聽見雞聲就爬起來看天色，看見天上有月，就收拾行裝起身趕路等許多內(nèi)容都有聲有色地表現(xiàn)出來了。板橋、霜和霜上的腳印都是早行者所發(fā)現(xiàn)的特征性景物，作者于雄雞報曉、殘月未落之時上路，也算“早行了”；然而已是“人跡板橋霜”，這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純用名詞組成，寫早行情景如在目前。

（作者單位：山東省平度市第六中學）